14 Chapter 13

将藍貝琪送回家後，路遠柏沒有第一時間回到家，而是開車去海濱坐了久久。

夜晚的海濱靜的可怕，只有海水翻湧的單一聲響。路遠柏倚在車上，雙手插入兜中，望着前方無邊無際的夜海，心，沒來由的一陣煩躁。從衣兜中拿了根煙，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卻并不急于點燃，只是夾着，右手握着冰冷的打火機，開開合合，有脆響。

清月夜，夜映水，水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路遠柏望着，竟不自覺的唇角一勾，手摁下打火機，一團小小的美麗藍色火焰瞬間在指間搖曳而起，湊到嘴邊，點燃了煙，有一點紅光，劃破夜色的單一。

“若是我說……不呢？”那句話只是無意一說罷了，可藍淩風卻當了真。他那一刻的眼光燃滿了怒意，他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藍淩風走近，将依舊熟睡的女人抱入了自己懷中，眸色深沉的看着他：“如果你不喜歡她，請你離她遠一點，她太單純，不是你的對手。”

有趣，真是有趣！路遠柏聳了聳肩，視線瞥了一眼他懷中的女孩：“這話你該跟她說，若是她離我遠一點，我想，我沒有那個閑工夫去欺負她。”

那一刻，藍淩風頓了一下，眸中墨色湮滅，平淡的嗓音卻帶着絲絲縷縷的沉痛：“如果我能這麽做，如果我可以這麽做……路遠柏，你都不知道，你對她而言意味着什麽。”他笑了一下：“也許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他對她而言意味着什麽？這是個好問題。

倏然一陣風起，一片枯黃的葉不知從哪裏打着旋來，擦着他的指尖飄零而過。指尖上隐隐的觸感猶在，男人笑了，海水一片深沉，深沉的……還有他的眼神：“對于一個剛認識不久的男人，他能是什麽意味呢？！”

站的累了，便驅車回了家，踏入家門時，卻見Lee還坐在原地，低着頭，若有所思的模樣，路遠柏只覺得新鮮，走過去踢了他一腳：“喲，難不成你學會用中文思考了？”

Lee擡頭看他，神情很嚴肅：“Lu，東方美人是不是對你有意思？”直覺告訴他這倆人有關系着呢，拿中國人的話來說就是有貓膩：“她看你的眼神分明跟看我不一樣。”

路遠柏看他，笑意很淺：“怎麽個不一樣法？”

摸了摸頭，Lee很認真的組織語言：“她看你的眼神是明烈的，像暈着明光一樣，好似你是一朵十分好看的花，恨不得整個視線裏都只看得到你。”好像覺得自己說錯了，趕緊糾正：“不過她整個視線裏确實也只看得到你。”他就是隐形人！傷自尊呀傷自尊！

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路遠柏沒有對他說的話作評論，反倒話鋒一轉：“你倒是對她觀察的多。”

明明是很平淡的語氣，但Lee卻耳尖的聽到了那麽一丁點的警告意味。

Lee幹幹笑了笑：“我這不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想到什麽又說：“我看新聞上說你倆在一起那就是天造地設，強強聯合的一對，對于你在商界的發展那是很有幫助呀。”

路遠柏的眼神沉了沉，輕描淡寫：“你倒是管的寬。”卻字字警告。

可是，往後幾天，路遠柏敏感的發現，那家夥非但沒與藍貝琪保持距離，反而兩人還經常一起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回來時對視笑得很歡，神秘兮兮的，見到自己卻又錯開了距離。

想來是這家夥還不死心，即使自己對藍貝琪無感，但是她那麽單純的女孩子，不該跟一個現在還在黑道混的家夥挂鈎，于是路遠柏抽出時間陪她逛街，但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其實藍貝琪以前是很讨厭逛街的，但此刻卻很喜歡逛街，而且，人群越鬧越雜的地方她就越喜歡往裏鑽，因為……緊了緊握着他手臂的手，她笑容明媚而晃眼。

餘光看見她笑容裏的俏皮，路遠柏好奇：“看到什麽好玩的了？笑得這麽樂不可支。”

被問了，藍貝琪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臉上的笑意卻是怎麽都褪不下，淡色的唇瓣彎彎，眼睛睜得大大的，這張明媚的臉看在路遠柏眼中，不由覺得自己好似在看着一株在枝頭初綻的迎春花，嬌柔妩媚。

“因為……”她晃了晃兩人十指糾纏的手，陽光在她的眼睫上寫下斑駁幽靜：“你牽了我的手啊。”

路遠柏一聽，微愣，看着她，目光若有所思的仿佛深潭落了月色，須臾卻無奈的笑了，揉了揉她的發簾：“真是個單純的小女孩。”

藍貝琪有點不高興了：“我不是小女孩了，我已經二十三歲了，我……是個女人了。”

他沒對此做出點評，只是一笑置之，牽着她繼續踏馬路。

雖然有點小郁悶，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正确看待自己是女人不是女孩這件事，但是有他的陪伴，她總是能很快高興起來，未過須臾，泛着珍珠般美好潤澤光妍的臉又開始笑靥如花。

對于不怎麽逛街的女人來說，每一件小事物都覺得新鮮非常，這會，藍貝琪已松開了路遠柏的手，擠入人群中一看究竟去了。本來她想拉着他一起進去的，但看他的神色不高興，她只好一個人單槍匹馬，但還是會時不時的轉回頭看他，臉上笑意宴宴。

再一次對上她的回眸，路遠柏無奈一笑，攤了攤手，示意自己哪兒也不去可否？但她真的放心湊熱鬧了，他一個人卻不免覺得有些無聊，雙手抱臂百無聊賴的看着來往的人群。突然視線卻凝住了，漫不經心的臉一下子變得凝重，黑眸中浪潮翻湧。

不遠處，人群中，一對男女面對面站着。

女人嘟着嘴，不爽的哼唧：“你這是限制我人身自由！我是來度假的，不是來坐牢的！”

比起女人的不淡定，男人卻是很淡定：“你确定坐牢會有這麽好的待遇？”

一說起這個，米小茶就氣了，也不管自己會不會成為衆人眼中的焦點，直接伸出手指指着眼前那張俊逸非凡的臉：“唐玄煜，我要跟你離婚！這日子沒法過了！”

這麽些年了，唐大律師已經練就了沒那麽容易就被這女人挑起怒火的好本事。瞅了她一眼，手指戳戳她已經凸顯的肚子，笑得那叫一個得意：“相愛的證據都有第二個了，你确定你能離？”

他的話像是一陣有力的提示音，路遠柏這才看向米小茶的肚子，才沒多久，她的肚子都已經顯懷了。五年前，他離開時，他們有了第一個孩子，五年後，再見面時，他們有了第二個孩子。這是命運的輪回，亦或是歲月的警告呢？！

但無論是哪個，不可否認的是，他對她，還有情。

藍貝琪擠出人群，将手中的戰果舉到他眼前，笑意嫣然：“你看，是不是很可愛？”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怔怔的看着前方。此時已是日暮，幾縷夕陽為他的側顏勾勒出極好看的弧度，然唇無血色，蒼白的臉宛若白瓷，欲碎。

沒有見過這樣的他，藍貝琪有點擔心，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遠柏，你發燒了嗎？”

依舊得不到他的回答，只是他看着前方的眼眸愈發的深邃，猶如山雨欲來之前的風滿樓。他似是笑了一下，待她要細看，他唇邊的淡淡弧度卻早已逝去，猶如開在剎那的昙花。

“遠柏……”軟軟的嗓音卻是滿滿的關心，順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除了來往的人群，什麽都沒有。握了握他的手，還沒開口，卻被反握回來，那力道……她可以清楚的看見細腕上騰起的一圈紅意。

路遠柏看着眼前的女孩，深如古潭的一雙眸子幽幽，如暮春天際寒星：“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先是一愣，而後将他的眼細細望着，沒有錯過其中那抹不可捉摸的恍惚。突然，她笑了：“我願意。”又反問：“那你願意娶我嗎？”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主動點又何妨呢？！

又是一陣良久的凝視，專注的目光，像是岸上火紅的楓葉，他閉了閉眼，又睜開，依舊是一片暗潮：“我願意。”

三個字，千斤重！藍貝琪沒有告訴他，這三個字她究竟等了多久，她只是笑着将他望着，頰邊泛起紅雲，像千萬朵凋零的春花重回枝頭：“謝謝。”踮起腳尖，抱住他的脖子，将腦袋擱在他寬厚的肩上。她還在笑着，只不過笑出了眼淚，水澤滑過臉頰，一滴一滴，靜靜落在他的肩頭，暈出了花的形狀。

他又不說話了，但她卻早已習慣了他的欲言又止，反正她始終是猜不透他的，既然如此，那她就把自己的底牌亮給他，讓他知道她的心意，這也許是傻人的方法，但卻是最好的方法。

哭夠了，吸了吸鼻子，這才從他懷中出來：“我們什麽時候去登記？”

深深看了她一眼，路遠柏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淡淡出聲：“如果你想，現在也可以。”

“好啊！”她已經迫不及待要把他納為私有物品了，因為據他的死黨Lee說，他在女人堆裏很受歡迎，而且……說起這個她就郁悶，他從不把她當成女人看，成為他妻子後，他是不是就會發現，自己其實已經是女人了？！

想到什麽，眉開眼笑瞬間淡了下去：“在香港登記結婚是需要預約的呢。”這麽說的話，她至少要半個月才能上他的戶口本。

“你恨嫁？”被她悶悶的語氣逗樂，路遠柏煩悶的心情瞬間好了不少，連打趣的心情都有了。

“才沒有呢。”被拆穿的藍貝琪低頭了，低低的反駁：“我只是想早點嫁給你。”

拍了拍她的頭，路遠柏好心的教她：“還是太單純了呀。聽沒聽過一句話，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可不是只在內地适用，在香港也一樣。只要你有錢，有權，還怕有辦不成的事？！”

于是，就這樣，倆人去了香港婚姻登記處，但在簽名時，兩人都是遲遲沒有提筆。

盯着面前的婚姻協議，路遠柏有點煩躁的揉了揉眉間。是他太沖動了。看着米小茶過的那麽幸福，看着她被人那麽愛着，心，好一陣疼痛。既然她過的幸福，那他又何必一個人守着單戀的回憶，遲遲不肯走出來？！

被一個人愛着，有何不好呢？！

“你現在還有反悔的機會。”

沉浸在這一切仿佛是夢的思想中，路遠柏這麽一句話卻是讓她肯定了，這不是夢，這是真的！只要簽了字，她便成了他的妻。她喜盈盈轉過頭來，面上梨渦淺笑，宛若春風：“為什麽要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