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雀攆自沖天而起的黑煙間穿行而過,狄蕉撩起珠簾往下看,道:“這火起的時間跟卡點兒一樣,太過蹊跷。”邊說他邊擡手往鎏金江面上一抓,再揮手往下南城上空一甩,幾股巨大的水柱如天降之水向着城中起火的各處瀑沖而下。如此反複兩三次,城中火勢已滅。
不知何時起,喧鬧的百姓們自覺停下腳步,紛紛昂起頭看向空中那輛雀攆。至火熄滅時,他們不約而同地發出驚喜和贊嘆,歡呼高喊起‘狄蕉’這個名字。
雀攆緩緩降下,落到了火源之處。
這是一處廟宇,門口一堆和尚歪七扭八地坐在數個水桶間,顯然是剛才救火累着了。此時雀攆落下,他們連忙爬起,跑過來道謝。
一個胡子被燒掉一半的老和尚站在衆僧之前,是這寺廟的方丈,他對着狄蕉說了一大堆的感謝詞,卻在看到狄蕉遞過來那‘套符’時突然噎住,臉上的笑容也在那一瞬間沒了。
“這……”老僧遲疑着不敢接那符,好似那上面被抹了巨毒。
可他這番表現也從側面證明了這套符他認識。于是,狄蕉問他這符是否出自他們下南廟時他也只能承認,只是承認了之後,又忙道:“這是法物堂弘海所繪,他,他剛剛被困在火海裏,如今不知死活。”
話到此,他小心翼翼地觀察狄蕉神色,見狄蕉不為所動,只等他繼續說下去,便把心一橫道:“弘海乃人界法修,原本犯了門規被逐出了師門。我與他兒時有過一段交情,他來投奔我,我不能不收留。最初他畫這符是為除邪清穢,我便也由着他了。後來有弟子報我弘海那符有古怪,我查驗之下才發現,他将原本的除邪清穢符又套了聚陰凝魂符,可那時叫停也為時過晚,弘海已送了不少這套符出去,想要一一收回,可能就要損了廟裏的名聲,便只能暗中替換,這幾年,原本也換得差不多了,沒想到還會有漏網之魚,實在是蒼生不幸。”
狄蕉:“那弘海呢?你既然發現他行為不端,為何還要留着他?”
方丈突然淚如雨下,道:“我兒時欠他全家一條命,曾立下誓言,若我日後有機會定會報答他家的恩情,因此我不能殺他,不能攆他走。我只能罰他在戒堂面壁思過,不準他再出來為患。”
狄蕉:“既如此,那今日他被困于火中,你為何不舍命救他?”
方丈不言,他身後的弟子們卻搶着為他辯解,說他們方丈要去救人,被他們給強行攔住才沒去成。
一時間七嘴八舌地吵得人腦仁疼。
狄蕉的目光一一掃過這些僧人,總覺得這些人神色躲閃,言語可疑,決定還是要親自去廟裏探查一番。方丈本想阻攔,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被蒼凜雪掃了一眼後,立刻識相地閉了嘴。這也沒辦法,誰讓蒼凜雪那一眼,甩過來太多刀子,光是與他對視,都覺得自己身上疼。說白了,在淩霄的地盤,惹了這位閣主那就真是自讨沒趣了。
方丈顯然也明白這點,因此為了表現一下自己還是很乖覺,也跟着蒼凜雪默默走了進去。
這廟占地不小,方丈領着他們穿過焦糊的火災現場,來到一處院落前。院門緊閉被兒臂粗的鎖鏈鎖着,門口扔着把斧子,看鎖鏈上的痕跡,之前應是砸過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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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蕉回頭似笑非笑地睨着方丈,問:“戒堂的鑰匙你沒有?”
方丈強忍着哆嗦,上前一步,陪着笑,道:“當時情況緊急,鑰匙在我室內,但當時火大,來不及找,只能出次下策,可惜……唉!”
狄蕉正想讓他派人趕緊把鑰匙找出來,就被蒼凜雪拉了一把,護到身後。接下來,在衆人吃驚的目光中,蒼凜雪擡起一指,沖着那鎖鏈輕輕一彈,那鎖鏈竟被融為鐵水,淅淅瀝瀝地順着大門流了一地。
大門‘吱呀’一聲無風自開,衆僧人看清院裏的情景不由抽氣,方丈更是悲嚎一聲‘弘海’,就癱坐在了地上。
院裏原本有三間禪房,因大火焚燒,已全部坍塌。甚至原本種在院子兩側的竹林也被燒得只剩下了一點根頭,院牆也被燒得塌了,處處一片焦黑。就連空氣裏的焦臭味兒,也比別處要濃重數倍。
狄蕉在這院裏才待了數息,突然捂住嘴沖到院外的方磚路上嘔起來。蒼凜雪追着他出來,快得在衆僧眼中只看到兩個殘影,人卻已扶住狄蕉為其拍背。
蒼凜雪沉着臉,又掃了衆僧一眼,看得那幫人集體打了個寒顫。
“回去吧?”蒼凜雪勸道,他看狄蕉時眼中就滿是心疼,與剛剛掃僧簡直判若兩人。
狄蕉這會兒已經嘔得說不出話,卻擺着手,堅持不走。蒼凜雪無奈,只得屈指向空中彈出一朵煙花,而看到這煙花的赫連長老和淩霄閣外事堂陳長老連忙加快速度往這處趕來。
赫連長老本就追着雀攆,自然先趕到。他一見狄蕉的樣子,連忙為他把脈,在确定狄蕉并無大礙後,赫連長老回頭,就見他們閣主默默松了口氣。赫連長老心中感慨,之後,他拿出銀針為狄蕉固住氣息,狄蕉這才緩過勁兒來。
他緩過勁立刻指着那院子說:“裏面有穢物,速速清查!”
弟子們得令,沖進院子,将僧人們都清了出來,并列出業火清塵陣。陣法浮在半空,将小院籠罩其中,數道金光撒下,就見滿院黑炭殘垣竟在這光中化為了齑粉。片刻後,金光消散,齑粉也散盡,露出方磚鋪就的一塊空地。這時,衆人終于明白為什麽狄蕉會說院內有穢物了。
只見空地之上,有一團銀亮的東西正瑩瑩閃爍,走近才發現,這竟然是一堆銀色的蟲子,而這些蟲子組成的形狀正是一個‘人’形!!
赫連長老大驚,脫口道:“是蠱人!”
方丈聽聞此言,扭頭就跑。
狄蕉大喊:“抓人!”
弟子們聞聲圍攻,卻有人更快出手——
蒼凜雪一掌拍出,方丈大叫一聲,撲倒在地,就見他渾身浴火,被燒得打滾兒求饒——
“蒼閣主饒命!老衲也是不得已,求閣主饒我一命!!”
蒼凜雪充耳不聞,他扶住狄蕉,兩人雙雙來到那具蟲屍前。狄蕉掩住口鼻,皺眉盯着這具屍體看了一會兒,說:“巫族蠱人會将三魂七魄寄于皇蠱中,只要皇蠱不滅,這人還可複生。只不過是換副皮囊而已。把他的皇蠱捉了和外面那個老和尚一起交刑事監處置。”
赫連長老拿出困蠱爐,手指翻飛結印将爐子懸于蠱蟲堆上,爐蓋打開飄出一股紫色的煙氣,那紫煙才觸到蠱蟲堆,那些銀蟲就像被刺破的水囊般一個接一個地炸開了。狄蕉等人連忙後退,而被銀蟲汁水浸滲的地面則開始冒煙,很快就被腐蝕得露出了青磚之下的土地。
銀蟲炸完,凹下去的坑兒裏,一只成人中指長短的金色大蟲在紫煙的纏繞下瘋狂蠕動,可惜,任它如何掙紮也沒用,最後還是被紫煙拽進了困蠱爐裏。
抓到了皇蠱,赫連長老便再次結印,将困蠱爐封印起來。
這會兒,狄蕉和蒼凜雪早已出了這院子。陳長老也終于趕來,正在院外給他們閣主彙報調查到得關于蕭家案的最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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