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偶遇舊識

林熙和有些緊張，更多的是內疚。

他和成叔是在美國認識的，因為林熙和會說漢語，兩人一見如故。成叔在槍支保養上也很精通，林熙和經常把愛槍交給他保養，說兩人是忘年交也不為過。

但後來，他被國際聯合會禁賽，又出了車禍銷聲匿跡，為了不讓家人擔心便決心不再接觸生存競技，不去關注任何和比賽、選手相關的報道，以前的朋友也狠下心沒再聯系過。

其實很多時候他也會想起還在打比賽時認識的朋友，成叔、克裏克還有那些難纏的對手，不知道現在過得怎麽樣。可想到自己對母親的保證，他又狠下了心。

“您好，請問是網上報名還是現場報名？請出示證件。”

遲喻遞過去一張黑色的卡片，上面印着金色的LS字樣，那是生存競技職業資格證。

林熙和以為遲喻只是随便玩玩，沒想到他還有職業資格證，不過他退役那一年ABCD級資格證書就已經被納入職業資格證中，現在考一個職業資格證書也沒那麽難了。

“稍等。”女生扭頭喊了一聲，“成叔，職業證權限。”

賀成聞聲走來，林熙和連忙摸出一個口罩戴上，又忍不住打量他。

賀成今年已經55歲了，但整個人精氣神很好，他是個非常注重生活品質的人，總是将自己打理得一絲不茍，以前是個經常回去理發店打理頭發的人，現在發間已經黑白摻雜。

賀成看道遲喻說了句“原來是你”，然後便拿出終端機授權登錄，林熙和納悶難道這兩人認識？可遲喻并沒有搭話的意思，又好像和成叔不太熟。

“你朋友也有職業證嗎？”

林熙和連忙搖頭，賀成看到他，目光便停在了他身上。

生存競技不像普通的體育比賽，裁判僅在特殊情況下才可以進場，大多數時候是通過電子顯示屏來監控賽場情況，這便十分考驗裁判的眼力，有時候一個人需要同時盯着24塊監視屏，像賀成這種曾連續在世冠賽上擔任裁判長的老裁判眼力更是非比常人。

賀成僅一眼就注意到了林熙和的不同，他的眉眼、相貌、體态都和格蘭西姆太像了，盡管發色截然不同，可那是最好改變的東西。

他心中激動，情不自禁地喚了一聲，“格蘭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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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熙和的心一緊。

格蘭卡，那是親近之人對他的稱呼，而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

他愣愣地看着賀成，只是這副模樣在對方看來反而像是對這個名字沒有任何反應。

“抱歉，”賀成也反應過來，“你和我的朋友格蘭西姆長得太像了，我很想念他。”

仔細看看這個男人和格蘭西姆也确實有很多不同，他的臉型更加消瘦骨感，眼底也少了格蘭西姆的張揚和銳氣。

一旁的女生問道，“是那個歐洲奇跡格蘭西姆嗎？今天有好多人都問起他。”

林熙和有些疑惑，自己退役五年，職業圈日新月異，應該不會有人再關注他才對。

賀成嘆了一聲，“因為大家都希望能在今天再見到他的英姿吧！”

今天？

「今天也是您的老搭檔格蘭西姆五年禁賽期結束的日子，您覺得他有可能參加冬季賽嗎？」

林熙和猛然想起來，今天正是他被國際生存競技聯合會處罰禁賽五年解除的日子！中午那段鮑裏斯的新聞采訪中已經說過了，可他那時候注意力都在鮑裏斯身上，根本沒注意主持人在說什麽。

賀成的目光也飄遠，似乎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他在役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梧桐縣的M杯挑戰賽，如果他還想繼續打生存競技的話，一定不會錯過這場比賽，我也是這麽想才到梧桐縣定居，想着或許能在今天看到他……”

林熙和整個愣住了。

M杯挑戰賽是僅在中國才有的賽事，主辦方是中國連鎖甜品店麥可。每一年麥可都會在全國各地舉行生存競技挑戰賽，獎品也很單一——店內消費免單券，不過冠軍會額外附贈一個七層高的定制蛋糕，每層蛋糕種類可以任選，是林熙和最愛的甜品之一。

而在全國各地的麥可甜品店中，梧桐縣做的甜點是最合林熙和口味的，他被禁賽前最後紀念只要賽期不沖突，幾乎每年都會跑來參賽，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在決定找一份正式工作定居的時候下意識選擇了這裏。

他還記得成叔當裁判的時候就說過，以後退休了要來梧桐縣定居，這樣自己至少每年還能來看他一次。

結果賀成做到了，格蘭西姆卻失約了。

林熙和心裏發酸，也不知道該怎麽和成叔說，又要不要相認。他現在的身份在國家移民管理局和公安部都是機密，也不敢輕易洩露惹出麻煩。

遲喻問道，“所以，他現在還沒出現嗎？”

林熙和不禁側目，難道說遲喻也是為了見自己才來參賽的？

賀成緩緩搖頭，“距離報名結束還有10分鐘，或許還有希望。”

林熙和垂下眸子，沒有說話。

格蘭西姆不會出現了，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出現在職業賽上。

“朋友，身份證拿出來，再不快點你們就趕不上檢錄了。”

林熙和放沉嗓音，“我沒帶身份證，教師證可以嗎？”

“也可以。”

林熙和把教師證遞過去，遲喻目不轉睛地打量他。

“你怎麽戴上了口罩？”

“山上風大。”

“嗓子怎麽了？”

“山上太冷。”

遲喻呵了一聲，“沒想到老師看着人高馬大，其實這麽不中用。”

你才不中用！

林熙和在心裏狠狠地瞪他。

賀成把教師證還給他，“原來你是他的老師？”

林熙和連忙點頭。

賀成笑了，有些懷念地說，“你和他确實不同，如果是格蘭西姆，大概會把槍杵在我的桌上，讓我提前想好七層蛋糕想吃哪一種吧！”

林熙和心裏酸溜溜的，也沒再說話，抱着槍跟在遲喻的身後進了場。

推開門，眼前又是另一番光景，吊頂上的水晶燈将室內照得猶如白晝，等候室內擠擠攘攘的足有幾百人，到處都是身穿作戰服扛着槍走來走去的選手，好像一下子穿越到了戰亂時代。

林熙和震驚了，M杯他打的次數不少，可還從沒見過有這麽多選手參加！

“嘿！遲喻！”

一個身材壯實的男人從人群中靈巧擠過來，他大概二十出頭，身材偏胖，但胖得很均勻，沒有難看的啤酒肚和肥嘟嘟的下巴，他五官端正濃眉大眼，飛機頭梳得整整齊齊，給人一種很有精神的感覺。

他跑過來一把摟住遲喻的肩膀，遲喻被他壓得膝蓋彎一下。

“等你大半天，可算是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參賽了呢。”

他說完看到一旁的林熙和，又道，“哎，這是你找的搭檔？挺精神啊，散人？職業的？”

林熙和指了指遲喻，“我是他老師。”

男人眼睛一亮，立刻朝他伸出手，“老師你好，我姓楊，你叫我楊子就行，咱們加個微信，以後一起玩啊？”

林熙和對他印象還不錯，“你好，我叫林熙和，謝謝你，但是我不玩生存競技，這次只是意外。”

“那也沒關系，加個微信，交個朋友嘛。”

林熙和見他這麽熱情也不好意思拒絕，于是互加了微信。

遲喻道，“你最好把他删掉，這家夥是網吧老板，他加你微信是為了應付學校突擊檢查。”

林熙和：“……”

楊子瞪了他一眼，“我和林老師就不能有真誠的情誼了？”說完又問林熙和，“老師你以前玩過生存競技嗎？我上個月剛剛晉升A級，可以指導你。”

生存競技職業資格證等級由低到高分別是D、C、B、A、S、SS、SSS，每升一級獲得的權限資格也就越大，而S級以上被稱為真正的職業選手，A級則是準許作為指導教練的最低等級，對于業餘選手來說已經是非常不錯的成績了。

“謝謝，但我只打這一場。”

楊子看了眼遲喻也懂了，小聲道，“你又想一個人打雙人場？”

遲喻懶懶地道，“沒有合适的搭檔，而且一個人占兩份資源不是挺好的嘛。”

楊子提醒道，“這次參賽的人可不少，你一個人打不過來。”

“多少？”

“算上你們，336個。”

336！林熙和都震驚了，這個數字就是世界賽也不過如此吧！

遲喻倒是沒什麽表情，“還不錯。”

“還不錯？？”楊子眼睛瞪圓了，“你是不知道這336個都是何方神聖，這次可不是你的刷魚場了，你看那。”

他指向遠處的大屏幕，上面寫着“本次比賽等級——102S”。

職業資格證除了分為A、B、C、D、S、SS、SSS七個等級外，各等級之間還要打滿一定星數才能晉級，而只有經國際生存競技聯合會授權審批過的比賽才可以計算星級成績。

M杯挑戰賽雖然是由麥克甜品主辦的比賽，但總公司是從國際生存競技聯合會拿到了開辦資格的，也是中國境內可以計算星級成績的最低規格比賽。比賽等級則是由參加比賽選手資格證上的S數量來決定，固定10S，每多一名S級選手便加一個S，多一名SS級選手，便加兩個S，截止至比賽開始前，所有到場的參賽選手S數目之和+10便是整場比賽的比賽等級。

102S則意味着參賽選手中至少有92位S級選手，也就是說這個等候室內至少有92個稱得上是職業選手的人存在！

一般50S等級的比賽就已經足夠引起關注，而100S級的比賽足以請動當地電視臺！梧桐縣不過是一個小縣城，往年的比賽難度幾乎不會超過20S，這次卻足足翻了五倍！

遲喻看到屏幕上的比賽等級後，反倒咧開嘴笑了，那雙有些懶懶散散的眸子也完全睜開，“這次M杯果然沒讓我失望。”

林熙和還沒反應過來，頭頂上便響起震耳欲聾的隆隆聲，窗外一架直升機正朝賽場的方向飛去，等候室內同時回蕩着經電容麥放大後的聲音。

“截止到目前，梧桐縣的M杯挑戰賽比賽等級已經高達102S，這是M杯開辦以來等級最高的一次！世界各地的高手、槍迷們不遠萬裏趕來這個偏遠的小鎮，等着一睹槍冠之神格蘭西姆·赫列布尼科夫重出江湖！現在距離入場時間結束還有10分鐘，我們究竟能不能等到格蘭西姆現身呢？又或者說他已經悄悄隐匿在了選手之中？”

林熙和驚呆了，嘴一張一合呢喃着，“世界……各地？”

“對，世界各地！”楊子興奮地道，“什麽歐洲、非洲、美洲都聚齊了！我剛剛還看到一個黑鬼！”

一個女人的聲音忽然插進來，“喂，那邊那個胖子，注意你的言辭，別以為這裏只有你們中國人才會說漢語。”

女人金發碧眼，身材高挑，她穿着黑色緊身服，被包裹的線條非常緊實，一看便充滿了爆發力。她的漢語帶着很濃的美式口音，聲音卻是冷冰冰的。

林熙和看到她便不着痕跡地往楊子身後躲了躲，心中更是震驚，世界排行榜榜上有名的SS級選手莉娜怎麽也來了？她的師父不是克裏克嗎？

既然她在，那是不是克裏克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