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私闖民宅

31班衆男生朝林熙和投去懷疑的目光，林熙和不覺心虛地朝遲喻的方向靠了靠。

“哎，你瞎說什麽，我可打不過。”他小聲道。

遲喻微微偏過頭，“你還想不想讓他們尊敬你、信服你了？如果想就聽我的。”

林熙和尴尬地笑了笑，“沒錯，我們兩個就夠了，你們按照遲喻說的去中心旗的位置守着。”

羅飛第一個說道，“我相信林老師！”

貝多多也道，“我也相信！”

沈盼這才點頭，“好吧，那我們按照遲哥說的去中心旗位置，然後要怎麽辦？”

“然後……”林熙和的目光止不住往遲喻那邊瞟。

遲喻從容道，“他們肯定也在中心旗的位置埋伏，你們就用火力壓制，拖到我和林老師回來。”

沈盼面露難色，“行是行，但是王淼那小子有兩把刷子，我們怕撐不了太久。”

遲喻伸出手指，“兩分鐘。”

“沒問題！”

“那我們并分兩路，開始行動！”

遲喻說完拉起還抱着槍傻傻杵在原地的林熙和便跑，沈盼他們也貓着腰朝中心旗的方向摸進。

遲喻丢給林熙和一小塊磚頭，“看見那邊的兩處停車位了嗎？我左你右，小心廊柱，他們的人肯定埋伏在那。”

林熙和連忙拉住他，“你還真讓我上？我不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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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喻停下來看他，冷肅的月光透過蒙了灰的玻璃映射在遲喻的背後，那略帶無奈的眼神讓林熙和一陣心虛。但他硬是挺起胸膛，擺出一副能奈我何的模樣，“我就是不會。”

“我知道你不會，”遲喻似乎是投降了，“但是你不是會桑搏嗎？沈盼他們也都是外行，你利用桑搏鉗制住他再開槍，這種水準足夠騙過他們了。”

什麽叫這種水準？

林熙和提了口氣，但很快又想到別的，“你讓我和學生動手？”

遲喻咧開嘴，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師教訓不聽話的學生，這不是應該的嘛。”

“喂喂！”

遲喻已經如離弦之箭般朝左側旗幟沖了過去，他向來不懂得偷襲的道理，連進攻也如此明目張膽，好像生怕別人沒注意到他似的，黑暗中傳來手槍上膛的聲音，四面八方探出數個槍口，幾乎是在同時，槍聲四起！

經消音器處理過的槍聲沒那麽刺耳，但那密集的聲響仍舊讓人膽戰心驚。

3、4、5……林熙和側耳細聽，五把突擊步槍、一把輕型沖鋒槍、還有一把重型巴雷特狙擊步槍，聽聲音突擊步槍的位置最近，狙擊手的位置則稍遠些，如果他猜得沒錯，狙擊手所在的位置正是他要進攻的右側旗幟。

林熙和目光一沉，兩手握緊沖鋒槍的雙握把，壓着步子朝狙擊手的位置靠近。他步子極輕，速度卻一點都不慢，昏暗而複雜的地形仿佛沒有給他帶來絲毫的影響，他便似長久穿梭于夜色中的獵手一般。

一發子彈忽地從側面飛來，林熙和瞬間收住腳步，貼着石柱轉身旋轉一圈，背脊緊緊貼在牆面上，子彈同時打在石柱側面發出清脆的一聲響。他很快就意識到這發子彈僅僅只是打偏了而已，因為不遠處遲喻正如法炮制解決下一個敵人。

上一個對手剛剛被他擊中致命點，下個人的槍口就已經瞄準了他，而遲喻對于危機的感知用的仿佛不是視覺而是嗅覺，那人明明在他的視野之外，可他卻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危險，一個側身躲過，旋轉一周穩穩地抓住了那人的左手，右腳同時飛起。

“啪！”

黑色的M16突擊步槍被踢飛到半空中，達到最高點後在布滿塵埃的空氣中緩緩墜落，黑夜中戰鬥的少年如同一道掀飛一切的飓風，呼嘯而來、絕塵而去。

林熙和的目光完全被這一幕所吸引，那在被塵埃折射的月光下霹靂而行的身影仿佛點燃了他心底的火苗，讓他頭腦發熱，神經興奮。

他立刻從石柱後面跑出來，做了一件狙擊手絕對不會做的事——誘敵。

“Hey！”

他喊了一聲，守在旗幟旁的兩人同時回過頭，一把HK416突擊步槍，還有一把巴雷特。

林熙和當即朝手持突擊步槍的人沖去，雙手握緊握把揚槍開火，被稱為“手提機關槍”的沖鋒槍30米內近戰沖鋒幾乎所向披靡，一陣突突的點射每一槍都瞄準了胸前的致命點，那人還沒來得及開火就已經被淘汰了。

“嘭！”

重型巴雷特的威力即便裝了消音器仍舊震懾力十足，林熙和順勢一滾，單手借力翻進用輪胎堆出的敵方大本營，一把鉗住了對方去摸槍的手腕。

四目相對，那位同學只看到一道被籠罩的黑影，身體便瞬間反轉被壓在了牆上，兩只手牢牢鎖在了身後，子彈噗地一聲打在了後胸的致命點上。

他不甘心地舉起雙手，喊了聲“OUT”，扭頭對上林熙和又吓得一哆嗦。

“林、林、林老師？！我我我們沒有打群架！”話剛說完就看見了林熙和手中的槍，繼而一愣，“老師……是來幫忙的？”

“呃……”

林熙和臉上發燙，總覺得自己被遲喻給繞進去了，他一個老師為什麽要用幫學生打班戰的方式來博得尊重？老老實實在學校上課難道不好嗎？

但他很快便義正言辭地道，“我是來制止你們的。別以為生存競技就不算是打群架，你們這麽多人大晚上聚在這，我身為老師就不能坐視不理！等回學校我就把這件事告訴你們的班主任。”

同學立刻急了，“別啊，林老師！大家都說你是全校最帥、最熱心的老師！”

林熙和輕咳一聲，“那好吧，下不為例。”

“……”也是最好騙的老師……

“林老師？”一個身影從報廢車後面鑽出來，原來是楊子。

“楊子？”

楊子小跑兩步，“還真是你，我剛剛看着背影有點眼熟，沈盼那小子說他們還差兩個人原來是你，我只想到了遲喻，诶？遲喻呢？”

正說着遲喻也過來了，他看到楊子絲毫不覺得意外，“我還在想他們從哪請來的裁判，原來是你。”

“裁判？”林熙和這才反應過來楊子為什麽會出現在這，“你居然給這些孩子們做裁判！他們都是生存競技的新手，不知道這個游戲的危險，萬一出了危險怎麽辦？你怎麽能答應給他們做裁判呢！”

楊子心虛地避開了林熙和的視線，“這不也是抹不開面麽，這些孩子平時跟我關系都挺好的，還總來照顧生意……”

林熙和深吸一口氣的聲音讓他立刻閉上了嘴，“照顧你生意？這麽說他們平時經常去你的網吧？上次你把他們從網吧攆出去都是裝給我看的吧！其實你早就知道我要來了！”

楊子連忙朝遲喻使了個眼色，本以為月黑風高很難注意，可林熙和的視力好着呢，如箭一般的目光頓時射向了身旁的遲喻。

遲喻暗道不好，上次可是多虧了華夫才讓林熙和消氣，這次不知道還能不能輕易蒙混過關，他這個夾在老師和同學之間的一班之長也真夠難做的。

“我只是聽說沈盼他們去了網吧就拜托楊老板在附近的網吧找一找。”

“真的？”林熙和不信，可遲喻那淡定的模樣又不像是在說謊。

楊子連忙立起手指，“我作證，是真的！然後我一聽說是林老師你在找人，就立刻把這幾個家夥從電腦前拎起來了。”

林熙和看看遲喻，又看看楊子，“那我最後相信你們一次。”

兩人同時松了口氣，不遠處忽然響起哨聲。

林熙和納悶，“這是什麽聲音？”

楊子連忙摸自己的口袋，“我的哨還在啊，是誰吹的？”

遲喻明白了，“這哨聲是刷新中心旗的信號？”

“對，吹哨代表刷新中心旗，本來這個時間是該刷了，可我剛剛看見你們就忍不住跟過來，還沒來得及趕回去。”

以哨聲為界，遠處響起兩方交火的聲音，遲喻将沙漠之鷹換到左手，“走，過去看看。”

幾人朝戰場中心跑去，林熙和跑着跑着眉毛漸漸蹙起，“楊子，30班一共來了多少人？”

“和31班一樣，16個。”

林熙和立刻拉住遲喻，“不對勁，我們來的時候沈盼他們只剩下7個人，30班應該也不會好到哪去，而且我們剛剛就淘汰了8個人，所以兩邊加起來最多十三四個人，可你聽子彈的聲音。”

其實遲喻也注意到了，密集的子彈聲完全不是十三四把槍能打出來的，除非是彈槍。但兩個班級的同學基本都是業餘的，這個水平的玩家很難駕馭彈槍，手槍和突擊步槍又不可能打出這麽高的射速，這個聲音更像是子彈發射器。

遲喻思索片刻，抿起的唇線舒展開，似乎有了眉目，“你有沒有覺得這裏很奇怪？”

林熙和歪歪頭。

“即便是廢舊的汽車修理廠，這裏也未免太适合作為生存競技的場地了。”

林熙和恍然發現，這裏的道具真的很多——報廢的車輛、多到可以堆砌根據地的輪胎、牆上的麻繩網以及院子裏的木樁。最違和的一點是，這裏看似雜亂無章，卻很幹淨，無論是地面還是輪胎，甚至是報廢車輛都不像是長久無人清理的模樣，空氣中也沒有嗆人的塵土和潮濕的氣味。

遲喻的眸底多了幾分笑意，“你不覺得這些手法很像一個人麽？”

“機關鼠？！糟糕，楊子怎麽不見了！”

“你剛剛只拉住了我，楊老板早就跑過去了。”

“……”

與此同時，遠處傳來鎖鏈在滾輪上滑動的刺耳聲響，沈盼他們的驚呼聲被淹沒在“咣”的一聲巨響中。正中心一盞昏黃的燈驟然亮起，似乎是年久失修閃爍了一瞬又熄滅，隐約間衆人看見牆壁上畫了些什麽圖騰。

林熙和立刻跑過去，可經剛剛那一戰地上散落了好些子彈，又是光線昏暗的夜場，饒是林熙和這種夜間視力極好的也完全看不清，才跑了幾步腳下就一滑，身子跟着偏了過去。

“小心！”

一只手穩穩地拖住了他的手肘，五指用力抓住他的關節，林熙和下颌磕在了遲喻的肩膀上，膝蓋差點跪在地上，看上去有些狼狽，而遲喻還和他保持着禮貌的距離，單單用兩只手就撐住了他半個身子的重量。

遲喻呼吸的聲音變得微弱而綿長，低沉的聲音仿佛壓着他的耳廓傳來。

“香水不錯。”

林熙和心一慌，連忙站穩，而遲喻也恰到好處地松開了手，像是為他開路一樣，自然而然地走在了前面。

廠房的最中央多了一個籠子，籠頂粗重的鐵索一直延伸到吊頂上方，而沈盼和楊子他們都被關在了裏面。

“遲喻！”楊子眼尖地看到了他們，“這這！這裏突然掉下來一個籠子，還挺沉，我們幾個都沒擡起來。”

遲喻拿出手機照了一下，籠子的四角有插鎖，牢牢地插進了鎖孔中，能擡得起來就怪了。

“我靠，誰這麽缺德在這整了個籠子？”

羅飛的聲音則有些發顫，“遲哥，我剛剛看到牆那邊好像有個人。”

“別胡說！”

“我也看到了……”另一個30班的學生也開始發抖，“好像還是長頭發的。”

“我記得有人說過這裏晚上鬧鬼，半夜路過的時候還能聽到鋼琴聲。”

這話剛說完頭頂驟然響起了鋼琴聲，在這漆黑荒涼的廠房中尤為突兀，幾人吓得尖叫一聲，而那琴聲由遠及近，如激流勇進的波濤，仿佛随時都會撞擊焦岩。

沈盼怼了貝多多一下，“什麽歌？”

結果看到貝多多眼睛瞪得溜圓，“《月光第三樂章》，演奏級別難度的鋼琴曲！”

随着樂曲進入高潮，琴聲也愈加響亮，燈光從遠處一排排亮起，廠房內霎時明亮猶如白晝，衆人紛紛眯起眼，楊子掃了眼房頂上的燈，“合着這特麽是聲控燈啊！”

由于廠房舉架很高，他們的槍都裝了消音器，夜場又講究潛伏和突襲，幾波進攻居然也沒觸發感應燈。

“你們看！”

羅飛連忙指向牆壁，衆人跟着投去視線。

在觸及牆上的壁畫時，林熙和微微一怔，灰色的水泥牆面上用五彩噴漆繪出一個人形，那人側着臉，朗眉如峰微微上揚，俊目似星，明亮有神。他的五官深邃而鮮明，從下颌到脖頸都有着利落而完美的線條，半長發向後飛拂，仿佛從高處飛躍而下，僅僅是一幅畫卻能看出自信張揚的神采。

右下角還有一個彩繪的藝術字——Glen。

這人楊子不認識，名字卻聽得耳根起繭，“怎麽又是格蘭西姆？最近只要碰上這個名字就沒好事！”

鋼琴聲戛然而止，二樓回廊傳來踢踏的腳步聲，陰玉澤出現在欄杆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

“機關鼠，又是你！”楊子看見他就不樂意，“我就說這地方怎麽陰森古怪，透着一股子酸臭味，原來是你在這。快點放我們出去！”

陰玉澤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我把私闖民宅、意圖不軌的家夥抓起來有什麽不對？”

“民宅？”楊子一愣，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裏幹淨得的确不像是廢棄修理廠的模樣，“你住這？”

陰玉澤沒理他，而是從兜裏摸出手機，“我叫了警察，大概二十分鐘後就能到。”

幾個學生慌了。

“大哥，我們不知道這是你家，平時都沒見到有人出入，以為只是個沒人住的修理廠，你別報警啊！”

“是啊，我們要是知道你在這住，絕對不會進來打擾的！”

楊子反倒笑了，“機關鼠，你跟一群孩子較真有意思麽？”

“陰玉澤，”林熙和喊了一聲，“他們都還未成年，不知道這裏是你家才會跑進來玩，我代他們向你道歉，你放了他們，我們一起幫你把這裏收拾幹淨。”

“對對，大哥，我們肯定幫你恢複如初！”

“大哥我們都是未成年，不會判刑的，你報警也沒意思啊。”

陰玉澤看着他，忽然跳上了面前的欄杆，那欄杆比手臂還要細些，生了鐵鏽，看着好像随時都要斷裂一般，接着他抓住頭頂的一條帶子，順着扶手縱身跳下來。

下面響起一陣驚呼聲，連楊子都抓緊了鐵籠，但只見陰玉澤的身影在接近地面的時候彈了兩下，然後輕松躍下，單膝落地。

原來是彈力帶，可即便如此，六米高的位置也跟跳樓差不多了。

“也行。”他說這話時，目光遙遙地落在林熙和身上，“你和我Solo，一槍定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