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他是格蘭西姆

這一刻, 這個英俊的男人所爆發出來的強大氣場鎮住了現場數百位選手，懂俄語的人震驚得捂住嘴巴，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懂俄語的人也從他那熟悉的發音中認出了來人。

在場八百餘位選手，都是為了同一個人、同一把槍, 不惜翻山越嶺、跨躍半個地球來到這裏, 那個人的一切都早已印在他們的腦海中, 曾經一個人、一把槍就締造了生存競技圈無數個神話的人物——槍神格蘭西姆。

有人開始低聲驚呼。

“他是格蘭西姆！格蘭西姆還活着！”

“什麽？他真的是槍神嗎？為什麽之前沒有承認？該死，誰來翻譯翻譯槍神說了什麽？”

“為什麽槍神好像對鮑裏斯主席很氣憤的樣子？難道是戰鬥民族特別的打招呼方式？”

“白癡！你想想槍神之前的态度, 還有規定槍冠之神歸屬時發生的事，要不是槍神授意, 紀主席怎麽會知道槍冠之神中有阿爾法戰隊的徽章, 肯定是鮑裏斯做了什麽對不起槍神的事！”

“我的天, 我居然和槍神參加了同一場比賽, 早知道我就是死也要死在槍神的槍下啊！”

更多的人是激動，他們都是年輕一代的選手, 五年前格蘭西姆風頭正盛的時候他們都只是大屏幕前的忠實的粉絲，槍神的信仰者, 而現在親眼見到格蘭西姆本人, 一個個都激動萬分。

人群漸漸騷動起來, 鮑裏斯只是抿着唇看着他，他一直知道，當格蘭西姆決定坦白身份時，自己的好日子也就走到了頭。

“冷靜些, 格蘭……”

他還沒說完，被林熙和揪着的衣領就又收緊了幾分。

“我問你敢不敢！下一年的世冠賽，你敢不敢複出？”

鮑裏斯的眸子一沉，但還是耐着性子道，“格蘭卡……”

咔噠一聲保險被打開的聲音，黑色的格洛克槍口到他唇邊的距離只有不到一公分，林熙和那蘊着火氣的眸子狠狠地瞪着他。

鮑裏斯終于改口，“格蘭西姆，我很高興你能夠回來，但是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國際生存競技協會主席複出的先例，這實在有些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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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呵，”林熙和真的笑了，低低的笑聲卻讓數百位選手連大氣都不敢出，“是很可笑，但是你會參賽的，鮑裏斯主席，我勸你在這一年中撿撿你那可笑的槍技，免得丢了國際生存競技協會的人。”

他收起槍，接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現場的選手愣了兩三秒，接着前撲後擁地朝門外擠去。

“槍神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格蘭西姆我想和您合影！”

克裏克見林熙和又走了，連忙去追，“混蛋，這家夥，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可他才邁出去一步，就被人抓住了後衣領，害得他差點仰過去。

遲喻站在臺階上，抓着他的衣領不放，高聲喊道，“大家靜一靜，關于槍神格蘭西姆的事，克裏克副主席要和大家好好講講來龍去脈。”

克裏克的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他講什麽？他才不要和這群人在一塊，也不要面對鮑裏斯那要吃人的目光，他要去找格蘭卡！

耳旁傳來遲喻壓低的聲音，“你剛剛和熙和聊了那麽久，現在還是留下來主持大局吧。”

果然沒有人去追林熙和了，幾百位選手的注意力全落在了克裏克身上，誰都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槍神為什麽銷聲匿跡了五年，還會不會回到賽場上，他和鮑裏斯主席又是怎麽反目的。

看着那一張張求知欲旺盛的面孔，克裏克頭都大了，而遲喻就在他面前堂而皇之地走出了門外。

這個小鬼！居然拿他當槍使！回頭在賽場上遇見了，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

遲喻一出門，華夫就立刻跑過來，遲喻摸了摸他的頭，“你知道熙和在哪是嗎？”

華夫跳了兩下立刻帶路，很快遲喻就在樹林中看到了林熙和的影子，他背對着自己蹲在地上，像是在哭。

“華夫，坐下。”

遲喻命令一聲，輕輕走過去拍了拍林熙和肩膀，“熙和？”

林熙和回過頭，手裏綠瑩瑩的小蛇朝他吐着芯子，一人一蛇都瞪着大眼睛看他。

“你……”遲喻忍不住笑起來，“我還以為你哭了，原來是跑來找小抹茶。”

林熙和哼了一聲，“我不會再為那家夥流一滴眼淚。”

遲喻在他身旁坐下，“所以，是克裏克讓你改變了想法？”

“我是知道了一些當年不知道的事。”如果這他早點聯系克裏克，知道自己當初的車禍和鮑裏斯有關，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你要複出？”

“對！我明白了，忍讓根本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我欠他的那條命，早在他害我身敗名裂的時候就還清了，現在該他還他欠我的那條命了。”

林熙和這話說得十分認真，那冷俊的模樣讓遲喻無比欣賞。

林熙和注意到他的目光，忽的想到什麽似的，“對不起，一直欺騙你說我不是格蘭西姆。”

遲喻無所謂地道，“沒關系，你今天也給了我特別的驚喜。”

這倒是真的，遲喻知道林熙和是個愛憎分明的人，但盛怒之下的他有多強的爆發力卻是今天才算見識到。林熙和給鮑裏斯的那一拳可絲毫沒顧忌周圍有多少人，也沒去管那些人會不會相信自己說的話，他想那麽做，就做了，一如既往的灑脫。

林熙和又有些苦惱，“機關鼠和楊子那邊要怎麽辦？我一直瞞着他們，楊子倒是還好，可機關鼠很重視我的樣子，之前還曾經懷疑過我，但都被我否認了，他們會不會生我的氣？我真的很想和他們做朋友。”

遲喻心想，鼠哥早就知道你就是格蘭西姆了，而且以他對你的崇拜，高興還來不及，哪裏還會生你的氣？至于楊老板，大概也在你揮出那拳之前就猜到了。

不過為了不傷害槍神的自尊心，遲喻決定給他的演技一些肯定。

“鼠哥和楊老板那邊我去幫你說好了。”

“真的？！”林熙和的眼睛一亮，但很快又耷拉下耳朵，“你要怎麽說啊，這是我自己的事。”

遲喻不知道林熙和是不是和華夫呆久了，有時居然越看越像華夫，就像他現在下意識相信自己，又失落地垂下頭的模樣，就像極了看到自己拿出零食卻不給他的華夫。

遲喻摸了摸他的頭，看到發根處隐隐露出的金色又忍不住想，如果這是一頭金發，應該會比現在還要讓他移不開眼吧。

“那我們就一起去說，總之不會讓你失去兩個朋友。不過，既然你已經準備複出……”

遲喻站起身，朝他伸出拳頭，眼底那自信張揚的神采映着明媚的陽光，仿佛在林熙和的心中點了一簇火苗。

“要做我的搭檔嗎？”

林熙和卻沒有和他碰拳，而是站起身，雙手插在口袋裏，“在做搭檔之前，我覺得有必要先考核一下你的實力。和我Solo吧，遲喻。”

風吹起他的衣擺，昔日槍神終于恢複了他曾經自信張揚的姿态，如陽光般耀眼奪目。

遲喻揚起唇角，“求之不得。”

兩人來了興致，連槍都沒有回去取，遲喻将雙槍分給林熙和一把，就當即就樹林中打了起來。這場Solo他們都沒有從一開始就盡全力，而是像不舍得将蛋糕一口吃完的孩子一樣一點點試探對方的實力，盡情地享受這場屬于他們的戰鬥。

最後兩人打得氣喘籲籲的，林熙和被卸了槍，遲喻也沒好到哪去，彈匣都空了，子彈零零散散落在地上。

林熙和躺在地上喘着粗氣，“呼呼…等我回去訓練好體力我們再來！到時候你絕對打不過我。”

遲喻十分有自信地道，“我勸你還是放棄用格鬥和我分勝負吧！3米之內，我還沒輸過。”

林熙和卻較上了真，“不行！就用手槍，這世界上還沒有我林熙和不擅長的槍！”

遲喻笑笑，“不應該是格蘭西姆嗎？”

林熙和回過頭，“我現在是林熙和。”

四目相對，一種別樣的情緒在兩人眸中流轉，似是對彼此的認可，又似充滿了挑釁。

林熙和暢想道，“我第一次看你打比賽的時候就對你的打法非常感興趣，那時我就在想，如果你在我還沒有被禁賽的時候出現該多好？我一定要和你在世界賽上一決高下。”

遲喻挑眉，“第一次？是哪次？”

“就是我們一起打M杯挑戰賽的那次啊。”

“是麽？”

林熙和感覺身邊的氣壓有點冷，轉頭看時發現遲喻已經坐了起來，“看來我的實力還不夠，并沒有給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啊？我沒有那個意思啊。”林熙和連忙坐起來，又強調道，“你的打法是真的很厲害，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就深深被吸引了！”

“閉嘴吧你，”遲喻推了一下他的額頭，“總之我會越來越強，直到你再也不會忘記我的存在。”

陽光下少年那自信的模樣仿佛在向他下戰書，林熙和體內的好鬥因子一個接着一個地被喚醒，“我也會繼續變強！”

“喂喂，你再變強還給其他選手留活路嗎？”

“不管！別人愛怎麽樣怎麽樣吧，我的職業生涯可是已經浪費了那麽多年了。”

遲喻笑了，他也想看看曾經的槍神還能強到什麽地步。

陰玉澤和楊子在門口等了半天才看見晃悠悠走回來的遲喻。

楊子一把将他過來，“我的遲哥，你可算回來了，機關鼠等得都哭了。”

陰玉澤冷着臉反駁，“我不是哭了，我是迎風淚！”

“知道知道，不就是所謂的眼裏進了沙子嗎！”

“這和眼裏進了沙子不一樣！我是因為天生淚道狹窄所以才有迎風流淚的毛病！”

“好好好，你沒哭，只是迎風流淚了。所以，遲喻，林老師……不是，槍神呢？”

遲喻哂然一笑，“他正等着你們呢。”

“等我們？”

遲喻帶着他們往樹林中走，“熙和他覺得自己騙了你們非常對不起，所以想鄭重和你們道歉。我知道你們其實早就猜到他是格蘭西姆了，但既然他有這份心，你們就別拆穿他，好好接受吧。”

陰玉澤本來也沒打算拆穿林熙和，只是突然聽到林熙和要跟他鄭重道歉還有些不知所措。

楊子也覺得這太客氣了，“其實我們也明白，他有他的苦衷麽，而且看你和機關鼠的态度我就猜到你們早就知道他就是格蘭西姆了。”

幾人到了海邊，很快就看到了林熙和，他手裏拿着幾根樹枝，身旁蹲着華夫，看到幾人立刻清了清嗓子。

“呃，我是格蘭西姆的事一直瞞着大家，我很抱歉，但是在中國這段時間能交到你們這樣的朋友，我很高興，希望你們能原諒我。我剛剛和華夫一起排練了一個小節目，送給你們。”

他将樹枝舉到胸前當做話筒，像模像樣地說，“下面請欣賞林熙和和華夫帶來的歌伴舞——《原諒》。”

那是一首俄羅斯歌曲，林熙和的歌聲婉轉動聽，唱的又是母語，比平時更加流暢自然。俄羅斯人本來也很能歌善舞，在舞臺上總是格外放得開。

林熙和拉着華夫的手蹦蹦跳跳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雖然那舞蹈看上去像是幼兒園老師在帶着學生做體操，雖然那歌曲聽上去有些像童謠，可海風靜靜吹起他耳側的碎發，那明媚的笑容仿佛能将冰雪融化，遲喻忽然有種想把林熙和藏起來的沖動。

他真不該讓別人看到熙和這麽可愛的一面，道歉這種事自己去說不就好了嗎？熙和還沒有給他唱過歌。

楊子特別給面子地鼓掌，“好聽，槍神就連唱歌也別人好聽。”

陰玉澤想去推眼鏡，擡起手才發現眼鏡沒有戴，又不知道要說什麽好，看到林熙和那雙眼睛，他就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林熙和笑道，“別槍神槍神的叫了，我在役的時候聽着都怪不舒服的。我現在的名字叫林熙和，你們就叫我林熙和吧！”

“林熙和，”楊子念了一遍，“啧，真繞嘴，那我還是叫你林老師吧。”

“行。”林熙和大方地說，然後又看向陰玉澤，“陰玉澤，你能原諒我嗎？”

陰玉澤的臉漲得通紅，立刻別開視線，“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

“那太好了！”林熙和一把摟住他的肩膀，親昵地拍了拍，“我還以為自己要失去一個粉絲了呢。”

“那不可能，機關鼠絕對是你的骨灰級粉絲！”

楊子說着又忍不住問，“對了林老師，我能問問你當初發生了什麽事嗎？鮑裏斯和你不是搭檔嗎？他為什麽要陷害你？啊，不過你要是不願意說就算了，我只是單純想不通。”

林熙和不甚在意，“沒關系，本來我也打算把我的情況告訴你們。”

幾人坐在岸邊，林熙和将自己最後一年職業賽時發生的事一點點說出來，從鮑裏斯對他的态度轉變到國際生存競技協會主席的包庇，再到美國生存競技圈對他的排擠和不公，然後簡單提了兩句沃克兄弟。

“他們兩個是Mask俱樂部的王牌選手，曾經向我公開下過戰書，但并不是我的對手，他們看不上我，平時處處和我作對，我并沒有在意，只是沒想到鮑裏斯卻受了他們的挑唆。”

林熙和還是很清楚鮑裏斯的，至少在五年前，他就算心底有些陰暗的情緒，也沒有那麽狠的心，任何人心中都會有嫉妒、自卑的情緒存在，只要不會影響做人做事的準則，就都無關緊要。所以林熙和即便察覺到鮑裏斯的變化，也還是一如既往地對待他，此時想想，雖然當初陷害自己的事鮑裏斯難逃其咎，但沃克兄弟才是讓他們決裂的導火索。

遲喻說道，“所以，當初聯手陷害你的人有鮑裏斯、沃克兄弟以及前任國際生存競技協會主席的勢力，這些人對嗎？”

林熙和眼底閃過一抹冰冷，“還有一個人，就是Mask俱樂部的老板馬丁內茲。沃克兄弟雖然看不上我，但他們看不上眼的人太多，根本顧不上針對我，指使他們對付我的人是他們的老板馬丁內茲。你們應該聽說過七年前Mask俱樂部差點瀕臨破産的消息吧？”

陰玉澤顯然更了解，“Mask俱樂部最主要的營生是賭場，他們在各種比賽前都會提前預測隊伍輸贏和比分，由于賠率高，吸引了不少人入局，除了職業賽外他們也會自己舉辦私人賽，以此來謀取暴利。七年前，Mask俱樂部老板因被卷入人命官司險些入獄，後來雖然沒有被捕，但幾乎賠上了全部家當。這期間他們的預測師被競争對手收買，導致俱樂部接連賠了幾大筆，險些關門，但後來奇跡般地挺過來了。”

林熙和道，“沒錯，當時馬丁內茲找到我，願意出一百萬美金讓我在當年的美職聯賽上以16分的分數輸掉比賽，而當時我的個人最低成績也遠遠高于這個分數。他企圖用這種極端的方式讓所有加注入局的顧客狠狠賠上一筆，以挽救他的俱樂部。打假賽本來就是我的所不齒，即便他苦苦哀求我也沒有同意。後來我得知，贊助他度過難關的是前任國際生存競技協會主席。”

幾人都對這個消息震驚無比，因為國際生存競技協會一直打壓這些舉辦私人賽、利用國際賽謀取暴利的賭場，而Mask俱樂部作為開得最紅火的地下賭場一直是國際生存競技協會的眼中釘。沒想到人家只是表面上做做樣子，背地裏早就串通一氣。

“所以，馬丁內茲非常恨我，他挽回了Mask俱樂部之後就給我發過恐吓信，說早晚有一天會讓我身敗名裂徹底滾出這個圈子，我會為自己當初的張狂付出代價。”

這話此時聽來讓人覺得唏噓不已，林熙和也确實為此付出了代價，五年禁賽期、槍冠之神被拍賣，好人受到了懲罰，壞人卻還在逍遙法外。

楊子義憤填膺地道，“太過分了！林老師你必須得揭穿這些人的真面目！”

既然他決定要回歸賽場，當年那些聯手陷害他的人就一個都不會放過，只是這事不能急，他也需要一個絕佳的機會扳倒這些人。不過就目前來講，只要他回到賽場上，就足夠讓那些人提心吊膽、寝食不安了。

“哎，林老師，我還有一個事不明白。沃克兄弟和鮑裏斯為什麽要對付你我都明白了，馬丁內茲有求于你又被你拒絕，對你懷恨在心也可以理解。可前任國際生存競技協會主席為什麽也要對付你？”

雖然給林熙和使絆子的是那些人，可如果沒有前任主席主席撐腰，這些事不會直到今天還沒有敗露。

林熙和沉默片刻，擡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因為這雙眼睛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