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太子出痘
慈寧宮中,孝莊摟着小太子,撫摸他臉蛋,心疼道:“保成啊,你皇阿瑪逗你玩呢,咱先不練武啦,看這小臉白的呦,這才幾天啊……”
康熙自己文武雙全,當然希望兒子也如此,小太子滿三歲他就正式教他讀書習字,從不叫苦,如今見他每天堅持蹲馬步更是喜在心頭,不過看兒子精神頭确實不好,不由擔心:“保成是不是累了?”
保成伏在孝莊懷裏,懶懶的不想動,哼哼道:“保成腿酸。”
孝莊聞言,狠狠瞪了康熙一眼:“明兒不許練了,你自己也是五歲才開始練的呢!”
“是。”康熙乖乖應下,然後伸手輕輕敲了保成腦袋一下:“腿酸怎麽不說呢,朕說方才怎麽這麽急吼吼要給老祖宗請安呢,和着是來告狀的吧?”
孝莊被逗笑了,拍開他手,摟着保成疼愛的晃了晃:“保成腿酸,先在這睡一會吧。”
“嗯。”保成軟綿綿應了聲,哪有半點往日的精氣神,把孝莊和康熙都心疼壞了。
蘇麻喇姑抱他下去歇着,沒一會,裏頭傳來一聲驚呼,急切的腳步聲傳來,小宮女慌慌張張跑出來:“啓禀太皇太後、皇上,太子爺發燒了!”
孝莊臉色一變,忙命人宣太醫,瞥見康熙一臉懊惱,嘆了口氣,走向內殿。
已是寒冬,大雪紛飛,大家都以為是小太子出汗後沐浴着了風寒,再看他服下藥後熱度也退了,孝莊和康熙微微放下心來,孝莊又狠狠教訓了皇帝一通,才讓他将太子帶回了乾清宮,然而當晚又發起了高燒。
一連兩天高燒都沒退,幾位太醫輪流診脈,相互對視間,心裏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汪太醫對坐在床邊面無表情的皇後恭恭敬敬道:“奴才請看一下太子殿下的胸腹後背。”
冰凝讓開了地方讓他們檢查,看着昏睡中面部潮紅的孩子,胸口悶悶的。
康熙聽太醫這麽一說,頓時緊張起來:“怎麽,難道是?”
“啓禀皇上,太子殿下大腿處已經出現斑疹。”太醫惶恐回禀。
此話一出,猶如晴天霹靂,冰凝記憶大概完整,自然知道這是天花的前期症狀,而很快,斑疹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來,康熙心裏再無僥幸,十七年十一月底,太子出痘,皇帝停朝。
紫禁城都彌漫着低氣壓中,作為國家儲君的太子出痘,宮內外人人自危,但沒人敢奏請皇帝送太子出宮避痘。孝莊傳下懿旨,皇太後,所有太妃,妃嫔,皇子皇女,一律避痘離宮,她自己卻帶着蘇麻喇姑去了慈寧宮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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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下旨,各衙門奏章送往內閣批改,自己則陪在太子身邊,唐嬷嬷低聲勸皇後離開。
“皇後沒出過天花?”康熙心疼兒子,但天花傳染極強,皇後身體又一直很差,連忙吩咐宮人帶皇後離開。
冰凝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康熙一愣,閉了閉眼,掩面低笑出聲。
“皇上。”梁九宮在一旁擔心的低聲喚他。
“朕沒事。”康熙放下手,搖了搖頭,面色恢複如常,走到床邊,接過宮女手上的毛巾,細致的為保成輕柔擦身。
唐嬷嬷追着皇後出了乾清宮:“皇後娘娘,你……”
沒等她說完,冰凝冷聲問:“貴妃她們幾時出宮?”
“啊,酉、酉時。”唐嬷嬷結結巴巴回道。
冰凝登上鳳攆:“去承乾宮。”
承乾宮人來人往,佟貴妃正急慌慌準備一切出宮要帶的,小阿哥還沒滿月,外面天寒地凍,生怕轎攆不夠暖和凍着了,她分位最高,掌管後宮,更是方方面面都得妥當了,本想留下的,偏偏太皇太後指定她帶着大家避痘出宮。
聽說中宮轎攆在外頭,她還以為自己忙幻聽了:“什麽?”
太監再次禀告:“貴妃娘娘,皇後娘娘就在外面,請娘娘一敘!”
“怎麽回事,皇後不是在乾清宮嗎?”佟貴妃猛地起身,一臉震驚。
李嬷嬷也摸不着頭腦,揮手讓小太監退下,悄聲道:“不會是皇後娘娘懷疑咱們吧?”
佟貴妃勃然色變,呵斥道:“胡說,本宮何曾做過什麽?”就算太子天天來,他也是和小阿哥在一起,怎敢動什麽手腳。
“娘娘息怒,奴婢當然明白,就怕有人陷害您啊,還是小心些為好。”李嬷嬷當然知道主子對小阿哥有多上心,只怕親生的也比不上,可別人不知道啊。
佟貴妃心下忐忑,到了外面,北風呼嘯,冰寒刺骨,一頂寶蓋光華的大轎子停在承乾宮外,內侍宮女等都遠遠站着,只有唐嬷嬷站在轎旁。
攏了攏狐裘大氅,佟貴妃對着華麗轎攆福了福身子:“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進來。”轎內傳出來的聲音,比之寒風更冷上幾分。
唐嬷嬷掀開轎簾,請她上去。
佟貴妃更是不安,微笑着柔聲問:“不知皇後娘娘是為了何事,不如進承乾宮喝杯熱茶?”
“不必。”冰凝斷然否決:“本宮有件事,問完就走。”
佟貴妃無奈,對李嬷嬷使了個顏色,咬了咬牙上了鳳攆。
鳳攆并不十分暖和,冰凝衣着更是單薄,她從熱烘烘的屋內出來,大氅也沒披上,佟貴妃看着她都覺得冷,關切道:“臣妾知道娘娘您為太子殿下憂心,但也要保重鳳體,否則太子殿下醒了也不安心啊!”
冰凝點了點頭,定定的看着她,突然說道:“四年前,本宮高燒不退,是因誤食慈寧宮送來的補藥。那些藥材,都是佟家從一家名為同仁堂的藥室采買來的,你獻給了老祖宗。”
佟貴妃愕然瞠目,忙又低下頭,不明白她為何提起這事:“是,那家藥室的藥材,臣妾在宮外時就用慣了,這才……”
“不是。”冰凝出聲打斷她。
“什麽?”佟貴妃一驚。
冰凝聲音漸冷:“那家藥室培育的藥材,本宮每隔一個月都派人采買了一些,與那次慈寧宮送來的都不一樣,或許藥性相同,但你我都清楚,那是不一樣的。”
佟貴妃腦海裏亂成一團,急急辯解:“臣妾不明白,既然藥性相同,又有哪裏不一樣呢?臣妾也聽太醫說了,那是因為藥材新鮮采摘,所以藥效強于從千裏之外送來的。”
冰凝面上的寒霜更加凝重,隐隐威壓溢出:“本宮擔心太子安危,需要和我誤服的、出産地一樣的藥材,你應該還有存留,本宮在此等你一刻鐘。”
佟貴妃捂着激跳如雷的胸口,皇後冷凝的臉就如催命的惡魔,殘存的理智也只能讓她發出顫抖的嗓音:“是、是還有一些,但,但是……”
冰凝揮了揮手:“從何而來,本宮再不會過問。”
佟貴妃強自鎮定下了鳳攆,但慘白的臉色是個人都能看出她不對勁,不過也沒人敢盯着她看,李嬷嬷忙上前扶住她:“娘娘——”
“走!”佟貴妃呼吸急促。
“皇後娘娘,現在……”唐嬷嬷驚疑的看着佟貴妃踉跄的背影,不安的問。
“再等等。”冰凝端坐着。
等什麽,皇後沒說,唐嬷嬷不敢問,小心将轎簾放下,太監們沒等到吩咐,也不敢動。
不到一刻鐘,李嬷嬷抱着一個包裹一路小跑出來,遞到唐嬷嬷手中。
“這是……”唐嬷嬷奇道,正要問,冰凝在轎內冷聲道:“走吧。”
“嗻,起——駕——”
直到鳳攆遠去,李嬷嬷才回了承乾宮,佟貴妃癱在雕花木椅上,雙眸一絲光彩也無:“她說什麽?”
“什麽也沒說。”李嬷嬷搖頭,憂道:“娘娘,您怎麽樣,皇後娘娘說了什麽,您臉色好難看?”
佟貴妃搖頭:“沒事,皇後只是擔心太子,聽說本宮這藥材好,所以來要了些,你快檢查一遍,都整理好了沒,酉時就快到了,不能誤了出宮時辰。”
“是。”
李嬷嬷知道主子有事瞞着她,卻不敢多問,憂心忡忡退了下去。
唐嬷嬷憂心更甚,主子在轎子裏說話她一點也沒聽到,不過她倒也不擔心,畢竟看起來是佟貴妃吃了虧,她擔心的是太子殿下,那可是皇後唯一的兒子。
“娘娘,回坤寧宮嗎?”唐嬷嬷問:“要不奴才先把藥材送去乾清宮。”
“不必,直接去乾清宮,你沒得過天花就不要去了,把藥材給甘珠。”冰凝吩咐。
可主子也沒得過啊,唐嬷嬷苦苦勸她,冰凝瞥了她一眼,帶着出過天花的甘珠直接進了乾清宮。
沒人敢攔她,康熙抱着高熱昏睡的太子小心喂水,聽到動靜,不耐煩轉頭就要呵斥,卻沒想到來人是她。
“怎麽回來了?”康熙先是一喜,而後皺眉:“有事吩咐下人就好,你快回去吧。”
冰凝搖了搖頭,俯身試了試保成的額頭,他此刻臉上已經有了許多紅點:“會不會癢?”
“現在還好,過不久會變成疱疹,可能就得把手綁起來,不能讓他撓破。”康熙愁眉不展:“你快回吧,這裏危險。”
方才氣她狠心,現在又忍不住擔心她身體,這可是天花!
“他是我兒子!”冰凝硬聲強調:“我生的!”
康熙張了張嘴,還想勸她。
冰凝突然湊近:“皇上小時候也得過,你臉上的就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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