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久別重逢千杯少, 這晚的将軍府邸，加上來訪的太子，四人推杯換盞喝到月上樹梢，以他們如今的修為, 尋常的酒釀倒也不至于酩酊大醉, 也就胤祚酒量最淺, 眼看着他撐着小腦袋小雞啄米點着, 忙讓人攙扶下去安置，卻見虎子已經起身，一把抄起迷迷瞪瞪的小家夥, 大踏步走出了飲宴亭, 才有聲音傳回：“我來就好。”

李明鼻腔哼出聲來, 戳了戳一旁笑意盈盈的太子爺, 微醺的面頰, 月光下一雙眼睛閃閃發亮：“虎子這些年應該見過不少女人吧吧, 真就一個都沒看上？總不能還是個處吧？！”

保成拿着酒杯的手一頓, 擱下酒杯, 瞥見他一臉八卦神情，不由無語：“你問他不就行了, 孤怎知？”

“我要是能問到, 還會問你嘛！”李明撇撇嘴, 想到這幾年每每聯系時問到這一話題就會死屏的通訊玉符, 不由嘀咕道：“不是修煉出毛病了吧, 又不是練的童子功, 他不是真有問題吧？”

保成早知他嘴裏不會有什麽好話，也知道就算明說虎子一心修煉沒心思成家也沒用，仔細打量眼前人, 許是修煉有成，看着才二十出頭，加上天生上揚的唇角，神采飛揚，調侃道：“許是和你學的，你是他長輩，年紀一大把也不成婚，他可不就有樣學樣麽！”

李明聞言，悚然一驚：“你說真的？”

保成眨眼，沒想到他反應那麽大，不好把話說死，含糊回他：“總歸要你先起個好頭，他看你成婚日子過得舒坦，你再多勸勸，說不得他就願意了呢。”

“那可怎麽辦，我又不能成親。學我可就完了！”李明一臉糾結，愁道：“要不你帶他多去你那些成親了的兄弟府上，說不得他看到小阿哥小格格，就想結婚生子了呢！”

保成聞言先是好笑，随即疑惑湧上心頭：“你不能成親，為何？”

李明瞳孔一縮，酒意也去了大半，人不自覺板正了身形，然後意識到自己好像太過緊張了，忙扭過頭欣賞起園子裏的夜景，佯裝沒聽到問話。

保成好氣又好笑，他倒也不是非得刨根問底，可李明的言行有時實在讓人心生疑窦：“聽說你在海外又領養了好幾個孩子，既然那麽喜歡小孩，幹嘛不自己生？還是你不能生……”

想到某種可能，保成消了音，不過轉頭再想，李明修煉這麽些年，經過多次洗經伐髓，又能有什麽病是治不好呢？！

“你、你胡說什麽！我只是和她們有代溝，好吧！”饒是保成聲音再小，李明也聽了個清清楚楚，漲紅了臉，他可不喜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扭扭捏捏的大家閨秀，這裏又沒人逼婚，幹嘛給自己找罪受！這世界能和他有共同語言的只能是穿越女了，可想想被穿成篩子一樣的紫禁城，心狠狠一顫，明天的宴會都不想去了。

“那可不行，明天的宴會你是主賓！”李明一不小心說出了心裏話，保成臉頓時黑了。

李明不過一時嘴快，自然不可能真不去，想到宴會，發散的思維收攏不回來，碎碎念了起來：“宴會可是事故高發的場合，明天肯定不可能順順當當的，太子爺，你可要做好準備啊，說不得就能帶回一兩個美人呢！話說回來，你還說我呢，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麽也不成親呢，皇上還由着你？難不成真的……”

念叨着念叨着，眯起眼上下打量保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嘿嘿笑了起來，保成不明所以，追問了兩句不得要領，也知道他不着調，索性不再管他，自顧自斟酒喝了起來。

直到第二天宴會上被宮女灑了一身酒液，出門換洗時碰到同樣一身狼狽的四弟胤禛，想到方才李明幸災樂禍的眼神，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不由啼笑皆非。

胤禛裹着毯子，渾身直冒寒氣，對着二哥揶揄的眼神，氣勢頓消，神情也帶上了幾分委屈：“臣弟方才在湖邊吹風想散散酒氣，就被人大力撞到了湖裏，可問了一圈，侍衛都說沒看到人，也不知臣弟是得罪了誰？”

保成本來以為又是來“碰瓷”他四弟呢，這會兒聽他這麽一說，不由心驚，連忙問道：“可受了傷？”

“沒有，就是嗆了水。”

宮廷宴會，各個角落都有人值守，保成顧不得先整理身上狼藉，招人咨詢盤問，自己也散開神識查看，卻沒發現什麽不對勁，除了相距湖邊十幾米外找到的一位捂着腳踝叫疼貴女。

這邊動靜不小，很快大阿哥幾人就匆匆趕了過來，四阿哥的兩位側福晉聽說出事，忙慌慌張張跟了過去，見了四阿哥更是輕聲細語關懷着，就連康熙也聽說了此事，命梁九功過來查看。

李明被皇帝恩旨在右下首設了桌案，沒好意思堂而皇之跑出來湊熱鬧，不過他如今神識強大，這點距離也不用他親自跑去，自然看了個清清楚楚。待得大家回席，瞥見四阿哥坐席旁那位始終沒有挪位置的四福晉，心下好奇，多瞅了幾眼，見她始終垂首斂眉，身周氣息清清冷冷，不知怎麽的，總覺得這模樣有幾分熟悉。

四阿哥敏銳的察覺到李明的視線，見他毫不避諱盯着自家福晉，不由惱怒，微微側過身體，擋住他的目光。

李明回神，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因着胤祚很不喜歡這位親哥哥，他對他觀感平平，舉起酒杯略表歉意。

胤禛冷哼一聲，想了想，轉過臉問：“福晉認識李大人？”

四福晉擡頭，眉眼冷淡疏離，半響搖頭，嗓音輕緩：“不記得了。”

李明對上那雙淡漠的眼睛，瞳孔猛地一縮，整個人都蒙了，竟是半響回不過神來。

這一幕落在他身旁坐着的胤祚眼裏，磨了磨牙，他可算明白李明的不着調能到什麽地步，下意識狠狠一扯他的衣袖，低聲怒道：“有什麽好看的，你幹嘛緊盯着看？”

李明一顫，猛地回神，待反應過來，嘴角抽了抽，甩開他手，沒好氣道：“會不會說話你，那是你、你四嫂！”

說着，快速瞥了眼上首說什麽的天家父子，目光又不由自主轉向四福晉那裏，見她微微側臉和四阿哥說什麽，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得見清淡的眉眼，若以神識自然能夠看清她面目，可他這會心慌氣短，不敢有絲毫動作。

“我沒有四哥，更沒有四嫂！”胤祚對他話裏表露的慎重很是不滿，他對胤禛這個親哥哥很是膩味，對從未謀面的嫂子更沒有興趣，且宴會前蒙康熙召見，皇帝對他“奇裝異服”視若無睹，寬慰兩句就讓宮人領他下去，留下了李叔敘話。若說進宮前他還有些許忐忑，那之後他就想得很清楚了，皇子這個身份就可以徹底抛開，只當自己就是他李叔在海外收養的孤兒了。

李明這會兒哪還顧得上小孩子家帶了些賭氣的話，這會兒也沒心思安撫他，嘴裏含含糊糊低聲說了句：“我只是看她有些眼熟……！”

胤祚聽他心神顯然還放在四福晉身上，更是惱火，要不是顧慮着場合不對，定要捶他幾下出氣，這會只能狠狠瞪他幾眼，憋紅了小臉憋得也不能做什麽，氣得拿筷子胡亂戳着桌上的點心。

哪怕他竭力忍耐，可桌上那戳得亂七八糟的點心還是落在了有心人眼裏，等到散席，收拾好心情的胤祚剛剛跟着李明走出大殿，就被一個眼熟的小太監攔下，小太監恭恭敬敬行禮：“李公子受累，奴才小林子，太子爺請您今晚就在宮裏歇息，毓慶宮已經給您收拾出了一處院落。”

胤祚聞言有些驚訝，他畢竟不是阿哥了，留宿宮裏未免太過張揚，就要張口拒絕：“我和李叔一起出宮。”

李明這會兒不知在想什麽，默默站在一旁。

“李大人若是願意，也可一并留宿。”小林子沒完成任務不敢放人，好在先前已經得了吩咐，對李明拱了拱手，又勸胤祚：“太子爺吩咐何總管親自布置的院落，都按您的喜好，太子爺說了，他送皇上回了乾清宮就會來見您！。”

胤祚眨眼，随即一股澀意湧上，他真不覺得在皇帝那裏受了委屈，可顯然他二哥不是這麽想的，這麽想着，就要擡腿跟上。

“呦呵！”略顯無禮的嗓音響起，幾人一驚轉頭，卻是顯然已經旁聽了一會的大阿哥胤褆。

“看着還挺眼熟！”胤褆湊上前，一臉暧昧，上下打量眉清目秀的少年，揚眉諷道：“太子這動作，夠快啊……啊！”

拔高的嗓音引來四散人群的目光，就見大阿哥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姿态着實不雅，衆人忙又轉回頭，匆匆離去。

“爺，您怎麽樣？傷着沒？”一身瑰麗宮裝的大福晉慌慌張去扶，兩人的随伺太監宮裏也都着急忙慌去上前，場面一時亂糟糟的，小林子也是吓了一跳，也不明白大阿哥是怎麽摔得，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天黑了，大阿哥說話也沒注意腳下，還是快回去歇着吧。”李明很自然的将雙手背到身後，眯眼笑笑，安撫小林子：“只是摔了一跤，沒有大礙，不早了，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