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墜樓

又是一年冬至, 皓月淩空,銀河璀璨,映着長安街十裏燈火綿延, 格外美麗。

陳王府中, 李成意命人奉上兩個漆花食盒,對案幾對面坐着的聞致道:“這是禦膳房新制的月團, 我嘗着味道很不錯,予之也拿兩盒回去嘗嘗?權當是借花獻佛, 恭祝予之杭州暗訪大捷及國史修撰完畢, 加升吏部左侍郎兼建極殿大學士。”

聞致一目十行看完李成意擱在案幾上的文書, 方道:“我不喜甜食。”

“不喜歡嗎?”李成意微微訝異,“上次宮中禦宴,我見你眼也不眨地盯着劉尚書案上的豆糕, 還以為你喜歡這些。”

聞言,聞致翻閱文書的手一頓。

上次中秋, 天子設宴款待群臣,案幾上的一碟紅豆糕是明琬平時經常揣在懷裏解饞的,他思及往事,故而多看了兩眼。

四年半的寒暑已過,那個曾經被他輕視冷落的女子,竟已在他心中占據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一呼一吸, 一飯一茶,都有她揮之不去的影子。

“說起來, 你是本朝以來第一位不到三十歲便官至內閣次輔之人,且又非科舉翰林出身,文能修編國史, 武能出使塞外,朝堂雄辯亦能舌戰群儒,用四五年走完了旁人需要二十年才走完的道路,愣是将內閣那幫酸腐治得服服帖帖……”

李成意并未察覺到聞致藏在心底的情緒起伏,只瞟了眼他越發成熟深刻的輪廓和眼底的疲青色,感慨道:“看看你如今這副樣子,都是用命在拼啊!不過這樣也好,姚太傅老了,用不了幾年就會告老回鄉,首輔之位遲早都是你的,到時候,還要辛苦予之替我教導教導阿元。”

李元是李成意的兒子,今年四歲,若是李成意繼承大統,聞致便是未來的太子老師。

李成意這是将大晟的未來交給了聞致,以表對他的信任與器重。

但聞致眼中并無絲毫波瀾,只将文書輕輕合攏,淡漠道:“為儲君三師者,必是天下大儒,我不合适。”

“若論治國之道和把弄人心的本事,十個大儒也比不上你一個聞致,還是莫要推辭啦……咦,等等,你方才說我兒子是什麽?”李成意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也不知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

“皇上盛年時遲遲不立儲君,一則是偏愛容貴妃,二則是想要你與燕王互相牽制,避免一家獨大的局面出現。只是如今容貴妃不能生育,皇上自己也年邁多病,立儲之事迫在眉睫。”

聞致難得說這麽長一句話,似是疲于解釋,只皺起英氣的長眉,言簡意赅道,“皇上多疑,燕王做得越多,形勢對我們越有利。”

從李成意那兒歸來,已是月上中天。

青龍街人潮熙攘,小沙彌正在施粥布道,聞致将馬車停在路邊,等候宵食攤位上新出鍋的餃子。

路邊有位身穿丁香色冬襖的女子提了盞粉色蓮燈,目光焦灼張望,似是在等候尋找什麽人。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一個書生打扮的青年撥開人群匆匆而來,擦着滿頭熱汗朝女子道:“傾傾,我來晚了!”

見到心上人平安趕來,叫“傾傾”的女子明顯松了口氣,又蹙起柳眉來,将蓮燈往書生懷中一甩,氣惱道:“你還來作甚?還說什麽‘君子不逾期’,說好的戌時見面,我都等了你一刻鐘了!”

“抱歉抱歉,實在和同窗們談經論道入了神,耽擱了片刻!”青年滿臉愧疚,小心翼翼瞄着傾傾的臉色,又悄悄去拉她的袖子,“別生氣啦!”

傾傾甩開他的手轉過身去,氣呼呼道:“那你去和你的同窗過節去!他們有趣,他們好玩,何苦來招惹我!”

書生連連拱手作揖,放低姿态告饒道:“小生真的知錯了,小生以後絕不敢再犯,還請傾傾饒恕則個!”

他連連作揖道歉的模樣既正經又滑稽,傾傾一個沒繃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不生氣了?”書生還維持着作揖的姿勢,從寬大的儒服袖子後擡起一雙眼睛來,小心翼翼瞄着女子的神色。

傾傾哼了聲,耍性子似的揚起頭,語氣兇巴巴的,眼裏卻是帶着甜蜜的笑意:“看你表現,我要吃餃子!”

“好,這就給傾傾買!”書生一邊掏錢一邊走向路邊的宵食攤位,熟稔道,“勞煩來一碗鮮蝦餃子,不要蔥不要香菜,多點胡椒粉和湯水。”

車中,聞致曲肘撐着額頭,看到這一幕不由走了神。

他想起明琬十六歲生辰那晚,自己也因私事忘記了與明琬的約定,回到府中時,明琬已經生悶氣躺下了。

當時,聞致心裏其實是極其焦躁且不耐的,覺得明琬未免太小題大做,不就是一頓生辰宴麽?補上便是了,何須那般執拗?那年的他還太年少,不懂得他錯過的并不僅僅是明琬的生辰宴,亦不懂得其實只要他放下身段好好解釋道歉,明琬是會原諒他的。

他太高傲,寧願死犟着冷言相對,也不肯退讓分毫。

沈兆和李成意總是說他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其實,他不是。連平頭百姓都懂的道理,他卻用了好幾年才明白。

一旁的侍衛見他久久沉思,忍不住開口問道:“大人,您要什麽口味的餃子?”

聞致回神,卻答不上來。

明琬走後,每年冬至他都會來這裏吃一碗羊肉餃子,但無論在哪家宵食鋪子上,都再也吃不出十八歲那年窩在馬車裏的味道。他以為是餃子的配方變了,其實不是,而是他身邊再也沒有了明琬的溫度……

他甚至不知道明琬喜愛什麽口味的餃子,不知道她是否要放蔥姜或是香菜。

路邊那書生已将按照心上人的口味調配好的餃子端了過去,年輕的戀人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笑得腼腆又甜蜜。

聞致放下了車簾,眼中落着暗沉沉的暗色,寂寥道:“不吃了。”

在車中坐了片刻,忽聞馬蹄聲傳來,外出刺探的小花輕輕叩了叩馬車壁,通傳道:“大人,他們正在望月樓上,屬下們皆已安排妥當。”

聞致閉目,再睜眼時,眸中已恢複了鎮定,冷冽道:“按計劃行動。”

望月樓坐落于朱雀街上,是全長安最大的酒樓,足有五層之高。面朝大街,可觀萬家燈火;背臨長湖,能見水光漣漣。

此時這家酒樓已被包場,唯有最頂樓的望月臺上還坐着客人。

望月臺四面有窗,垂着擋風的竹簾,房間內暖香氤氲,炭火正旺,姜令儀卻只感覺到了徹骨的寒冷。

李緒執着象牙箸,親自夾了一筷子晶瑩雪白的魚肉至姜令儀的碗中,道:“這道魚脍是望月樓的拿手菜,小姜嘗嘗?我記得,你是愛吃魚的。”

說着,李緒似是勾起了什麽美好的回憶,嘴邊的笑意也越發清晰起來,溫聲道:“還記得我們相遇那年,也是這麽冷的天,我為躲避追殺而匆匆翻入客舍後院,血流了一地,然後就看見了提燈而來的小姜,燈火映着滿地霜雪,像是踏雲下凡的仙子一般……”

“別說了……”姜令儀顫聲打斷他。

那些所謂的甜蜜,對如今的姜令儀而言無異于劇毒,時刻提醒她命運有多殘忍。

她是醫者,卻救回來一條毒蛇,诓騙她的感情,利用她的身份,将她一顆真心揉碎了踏在腳下,然後對她說:“我是真心愛你的,小姜。”

“我不想聽到那些過往。”她感到惡心。

李緒看了她許久,然後以一種了然的語氣輕聲道:“你太固執了,小姜,有時候我都不明白你在倔些什麽。你那時明明愛我至極,多看我一眼都會臉紅,不是麽?既是有情,好好享受便是,何必這般折騰你自己。”

他輕而易舉地剖開了姜令儀的胸膛,将她的心挖出來,還得意洋洋地問她為何不接納這個挖走了她真心的賊。

姜令儀臉色漲紅,手指攥着袖子,渾身發抖地說道:“是,我承認對殿下動過情。但每次只要想起殿下對我做過什麽,我就會心冷,就會告訴我自己說:姜令儀,你不能這般犯-賤,難道別人打了你一巴掌,你還要将另一邊臉也湊上去嗎……”

姜令儀的聲音軟,一向溫柔腼腆,李緒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麽重的話來,一時怔愣,而後慢慢收斂了笑意。

“小姜覺得,喜歡本王是在犯-賤?”他擱下象牙筷子問,狹長的眼睛不笑的時候有種陰冷的感覺。

姜令儀其實很怕他,被他用這樣的眼神盯着,身體便像是被定住般僵硬起來。

李緒拉住她的手,将她扯入懷中禁锢住,垂首望着她顫動的瞳仁道:“你不是小姜。”

姜令儀被迫擡頭看他,說不出話來。

“我認識的那個小姜溫柔又善良,不會說出這麽過分的話來。”李緒的手緩緩上移,在姜令儀幼嫩的脖子處徘徊,帶起一陣戰栗。

“殿下殺了我吧。”姜令儀認命地閉上眼,等候那雙手擰斷自己的脖子。

但他沒有,反問道:“我為何要殺你?”

姜令儀咬住咯咯打顫的牙,許久才斷續道:“殿下是不是……有過一個未婚妻?”

脖子上輕撫的手一頓。良久,李緒淡然道:“五六年前的事了,小姜想問什麽?”

姜令儀拼命壓抑着要拔腿逃跑的渴望,繼而問:“她是……怎麽死的?”

“婚禮前,她無意間偷聽了我的秘密,所以我只好殺了她。”李緒說得雲淡風輕,指腹碾過姜令儀顫抖的眼睫,迫使她睜開眼睛,“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小姜。你知道了皇後病重的內情,所以擔心我也會殺了你,對不對?”

不等姜令儀回答,他又繼續道:“的确,他們都勸我殺了你,可是我舍不得。我如此心黑手狠之人,七萬人的性命都下得去手,唯獨對你……只要想起你幹淨的眼睛,我便狠不下心來了。”

姜令儀聽到他提及“七萬人”,又聯系五六年前莫名被殺的那位未婚妻,大約可以猜測是和雁回山那場戰敗有關。

她曾經愛過的這個男人,有着世上最僞善的皮囊和最狠毒的心腸。她是個醫者,卻險些害死皇後和皇子,成為殺人犯的幫兇……

寒意從骨髓中透出,姜令儀眼眶微紅,目光望了眼半開的窗扇,心中做了最後的抉擇。

“我冷……”她放軟了聲音,溫潤的眼睛中泛着水光,鼓足勇氣對李緒道,“殿下可否,替我取來鬥篷?”

大概是被她的示弱安撫了,李緒眼中的涼意散去,放開她道:“抱歉,吓着你了?”

他并未多疑,起身去取挂在木架上的鬥篷。

就是現在!

姜令儀踩上凳子爬上窗扇,烏黑的發絲和素粉的裙裾在暖光下蕩開金橙色的弧度,像是夜空中一只展翅欲飛的蝶。

李緒聽到動靜轉過身,臉上的溫和笑意還未來得及褪下,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她從五樓一躍而下,沒有絲毫遲疑!

腕上一陣劇痛!

姜令儀挂在半空中,悠悠擡眼,看到了李緒陰冷憤怒的眼眸。

他全然沒有了往日的溫和風度,死死攥着她的腕子,神色可怖又瘋狂,一字一句道:“小姜,你要想清楚了。若你死了,我會殺光他們給你陪葬,包括你叔父一家,還有躲在杭州的……明琬!”

仿佛萬千冷箭而來,姜令儀瞪大眼望着他扭曲的面容,淚水不可抑制地湧了出來,冷到極致。

“明琬每個月都有往徽州寫信罷?”李緒像是一眼就看穿了她內心的秘密,死死地盯着她道,“只要你敢松手,我立刻命人殺了她!”

“放過她……”姜令儀害怕了,艱澀懇求。

李緒對她的反應很滿意,朝她伸手道:“把另一只手給我,只要你活着,我便讓他們也活着。”

此時,屋外守着的暗衛已聽到動靜,一波接着一波地湧進房中,姜令儀知道自己沒有機會了,李緒捏着她最後一條命脈……明琬好不容易才有幾年安穩生活,她不能拖累她!

思及此,她咬着唇,顫巍巍将另一手朝上伸去,艱難去夠李緒的手。

李緒眼中露出一絲喜色,卻不料一支羽箭飛來,擦過李緒的手腕。

劇痛之下,李緒手一松,姜令儀便如折翼般直直朝下追去!

“小姜——”李緒一聲嘶吼,不顧一切朝窗口撲去,卻被趕到的侍衛拉扯抱住。

姜令儀閉上眼,過去二十二年的人生如走馬燈般在腦中閃現。她以為自己會死,卻見一條黑影竄出,攬住了她下墜的身形,将她帶上街邊停留的馬背上,一路策馬而去。

姜令儀昏了過去,等到再睜眼時已是天亮,她置身在一處寧靜且陌生的房舍內。

有侍婢端着銅盆進門,很是欣喜的樣子:“姑娘醒了?”

姜令儀坐起身,有些警覺地朝裏縮了縮,問道:“……這裏是?”

侍婢安撫道:“姑娘莫怕,這裏是全長安最安全的地方。”

姜令儀打量了一眼四周,确定不是在燕王府中,方松了一口氣,細聲道:“誰救了我?可否,帶我去見他?”

侍婢帶着梳洗好的姜令儀去了偏廳,廳中兩個衣着華貴的年輕男子正在商議什麽,見到她站在門外,俱是止了交談。

姜令儀看到了一張熟悉冷俊的臉,不禁怔然:“世……子?”

“姜侍醫避世太久,難道不知道予之已經不是宣平侯世子了麽?”另一個和李緒有三分相像的男子起身,朝她沉穩一笑道,“做個自我介紹,在下李成意,姑娘所處之處,正是我的王府別院。”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七夕快樂鴨~

你們太過分啦,自己出去浪漫,卻要我雙更~臣妾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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