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誘餌

簡單的商定細節之後，趁着夜色盧媽媽把李瑞兩口子送走之後，立即回到錦榮院。

蕭瑾已經在東次間的臨窗大炕上坐着等她了。

“媽媽，一切可還順利？”蕭瑾這才有空抽出時間詢問他們進出學士府的情況，她微蹙着眉道“府中人多眼雜，別讓有心人利用去才好！”

盧媽媽在小杌子上坐了，回道“小姐放心，今日二門上當值的，是受過夫人恩惠，且和那兩院沒什麽關系的小子。再者奴婢讓他們僞裝做送柴的，萬一被人看到也好交代。”

“所幸今日順利，他們已經妥當的出去了！”

蕭瑾懸着的心這才放下。

“小姐，今日是奴婢倉促了！”盧媽媽的語氣中有幾分愧疚，她沒料到當值的人臨時調換，若不抓住這次機會，再等下次又不知何時！她就自作主張的連夜把李瑞兩口子叫來，讓小姐什麽準備都沒有就去見了他們。

“媽媽快別這麽說！”蕭瑾搖頭，她連原因都沒有問，“媽媽所做的一切自然是為我好、為烨兒好！今日事出突然，媽媽這麽做定是有不得已的緣故。我既然說過信任媽媽，就不會再對這些事指手畫腳！”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盧媽媽心中更是感激，小姐雖然年齡小，行事卻比世人都大。

區別于之前的怯懦畏縮，這是運籌帷幄的自信！

“經過去敏國寺那日的試探，想必許姨娘、陳姨娘不會再對錦榮院嚴防死守，我們也能騰出時間料理些事！”蕭瑾的明亮的雙眸驀地一暗，她半垂下眼，淡淡道“她們不是都要争主母之位麽，好，我就幫她們一把！”

“小姐您的意思是——”盧媽媽雖然知道蕭瑾的最終目的，可她還猜不透蕭瑾想要做什麽。

蕭瑾問道“媽媽，您說許姨娘接下來會做什麽？陳姨娘又會做什麽？”

盧媽媽對這一切早就想過很久，她不假思索的道“許姨娘沒有兒子，想要當上主母，最好的選擇就是拉攏您，把四爺記到她名下。同時打壓陳姨娘，她的手段，陳姨娘不是對手。她唯一忌憚的，就是陳姨娘有個兒子！”

“陳姨娘則是想着用許姨娘的出身、無子來壓着她，陳姨娘妹妹的丈夫雖然是庶子，但好歹也出身子爵府，對陳姨娘倒有些助力！可陳姨娘致命的一點便是她的智慧遠不如許姨娘，又自大，倒不如璎娘！璎娘雖聰明，但歲數小，到底有限。”

Advertisement

“媽媽說的沒錯”蕭瑾微笑着點頭，慢慢道“這些年來許姨娘都沒有兒子，她該是對生兒子已經灰了心。但她所若想有所依仗，就必須要有一個兒子！”

“媽媽覺得，她們誰适合成為學士府的主母？”蕭瑾忽然話鋒一轉，把盧媽媽問了個措手不及。

“陳姨娘。”沉默片刻，盧媽媽痛快的給出了答案。

蕭瑾很滿意，她很慶幸盧媽媽的思維到底是和她在一個回路上！這樣做起事來，也就方便了許多。

“您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學士府不需要一個太聰明的主母，來照看原配留下的嫡子嫡女。”蕭瑾臉上的笑容極淺極淡，只有勾起的嘴角讓人覺得她是笑着的。“而且，我還要報仇！”

蕭瑾臉上慢慢浮現出森然的寒意……她繼承了身體原主身體的記憶，在那些刻骨的傷痛中輾轉難眠，一夜夜經常夢到上一世在夫家被淩虐的慘狀，在家中受氣的憋屈……

還有疼愛她的大哥、母親，她們死的不明不白！

平白占了蕭瑾的身體，她起碼要把原主的仇給了結！

盧媽媽愕然，小姐周身的肅殺之意，她能清晰的感覺到！

忽然之間，盧媽媽有些不能确信，自己做的是對是錯。如果小姐不卷入這些争鬥中，或許——

不！盧媽媽瞬間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夫人本身就是最好的例子！她隐忍賢良了一輩子，卻也沒有過上平安順遂的生活！長子慘死，是對她最大的諷刺！

盧媽媽定了定神，她也翹起了嘴角，微笑道“小姐有這份孝心很好，只是，您可是錦榮院的主心骨，四爺也全依仗您的扶持。您尊貴着呢，切不可因為打老鼠傷了玉瓶。打老鼠，自然有打老鼠的家夥！！”

看着盧媽媽冷下來的眼神，蕭瑾幾乎要高聲歡呼了！

現在還只是懷疑陳姨娘許姨娘害了大哥，等她找到證據，便要讓她們也付出血的代價！殺人償命，這才公平……

“我倒是有些想法，且先和媽媽您說說……”這次蕭瑾是發自內心的愉快。

傷害過她的人，都別急。她要一點、一點的，加倍還回去！

小花園。

“瑾娘，一個人躲在這裏做什麽？”蕭瑾正假山後傷心的抽噎着，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聲音，她慌忙站了起來。

那溫柔得能掐出水來的聲音，不是別人，正是許姨娘。

“許姨娘！”蕭瑾掏出帕子胡亂抹了抹臉上未幹的淚痕，眼圈紅紅的無法掩飾住哭過的痕跡。

“這是怎麽了？跟你的丫頭呢？”許姨娘疼惜的語氣中帶了幾分怒氣，她立刻沉下來臉道“下人竟然如此懈怠！現在陳姐姐主持中饋卻這樣縱着下人了！怎麽能不立起規矩來？”

璎娘潑的一手好髒水的本事是跟許姨娘學的吧？是吧？是吧？

蕭瑾在心中默默的想着，面上卻是閃過一抹懼怕慌亂，眼中又忍不住流出淚水“是我讓她們回去的……”

“怎麽了，哭得跟花貓兒似得！”許姨娘從懷中掏出帕子，動作輕柔的替蕭瑾拭淚，好言安慰着，“有什麽事，跟姨娘說說，姨娘替你做主！”這一套體貼人的功夫下來，恐怕親生母親也只能如此了！

蕭瑾立即把許姨娘劃入影後級別的演技實力派。

“沒、沒什麽！”蕭瑾連連搖頭，雖然嘴上不說，她的眼神一直往通往陳姨娘青桐院的小路上飄去。

最會察言觀色的許姨娘，觀察細致入微的許姨娘，自然沒有放過蕭瑾這個不經意的小動作。聰慧如她，自然能猜到蕭瑾這一哭，和陳姨娘分不開關系。

她試探着問道“可是同你陳姨娘發生口角了？”

發生口角……許姨娘還真是會擡舉蕭瑾！若是之前的蕭瑾，只會是受氣吧！這麽說來，給足了蕭瑾面子。

許姨娘不說還好，她這麽一說，蕭瑾甚至往後退了一步，聲音開始發顫“姨娘！沒、沒有！”

“好孩子，別害怕！”許姨娘臉上疼惜心痛的表情，任誰都會以為是她女兒被人傷害了。她柔聲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姨娘保證不會給你說出去！”

蕭瑾在心中冷笑一聲。她不需要這樣演技完美的繼母……

“您真的能幫我？”蕭瑾猶豫了片刻，才磨蹭出這麽一句話。蕭瑾猶疑不定，許姨娘也就耐心的等着，并不催促。這等體貼，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周全的！

“這是自然。夫人待我是極好的，但夫人一時去了，此等大恩大德，我卻無以為報！”許姨娘說到深情處，眼中泛着晶瑩的淚花，沒有一處不妥帖“如今你有難了，我若是不出手，可不成了那等狼心狗肺之人！”

幾句話而已，就為陳姨娘拉得一手好仇恨。

真妙……

蕭瑾低頭想了一會兒，像是終于信任了許姨娘。

她眼中的慢慢沁了出來，順着臉頰滾落而下“我不過是和陳姨娘說，下個月去藥王廟替母親進香……她、她不同意，還說了很難聽的話……”

往下的話像是再也說不出來一樣，她開始哽咽，眼淚更是簌簌落下。

藥王廟是羅氏常去上香的去處。蕭烨不足月而生，自小體弱，她常供奉着藥王。蕭瑾的這個請求并不算過分。但是蕭瑾故意言語間不着痕跡的惹怒陳姨娘，讓她拒絕了自己的要求。

這才能為許姨娘搭起舞臺，讓她盡情的施展！

“陳姐姐太過分了！”許姨娘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任誰都能聽出其中隐含的怒意。“瑾娘你一片孝心，她怎麽就忍心給駁了？夫人在時對她不薄！”

“瑾娘你放心，這事姨娘給你做主！”許姨娘義憤填膺更勝蕭瑾，她輕輕拍了拍蕭瑾的肩膀“就是拼着和陳姐姐翻了臉，也定然讓你如願！”

“這……”蕭瑾像是十分怕事一樣，拼命搖頭，“姨娘不必為我這樣費心！我、我改日再好生和陳姨娘說便是了！因為我傷了和氣，父親知道了，也會不高興的！”

許姨娘唇邊蕩出一抹溫和的微笑，她伸手輕柔的掰開蕭瑾緊緊絞着手帕的手，“放心，我不會說這是你告訴我的！不就是想去藥王廟麽？姨娘給你妥帖的把這事辦了！怎麽，你還不相信姨娘？”

“那……”蕭瑾覺得自己幾乎要融化在那一片真誠的目光中，說實話，若不是看過原主的前世，她還真看不出許姨娘演戲的痕跡來！“如此便勞煩姨娘了！”

“這孩子，和姨娘還客氣什麽……”許姨娘呵呵的笑了起來，眉眼間十分慈愛靜谧。

蕭瑾也羞澀的笑了。

看來她抛出的誘餌，許姨娘上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