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相認

“姨娘好！”蕭瑾乖巧的和陳姨娘打招呼，只是神色間的有些躲閃，身體不自覺往許姨娘身邊靠。

陳姨娘心中有氣，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不想讓自己在許姨娘面前失态，她過來挽住蕭瑾的另一邊，殷勤的道“我得了這個消息，急忙忙的去看了，只怕慌忙間帶了小姐去，若不是的話，小姐要多傷心！”

她自以為找到了借口，心下大定，洋洋得意道“我細細問過了，果然是小姐的舅舅沒錯！這不，立刻就來請小姐過去了！有些人的耳報神倒是快……事兒都沒弄清楚，就來獻殷勤讨好！”

許姨娘只作聽不出陳姨娘話中的嘲諷，她神色坦然自若，只是淡淡微笑着不說話。

二人的高下立現。

蕭瑾臉上多了焦急之色。她忙問道“真的是我舅舅沒錯？”

“這是自然！”陳姨娘見許姨娘并不發話反駁，以為她已經無話可說，自以為占了上風。“瑾娘，快去換件衣服，洗了臉，體體面面地去見你舅舅！”

“你那件石榴紅十樣錦妝花褙子，又俏皮又富貴，你臉白淨，穿那個正合适！”

陳姨娘張羅得熱火朝天，她正要拉着蕭瑾往回走，卻被許姨娘制止了。

“陳姐姐，這恐怕不好罷？”許姨娘在一旁涼涼的道“二小姐仍在孝中，本就是見她舅舅，穿了那件石榴紅的怕是有些不妥當！”

蕭瑾聽完點了點，道“許姨娘說的有理！”

“你……”陳姨娘氣得牙根癢癢，卻又說不出什麽來。又是許如月！不過是輕飄飄的一句話，便又把蕭瑾的注意力吸引到她身上！

“陳姨娘，我們還是快些過去吧！”蕭瑾打了圓場，鬧得太僵，對她也沒好處。

這時陳姨娘的臉色才好看些，她趾高氣揚的看了許姨娘一眼，挽着蕭瑾的手臂便匆匆走到了前面，而香草和香雪又緊跟她們身後，把許姨娘遠遠的隔開。

許姨娘卻一點兒都不為所動，仍是氣定神閑的跟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走着。

來到了學士府中用作會客的廳堂，廳堂前面幾株海棠長得枝繁葉茂，枝頭一簇簇花開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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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碎的陽光融化在風中，帶了微微的暖意。

蕭瑾同陳姨娘進了廳堂，便見李瑞兩口子已經等在了廳堂中。

他們身穿的衣服半新不舊，尤其是李瑞家的身上穿着的土黃色褙子和深紫色的绫裙，搭配難看不說，還又瘦又緊，就像拼命想要穿得體面，卻又不得其道。

見陳姨娘拉着蕭瑾進來，二人上下打量了蕭瑾，不由兩眼放光，齊齊道“瑾娘！我是你舅舅/舅母！”他們臉上盡是阿谀讨好之意，俨然兩個貪圖富貴、攀附權勢的形象！

“你們就是我的舅舅、舅母？”相較于二人的熱情，蕭瑾卻是有些怯生生的，她遲疑道“我、我并沒有見過他們！”

“瑾娘！你不認識舅舅、舅母了？”李瑞家的見蕭瑾沒有痛快的認了她們，焦急的道“你三歲那年，我還和你舅舅去白水村看過你呢！你都不記得了？舅母還送了你撥浪鼓！”

他們兩口子都有演戲的天分！仿佛真的有這件事一樣……

蕭瑾仍舊是困惑的搖搖頭，她輕聲道“我、我不太記得了！”

“若是炜哥兒在變好了，那時他一定記事了！”李瑞家的不免有些灰心喪氣，喃喃道“他一定認得我們！”

李瑞聽了連忙拉了拉他媳婦的衣袖，努努嘴，示意她別說了。

只見蕭瑾眼中沁着淚，泫然欲泣。

“你看你舅母嘴這樣笨！”李瑞點頭哈腰的給蕭瑾賠不是，“可我真是你的舅舅！好孩子，你看這個！”說着李瑞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玉佩，成色粗糙，是個半月形狀。

“這是你娘給我的！說有什麽事，便拿着這個來找她！”

蕭瑾接過來定睛一看，臉上有些激動之色，随後她又把玉佩遞給身後的盧媽媽看，“媽媽你快看，娘是不是有另一半！”

盧媽媽裝模作樣的仔細驗看，臉上露出恍然之色，驚道“果然是沒錯！夫人是有這麽一塊玉佩放着！”

“你真的是我舅舅！”蕭瑾又驚又喜，她不由眼圈一紅，哽咽道“舅舅、舅母！”

“好孩子！”李瑞兩口子則全然是驚喜，仿佛看到一道會移動的金山一樣兩眼放光。

李瑞眼中也泛着淚花，伸手胡亂抹了兩把，感慨道“我那妹妹怎的就忍心抛下你先走了！”

蕭瑾像是被勾起傷心事一樣，又是嗚嗚的哭了起來。

“小姐和舅爺快不必傷心！”許姨娘笑盈盈的走上前來，掏出了帕子給蕭瑾拭淚“夫人在天有靈保佑，讓小姐和舅爺能在今日相認！這可是件喜事！”

陳姨娘自然不甘心落後，她也連忙勸道“今日能和舅爺相認，應該高興才是！”

二人針鋒相對，反而把李瑞擡高了，他一躍而成了學士府的舅爺……

蕭瑾止了淚，有些羞澀的笑道“舅舅，是我失态了！”

李瑞喜出望外的呵呵笑着，他沒想到，今日的一切竟會如此順利！不費吹灰之力，竟然讓那兩個姨娘承認了他們的身份！

“舅爺和舅太太這一路風塵，不知可曾用過飯了？”許姨娘問的體貼，她細致處做得極好“我叫人整治一桌席面，舅爺和舅太太略用些可好？”

“一早就往這裏敢，哪有功夫！那……”李瑞搓了搓手，歡喜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陳姨娘眼中閃過一抹不屑，許姨娘則是笑容滿面的吩咐巧織去廚房吩咐。

“舅爺、舅太太往飯廳請！”

不多時，一桌子豐盛的飯菜端了上來，大盤子小碟子十多個，只把李瑞兩口子看得目瞪口呆。二人忙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飯菜竟下去大半！

只把一旁伺候的丫頭婆子們看得捂着嘴偷笑。

而在一旁陪着的蕭瑾也微微紅了臉，陳姨娘眼中的輕蔑之色更重，許姨娘則是溫婉淡然如昔。

直到坐在花廳中喝茶，李瑞兩口子猶自吧唧着嘴，似乎還在回味方才的飯菜。

“茶倒是很好，只是味道淡了些！比我當年在縣丞府中喝的二兩銀子一斤碧螺春還差些！”李瑞端起天青色舊窯茶碗，咕咚咕咚一飲而盡。

衆人眼中的鄙夷之色更重。

“舅爺和舅太太現落腳何處？”許姨娘忙笑着岔開了話題，不讓蕭瑾太難堪。

蕭瑾感激的看了許姨娘一眼，許姨娘含笑點了點頭。這一切落到陳姨娘眼中，又是一陣恨意。

“我們來的匆忙……”李瑞道“還在城外的驿站落腳，那裏……價格倒還公道！”

言外之意就是他們現在都沒有錢住在京中的客棧！

許姨娘了然的一笑，她剛想開口便被陳姨娘搶了話“想來舅爺手頭緊了些！這樣，我先那些銀子，舅爺先用着！”她揚聲道“香草，把東西拿來！”

香草遞上了一個精致的荷包，送到了李瑞的手邊。

“這裏是五十兩銀子，舅爺先用着，別嫌少就好！”陳姨娘笑吟吟的道“雖然不多，到底是我的一片心意！夫人在時待我極好，我能這樣回報一二，便很滿足了！”

李瑞忙喜不自禁的接了，涎着臉，口中連連道謝。

“舅太太想來進京時匆忙，衣裳等随身物件難免不夠！”許姨娘也不示弱，她身後站着的巧織适時的地上了一個包袱，“裏面有兩件衣裳，都是新的，都是往日夫人賞下來的。舅太太若是不嫌棄……”

李瑞家的也忙喜道“不嫌棄！不嫌棄！如此便多謝姨娘了！”

蕭瑾雖然面上羞赧，但心中叫好，李瑞兩口子真不是白給的！這樣貪財的印象留給陳、許二人，才能讓她們放心！

“我們便不打擾了！”許姨娘起身，扶了巧織，笑道“想來舅爺、舅太太和二小姐有許多話要說，我先走一步！”

陳姨娘見狀，也不好意再留，也扶了丫鬟走了。

二人笑盈盈的走到分岔路，陳姨娘立馬變了臉色狠狠的剜了許姨娘一眼，便揚長而去。

許姨娘臉上笑意不減，款款的往自己院子中走去。

浣月和紫蘇把花廳中伺候的幾個小丫鬟都帶了出去，在院子中遠遠的候着，只留了盧媽媽伺候。

“小姐！”李瑞兩口子給蕭瑾行禮，臉上的輕浮之色褪去，“今日多有得罪……還請小姐您多多擔待！”

“舅舅、舅母做得很好！”蕭瑾笑着搖了搖頭，“我竟不知道如何才能做得更好！你們今後打算如何做？”

李瑞沉穩道“我準備尋個機會進入學士府的産業中，慢慢先接觸着。假以時日，我有信心把這些都變成小姐的！”

“我也可以接近許姨娘、陳姨娘……”李瑞家的也在一旁道“總能打探到一些消息！”

蕭瑾點了點頭。

她看着不遠處同小丫鬟們談笑的浣月、紫蘇，眼前忠心聰明的李瑞夫婦，時時對她關懷備至的盧媽媽……

海棠花在微風中舒展。

她微微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