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隐患

蕭瑾和盧媽媽一路上各懷心事的回到了學士府。而紫蘇看二人都各自沉默着出神，她也沒有說話。

馬車停在了學士府的門前，蕭瑾下了車往裏走，卻發現影壁前許姨娘也準備了車要出門。

“姨娘！”蕭瑾笑着和她打招呼“姨娘要出去？”

許姨娘笑容滿面的點了點頭，俨然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道“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從舅爺家回來？舅爺舅太太一切都好？”

蕭瑾聽她刻意提到李瑞兩口子，難免心虛，笑容有些發飄，只短促的回了一句“都好！”

許姨娘并沒有過多追究，她心不在焉的應付了蕭瑾兩句，便急急的上車了。

眼看就是用午飯的時間了，為什麽許姨娘現在出去？而且她只帶了巧織、劉媽媽，怎麽看都像是倉促出行。蕭瑾心中起了警覺，卻又理不出頭緒。

蕭瑾從寧遠侯府回來後的那點好心情，瞬間煙消雲散。

“小姐，您回來了！”翠竹看到她回來，迎上來道“您不在的時候，三小姐來過一趟！”

璎娘來了？蕭瑾蹙起眉，她去過陳姨娘院中，璎娘應該知道自己不在才對！可是她還是來了！那麽她的目标是……烨兒？

蕭瑾急匆匆的往裏面走，正巧浣月和紫菀在陪着蕭烨在中堂踢毽子，見蕭瑾回來，蕭烨也不玩了，直接沖着蕭瑾撲過來。知直到把蕭烨抱在懷中，蕭瑾才感到稍稍心安。

“姐姐，你怎麽了？”蕭烨疑惑的睜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他看着蕭瑾“姐姐、姐姐！”

蕭瑾長長的出了口氣，放開了蕭烨。

“烨兒乖，今天你三姐來，都和你做了些什麽？”

聽蕭瑾提到璎娘，蕭烨興高采烈的道“三姐姐陪我在家裏玩翻花繩！還有姐姐你看這個！”蕭烨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小荷包，他拿出了裏面的東西，讨好似的攤開手掌放到蕭瑾面前。

“姐姐快看，這是三姐給我的！”只見蕭烨白嫩的小手中托着一個雕工細膩的翡翠蟋蟀，栩栩如生，連觸角都精細的雕刻出來！更難得是這塊翡翠水頭極好，顏色也透亮……就連對玉石了解不多的蕭瑾，也能看出它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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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娘送給蕭烨這樣貴重的東西……

這與璎娘和瑤娘打擂臺，比着往錦榮院送東西不同，璎娘此舉，怎麽看都像是刻意的讨好烨兒。

想到這裏蕭瑾心中咯噔一聲，後背不由發寒，蕭瑾幾乎不敢想下去，難不成……陳姨娘是想要把烨兒奪走不成？

不會的！蕭瑾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她自己有兒子，當然希望自己的兒子繼承家業！烨兒是對她的威脅！她該讨厭烨兒才是！

可是，心中的另一個想法也在叫嚣：沒準兒這次是陳姨娘學聰明了，決定“捧殺”烨兒！這樣她既能留個好名聲，又能徹底把烨兒給毀了！

不行，她絕對不能讓陳姨娘如願！

蕭瑾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讓在一旁伺候的浣月紫菀等人都吓了一跳。

離着蕭瑾最近的蕭烨也着急了，他緊張的道“姐姐、姐姐你怎麽了？”

當蕭瑾回過神來時，看着衆人關切的言切，輕輕的舒了口氣，勉強笑道“我沒事，你們別擔心。”

“這個玉蟋蟀真漂亮！”蕭瑾擠出一絲笑容，她盡量溫和的跟蕭烨說話“你是不是很喜歡？”

“嗯！”蕭烨沒有多想，幹脆的點頭“這個好漂亮！其實這是三哥的，上次我看到很喜歡，可是他不給我……”蕭烨不自覺的嘟起嘴，忽然他想起姐姐教育過他不許亂要東西，他小小的身軀瑟縮一下。然後生怕蕭瑾不高興似的飛快解釋“不是我要的！那日我就是摸了一下！今天三姐姐就給我送來了！”

“是這樣啊。”蕭瑾點頭，忽然她話鋒一轉“大姐和三姐，你更喜歡誰？”

“三姐！”蕭烨回答的利落，沒有半分猶豫“大姐總是捏我的臉，她的手勁兒很大……烨兒好疼……三姐就對我很好，總是笑着的，還送我好玩的！”

瑤娘看烨兒不順眼故意欺負他是有的，蕭瑾不清楚在她穿過來前，璎娘是怎麽對待烨兒的。可她知道，璎娘這些日子的做法，足以改變她在蕭烨心中的印象！

“可我還是最喜歡姐姐！”蕭烨怯生生的看着蕭瑾“我只喜歡姐姐好不好？”

蕭烨是個敏感體貼的孩子……蕭瑾在暗暗嘆了口氣，輕輕撫了撫蕭烨的頭頂，心下發苦。

蕭烨才五歲，根本都還沒有定性！若是光想着自己出嫁後能幫着蕭烨，可是，璎娘比她小一歲！而且璎娘有哥哥和母親！她們随時随地都可以輕易的傷害蕭烨！

若只是捧殺……那就還算好的！

蕭瑾越想越心驚，也越想越心痛。她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

她根本沒有辦法護住烨兒！

見蕭瑾臉色仍是不好，盧媽媽給紫菀使了個眼神，紫菀會意的把蕭烨抱走，盧媽媽上前道“小姐，您還是先進屋歇歇罷！”

蕭瑾無意識的點了點頭，表情僵硬，步伐間帶了些踉跄。

盧媽媽看了一陣心疼。

到了東次間，蕭瑾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一樣，讓伺候的丫鬟都出去，只留了盧媽媽一人。

“媽媽，您覺得寧子衍如何？”蕭瑾說起她的婚事，語氣中并無一絲喜悅，細聽起來竟是有些沉重。

盧媽媽吃了一驚，難不成寧遠侯夫人還把這些告訴小姐了不成？轉念一想又了然，定是寧遠侯嫡女透的口風。大概也是想探探蕭瑾的意思，畢竟強扭的瓜不甜。

想來在寧遠侯府門前碰見寧子衍也是她們故意安排的！想着當時就是存了相看的意思。

“依奴婢看，寧二爺恐怕是最合适的人了！”盧媽媽思忖片刻，緩緩說出了最終的想法。

蕭瑾微微一愣。

她沒有想到盧媽媽竟然也贊同她和寧子衍在一起……明明當初連她和寧惠芸玩在一起盧媽媽都十分介意！而且寧遠侯府正是虎落平陽之時，盧媽媽希望她嫁的更好！

盧媽媽把自己的想法重新梳理了一遍，一一講給了蕭瑾“……最難得是寧遠侯夫人喜歡您！妯娌間大奶奶對您也滿意，小姑子更別說了，寧小姐對您也很好！您嫁過去後，就不愁這些關系！”

蕭瑾點了點頭。她沉默了半晌沒有說話。

好半天她才慢慢開口道“我還在孝中，這也并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定下的。”蕭瑾定定的望着槅扇上的琉璃花，輕聲道“最要緊的是寧遠侯府即使在起複也能對我多幾分憐惜，讓我能更好的照顧烨兒……”

盧媽媽望着蕭瑾，心驟然尖銳的疼痛起來。

小姐不過是十二歲的年紀，說起自己的婚事來，并沒有多少嬌羞和喜悅，她幹巴巴的計較着得失，權衡着利弊。

“罷了，先不說這些！”蕭瑾苦笑了一下，她疲憊的揉了揉額角，接着道“璎娘來錦榮院越來越頻繁，還送烨兒那麽貴的東西……”

“定是那陳氏的注意！”盧媽媽沉聲道“她倒是學聰明了，懂得要把四爺養廢了！”

蕭瑾道“最近許姨娘為什麽沒了動靜？她對錦榮院的關注，倒是少了許多！”

盧媽媽皺眉，道“是怪了，往日明裏暗裏，她沒少往咱們院中打探！這些日子來，卻是沒什麽動靜兒！”

“前些日子舅母跟她走動的勤。”蕭瑾道“您辛苦一趟去舅舅家，只說我的香袋兒落在那裏了！您去問問舅母，興許能探出一二。您把浣月紫蘇叫過來，我有事交代。”

盧媽媽應喏，轉身出去。

不多時浣月和紫蘇一齊進來，“小姐！”

“把那些咱們收着的東西都拿出來。”蕭瑾說得隐晦，二人卻立刻懂了她的意思。“浣月你同盧媽媽一起出去，避着點人，把這些都交給譚朗。”

二人愣了一下，這可是好不容易攢下的，小姐不是說留着應急？

蕭瑾猜出她們的想法，彎了彎嘴角，解釋道“如今我們留着這些反而是累贅。你告訴譚朗，我答應他的東西，全在這裏了。”先前蕭瑾不知道羅氏最後留了一手，故才藏了那些東西。

她留着用途并不大，倒不如交給譚朗，這些東西應該能值一千兩銀子罷？算是答應給他的資金！

“是，小姐！”浣月和紫蘇立刻去暖閣裏找她們藏起來的東西。

蕭瑾有些心煩意亂，起身走到了書案前，目光落到了一本被翻舊的論語上。這是蕭炜曾經看過的書……蕭瑾拿起來，發現底下壓着一本《四書集注》。

無論到什麽時候都有這種書的存在！蕭瑾嘆了口氣，自己那個世界中最出名的可是朱熹的《四書章句集注》，這個世界沒了朱熹，卻還有別人。

不知是哪只蝴蝶翅膀亂扇，把歷史給扇偏了！

朱熹……白鹿洞書院……岳麓書院……

蕭瑾腦海中閃過一絲靈光，不知道這個世界中，書院到底是不是盛行！

想到這兒，蕭瑾立刻做到書案前，提筆匆匆寫了一封信。才吹幹了墨跡，浣月和盧媽媽便來回話。

“盧媽媽，您從舅媽家回來的時候，悄悄把這個給芸娘送過去！”蕭瑾的神色凝重，語氣也有些沉滞“不能被人發現！”

盧媽媽謹慎的接了過來。

等到盧媽媽和浣月離開後，蕭瑾坐在椅子上偏過頭，看着窗外幹淨如洗的天空，又一次忍不住嘆氣。

如果這個想法真的可行，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