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緩和

蕭瑾站在一旁,殷勤的安箸捧杯。

雖然她折騰了半晌也早就餓了,卻在心中告誡自己一定要把姿态放低。蕭瑾忙活的熱鬧,自己卻沒有坐下的意思。

“三爺,您請用！”蕭瑾笑盈盈的親手給楚天舒盛了一碗湯。

楚天舒眸光一暗，他瞥了蕭瑾一眼。

蕭瑾臉上笑容不變,聲音清亮又柔和，她從容道“妾身服侍您用飯！”語氣平緩，沒有一絲不甘和怨怼。

楚天舒看向她的眼神就多了一分詫異。

蕭瑾已經把楚天舒劃為了她的頂頭上司來對待,是她該重點讨好的對象！她還記得上過的公選課，秘書學。聽老師反複提到的就是要領會領導意圖。

雖然這個“領導”是個冷面神,可是她就不信了，她都快從塵埃中開出花來,他還能無動于衷！

就算他能無動于衷，看在她這樣勤勤懇懇的份上，肯定也不會讓她太沒面子！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蕭瑾笑容柔和，端莊娴靜的站在桌子旁，神色間愈發恭敬，沒有一絲不耐和厭煩。

楚天舒拿起的筷子又放下。眼前的站着人姿态優雅，笑容得體，她雖然只是無聲無息的立在一邊，卻是讓人無法忽視。忽然他就覺得有些食不下咽。

“三爺，可是飯菜不合胃口？”蕭瑾殷殷道“要不妾身讓廚房再給您另做？”

“坐下。”楚天舒短促的兩字指令讓蕭瑾一愣，楚天舒的意思是讓她坐下吃飯？是這個意思吧？

可這也太惜字如金了！

蕭瑾斷然不會拒絕楚天舒這大發善心的機會，她在心中偷偷比了個勝利的手勢，便從善如流，道了謝後桌旁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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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不言寝不語，二人雖然沒有交流，一頓飯下來倒也算是吃得和氣，至少蕭瑾是這麽認為的。

算是個好的開始吧！

*********

午飯過後楚天舒仍舊去了外書房。

蕭瑾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楚天舒對她的态度還是這麽冷淡，仿佛她是什麽病毒瘟疫一樣！用得着這麽避之不及嗎？

“三奶奶！”白微和冬霜給蕭瑾曲膝行禮後，恭順的站在她面前。

蕭瑾指了指地上的小杌子微笑道“你們坐吧，我有些事，想問問你們！”

二人口中稱謝，只是坐了小杌子三分之一，坐姿端正，腰杆挺的筆管條直，神色落落大方。怎麽看都不像是兩個普通的丫鬟！

“我初來乍到，對府中的情況不是很了解，你們給我說說府中的情況。”蕭瑾笑容溫和“只撿着日常要緊的事說就是了。”

“回三奶奶的話。”白微朗聲道，“國公府中規矩是晚上一起用飯，早上和中午随意。但是大奶奶每日早晨都回去給夫人請安，伺候早飯，中午多是随意。”

“不過……”白微的語氣有些支吾，“晚上雖說是一起用飯，可除了年節等大日子，三爺是不過去的！”

冬霜接過話來，“院子裏有小廚房，有兩個廚娘和四個粗實婆子伺候您和三爺一日的飯。”

蕭瑾點點頭。

她沒有說話，只在心中思忖着：看來早上她還是要過去的，中午過不過去，看王氏早上的态度如何。至于晚上，她就得留下和楚天舒一齊吃飯了。

做個全心全意為楚天舒考慮的媳婦兒才是國公爺夫婦最想看到的！

王氏說的沒錯，她身邊确實不需要媳婦兒去立規矩，而她做到和楚天舒能做到一團和氣，才是保證她在國公府地位的根本！

蕭瑾在心中嘆了口氣。

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剛穿到這個世界時的茫然失措，前途多難多苦她不怕，她只怕無處下手！

雖然已經确定了大致的方向，可畢竟讨好楚天舒是個太過模糊的概念。楚天舒幾乎是一個泛着寒光的鐵桶！針插不進，水潑不進。

後宅婦人常用來籠絡丈夫的手段——往丈夫身邊塞年輕貌美的通房、擡姨娘等手段她統統用不上，楚三爺連她都不碰一下！

“你們繼續吧。”蕭瑾發現屋中還有白微和冬霜，她微笑道“就這麽說，很好。”

二人點了點頭，又繼續和蕭瑾說起了國公府的事。

********

這兩日晚上楚天舒都是歇在東次間臨窗大炕上。

明天就是回門的日子了。蕭瑾心中還是有些惴惴不安，她就怕明日楚天舒下了她的面子！

可是要怎麽和他交流……看着在燈下翻着書卷的楚天舒，蕭瑾的頭開始隐隐作痛。

或許是蕭瑾的目光太過明顯，楚天舒還是覺察到了。他是習武之人，對這些十分敏感。或者說，當蕭瑾的目光剛落到他身上時，楚天舒已經覺察到蕭瑾在看他。

蕭瑾這兩日來總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态度，即使自己從沒給過她好臉色，她也是不慌不忙，仍然以一張笑臉相對。此刻的局促不安讓楚天舒有了一絲好奇。

楚天舒放下了手中的書，眼角往蕭瑾處一掃，蕭瑾的目光猝不及防的和楚天舒對上。

像是做錯了事被大人發現的孩子，蕭瑾頓時雙頰泛紅，她幹巴巴的笑道“三、三爺！”她還沒想好要怎麽和楚天舒說！

楚天舒眼角微挑，用眼神示意蕭瑾有話快說。

蕭瑾幾乎是受寵若驚，難得楚天舒會主動關心她在想什麽！正所謂機不可失，她斟酌着字句開口了“三爺，明日是您陪妾身回門的日子。”

楚天舒沒有接話，靜靜的聽着她說。

“妾身有個弟弟，叫蕭烨，今年八歲了！”蕭瑾的笑容有些勉強，“他十分仰慕三爺！”

聽到蕭瑾提到蕭烨，楚天舒忽然想起了迎親那日，一個八-九歲的男童，睜着一雙大眼睛打量着他。他清楚的記得，那眼神是滿滿的審視之意！那就是她的弟弟？

楚天舒的眼神中透露出一抹認真。

“烨兒從我娘去了之後，就一直跟着我！”蕭瑾原本也不知道說些什麽，但提起蕭烨她就像打開了話匣子，“那時他才五歲，小小的，軟軟的，像個小團子一樣可愛！對了，就像是言哥兒一樣！”

“我大哥不在了，我娘也去了，家中就剩我們相依為命！”蕭瑾的笑容中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絲苦澀，她微斜了嘴角，“烨兒很乖，總是粘着我，一刻也不分開的。”

“後來有些原因，我要把他送去宣州。”想起那段歲月，蕭瑾眼神中露出些許痛楚，“我狠下心來不理他，他哭啞了嗓子我還是不理他。後來他不哭也不鬧了，一切都像我希望的那樣。可是他跟我再也不親近了！”

蕭瑾一雙漂亮的丹鳳眼中缭繞起了淡淡的霧氣，她的聲音中忽然就帶了些哽咽，“不過烨兒很懂事！他終歸還是懂了我的苦心！他在宣州的兩年長大了很多！他還說，要練武呢，說是——”

說到這兒蕭瑾忙住了口。蕭烨說練武的原因是為了在楚天舒欺負她時保護她，這話可不能對着楚天舒說！

再次對上楚天舒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蕭瑾忽然心中一跳，她剛才都說了些什麽！和楚天舒吐苦水？唠家常？

最令她咋舌的是，楚天舒竟然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不耐煩！

“明日就能見的。”冷不丁的，楚天舒沒頭沒尾來了這麽句話。

蕭瑾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楚天舒竟然和她能拉上家常了！

她使勁兒眨了兩下眼睛，真懷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幻覺。楚天舒似乎沒有那麽抵觸她了？

蕭瑾的動作讓楚天舒眼神一暗。他重新打量起自己新進門的妻子。長挑身材，削肩細腰，鵝蛋兒臉，膚如初雪，眉眼間十分精致。一雙丹鳳眼更是神采飛揚，顧盼生姿。

忽然他心中就有些說不清的滋味。

“三爺說的是！是妾身絮叨了！”蕭瑾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乍着膽子道“妾身想着，三爺武藝這樣的好，師承定然不凡！雖然我不奢望烨兒能有三爺這樣的成就，但能學些武藝，強身健體也就是了！”

“不知道三爺有沒有合适的拳腳師傅？”

這是蕭瑾的臨時決定。

如果楚天舒能答應她的要求，明日回門她的面子問題就解決了！在學士府一衆人面前，楚天舒能這麽做的話，無疑是表示對她的重視！

最重要的是，楚天舒給的人，不僅能教蕭烨，還能保護他！那時把蕭烨留在學士府，她才是真正的放心！

她說完後就小心翼翼的盯着楚天舒看。

其實她心中沒有一點兒底氣，要是楚天舒一口回絕她，她也并不意外。

但是她希望自己賭的沒錯，楚天舒這樣冷冰冰的人，心中還是有那麽一分柔軟。

楚天舒沉默着沒有說話。

蕭瑾期冀的等待着。随着沉默的時間漸漸流淌，蕭瑾心中有些絕望。她甚至有些自暴自棄，楚天舒本就讨厭她，現在又為什麽要幫她？

“三爺勿怪，是妾身唐突了！”蕭瑾扯出一抹笑容，她強笑道“三爺不必放在心上！”

蕭瑾給楚天舒福了福身，就想往屋裏走。

“人選，暫時還沒有合适的。”楚天舒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我會留意的。”

蕭瑾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狂喜。

楚天舒這是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