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幹塘

淩晨的寒風呼呼作響，潘淩嘉瑟縮在自行車後座上，望着兩邊幽黑朦胧的景色從身邊飛逝而過。

簡陋的平房在昏暗街燈下顯得格外的灰濛陰暗，仿佛随時會有東西從燈光的陰暗出跳出來。

想到這個，潘淩嘉忍不住把扶着後座的雙手挪到林潇的腰上。溫暖的體溫透過衣服傳了過來，讓他覺得莫名的心安，心底的害怕也就消退了一些。

在前面騎車的林潇僵直了一下，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雖然他穿的衣服足夠厚，但是突然間有這麽一雙冷冰冰的雙手扶上他的腰，任誰都會吓了一跳吧。

林潇本想開口數落那吓了自己一跳的家夥，不過感受到那雙冰冷的手還在微微顫抖着，突然間心軟了一下，還是繼續往前騎了。

自行車很快的駛出農村住房區，來到一覽無遺的平坦田地，中間一窪窪整齊的魚塘點綴其中，顯得錯落有致。

不過，附近吹過魚塘的寒風更冷了幾分就是。

田地的路都是泥巴路，顯得有點颠簸，坐在後座潘淩嘉感到屁股被颠得生痛，忍不住用力抱緊前面的林潇。

等到自行車來到目的地停下來以後，林潇哭笑不得的望着依然緊摟着自己的潘淩嘉：“喂，你打算抱我抱到什麽時候？趕緊下車。”

潘淩嘉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紅着臉低聲說了句對不起後，跳下了後座，他擡頭才發現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一座簡陋磚屋隔壁。這些磚屋只有簡陋的幾堵牆和瓦頂，前面那堵牆更是建的只有半人高，冬天裏絕對會漏風。

他跟着林潇走近磚屋那邊，這時候一陣刺鼻的臭味傳了過來，還有一些哼哼唧唧的動物叫聲，磚屋裏他連忙捂住鼻子，皺着眉頭問：“小潇，這裏是哪裏？”

“豬圈啊。”他們這裏的豬圈一般都是建在魚塘隔壁，方便就近取水飼養。

魚塘的對岸有一個人影正在拉着一條纖繩子來拖動着什麽，那頭傳來了林爺爺的呼喊：“小潇，你來了？”

林潇朝那邊揮手回應道；“爺爺，我們來了。”說罷，他把自行車往豬圈隔壁的雜物房一放，從籃子裏拿出一個本子和一支筆，帶着潘淩嘉從狹窄的塘基向對岸走過去。

“小心你的腳下，這個塘基平常種草，而且很多老鼠在上面打洞，凹凸不平的不好走，不要一個不小心掉到水裏去游冬泳就不好，這裏可不是你家的調溫游泳池。”要真掉下去了，體弱的潘童鞋恐怕免不了一場生病。

潘淩嘉聽了連忙緊緊盯着狹窄的塘基，走得那叫顫顫巍巍，步步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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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潇，你爺爺他們在什麽？”這時候天色開始朦胧發亮，潘淩嘉望着圍着魚塘拉繩子的衆人，疑惑問着。

“他們在拉漁網，你看到水面漂浮着的白色圓球沒有？那是漁網的浮标，爺爺他們從這頭拉到對岸，把整個魚塘都過一趟，把水中的魚網起來。”

“那漁網不是要很大？”

“對啊，所以才需要這麽多人拉着，別看漁網很輕，但是到了水裏，網的魚越多就會越重。”

林潇倆人一邊聊着，中途他們經過另外一邊負責拉網的大人們，他們都笑著和林潇打招呼：“喲，小潇，這麽早就起來幫爺爺忙呀？真是個乖孩子。你隔壁這娃是哪家孩子？長得可真俊。”

“叔叔阿姨早上好！這是我同學阿嘉，你們繼續加油努力，我們先過去一下。”林潇和大人們打了聲招呼，然後繼續往爺爺那邊走過去。

等到他們好不容易靠近林爺爺那邊，林爺爺也看見林潇他們了。

“胡鬧，小潇你怎麽把小嘉也帶過來了？小心凍着人家！”林爺爺一開始以為和林潇一起來的只是林建，沒想到竟然是親戚托管在自己家的孩子，萬一出了什麽事他怎麽跟人家交代？

林潇在心底吐了吐舌頭，假裝無辜道：“是阿嘉他自己要求要跟過來見識見識一下的，阿嘉，你說是不是？”然後橫了潘淩嘉一眼，言下之意是說，你敢說不是我就讓你好看。

潘淩嘉忍不住抖了抖，連忙點頭：“林爺爺，是我搶着要跟過來的，不關小潇事。”

算他識時務。

林潇滿意的點點頭。既然潘淩嘉都這麽說了，林爺爺自然爺不好再數落林潇。

“爺爺，已經是第幾趟了？”林潇問着。

“第二趟了，等我們收攏了，我們就開始裝魚，你在一旁記數。”林爺爺一邊拉着纖繩，一邊喘着氣回答。

“好。”

“小潇，什麽第幾趟了？”問題寶寶潘童鞋繼續發問。

“為了把魚兒都網幹淨，一般幹塘拖網都會拖不止一趟。”

潘童鞋看着林爺爺他們彎着腰，手冒青筋地拉着纖繩，艱難的一步一腳印地往前走，忍不住問：“我們不用上去幫忙嗎？”

林潇似笑非笑的瞅了他一眼：“你可以走到最後面幫忙一起拉試試。”他的語氣和眼神都在告訴潘淩嘉，你去了也幫不上忙。

潘淩嘉自然不服輸，小心避開走過來的大人們，走到繩子的最後頭，深呼吸一口氣，摸上纖繩使勁往後拉。

然後，毫無意外的，他不會使勁，腳上一滑，跌倒在塘基上。

“噗哈哈！”一邊拉纖繩的人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小娃子，你想幫忙是好事，不過等你長個十年再過來吧。現在你還是乖乖待在一旁比較好。”

丢臉不已的潘淩嘉只好讪讪地跑回林潇身邊待着。

林爺爺這時候也瞪着林潇：“小潇，你陪着小嘉，別添亂。”

林潇聳肩，添亂的又不是自己。

等到大人們毫不容易把漁網收攏在一起的時候，林潇他們站在塘基上，望着那一條條青黑色的魚脊背在網中刷刷的擠動游着。漁網裏不時的泛起白色的水花，那密密麻麻的魚兒讓人感受到了收獲的喜悅。

把漁網固定好後，林爺爺帶着幾個人穿着連身防水衣跳進水裏，拉着塑料大桶，開始往裏面扔魚。

砰砰砰的，一條條魚兒被分別扔進不同的捅中。

有生猛的大魚努力甩着尾巴，濺起的水花連站在岸上的林潇他們也能感受得到。

等第一輪的塑料桶被裝滿後，林爺爺朝林潇喊道：“小潇，開始記數！”

“好！”

“側魚245斤，大頭魚(學名鳙魚)261斤，鯉魚195斤……”

林潇刷刷的在本子上記了起來。

裝到一半，林爺爺忙中抽空問着：“小潇，側魚現在有多少斤了？”

“452斤了。”林潇頭也沒擡的回答。

一旁的潘淩嘉發現林潇算數飛快，一連串數字記在本子上，一旁寫着總數。

“哈哈，老林，看來你這趟收獲不錯，算得上豐收了。”一旁的一位大爺打趣道。

“呵呵，還可以吧。今天晚上記得李記酒家，咱哥倆好好喝兩杯。”林爺爺看到收獲不錯，高興道。

等網魚、收魚告一段落後，天色已經完全亮了起來。

林潇他們又跟着林爺爺他坐上運魚車，颠簸着奔向鎮裏的魚類批發市場。

“老林你來了？喲，看樣子今年的收成不錯。”一名老練的中年男人和林爺爺他們會合。

“哈哈，托福托福，收獲還過得去，今天的魚價是多少？”

“我看看，側魚2.1元/斤，大頭這陣子升了點3.3元/斤，鯉魚降了，現在才2.5元/斤……”

等價格報完，林爺爺轉頭望着林潇：“小潇？”

“側魚912斤，共1915.2元；大頭893斤，共2946.9元；鯉魚675斤，1687.5元。”林潇繼續報數。

潘淩嘉已經在一旁長大嘴巴呆滞，林潇他算得好快啊，而且這些小數點乘法貌似要道六年級才學吧？打擊中……

這時候林潇抽空朝他笑了笑：“等你算多了，自然就熟悉了。”

潘淩嘉總算明白，林潇學的東西都是來自生活中的實際應用，而不是他們死記硬背的課本，所以他才會學的如此的快。

潘淩嘉有種挫敗感，覺得自己活了這麽久好像都白活了……

他從來不知道現在的大米糧油賣得多少錢一斤，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賣的多少錢，更不知道原賺錢會如此的辛苦，平常他買東西從來不看價錢的，花着爸媽的錢花得如此理直氣壯，卻沒有想過爸爸媽媽賺錢有多辛苦……

（－ － 在此申明，資本主義資金累積到一定的程度，基本已經是錢生錢了。所以你爸媽賺錢到底辛不辛苦，我不敢确定。不過潘童鞋能了解到賺錢的不容易，這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