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會有時（十）

淩端性格是活潑，也喜歡出門，但是要看對象。

唐琪薇的性格對淩端來說做朋友都怕麻煩，所以倪青虹問起來直接搖頭，做母親的倒也沒說什麽，主要是她心中更滿意的女孩子是葉從。

葉從的父親是政法部門正廳級的幹部，沒什麽錢，但是有權有勢，和淩端在英國認識，早一年回國，現在淩端回來倒也經常見面。淩端和葉從聊得來，葉從沒事也喜歡抓淩端，她抓淩端主要是因為興趣太冷門，聽戲。

最愛滬劇和黃梅，有事沒事哼着女驸馬的小調，祖母原先在省劇院工作過，現在退下來關系還在，各種演出票是好拿，但是一個人聽戲總是落寞。淩端不過是在外聽葉從唱的多了，有點興趣，陪着去了兩次，倒也聽出了興趣，兩人有事沒事約着一起徒步聽戲，不熟也熟。

淩家不缺錢，缺關系，特別是葉家這種政法部門的。要是能在葉從和唐琪薇兩個人中間選，倪青虹和淩志遠都是中意葉從的，畢竟淩端也跟葉從玩得多。

淩夫人打趣了幾句，淩端搖着頭，堅定地将兩個人的關系定在了朋友上面，倪青虹也沒追問，只是臨走又問了一句，“上次你見到歐陽少恭了吧？”

“嗯……”淩端瞬間低了頭，微微一點頭，“已經沒事了，媽媽。”

“他跟淩越百裏屠蘇關系都好，也是前兩天才回來，如果怕麻煩的話，盡量避開吧。”淩夫人有許多話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當年兩個人的事情她知道以後，想着的是怎麽讓歐陽少恭離開淩端，同性之間的關系，她絲毫不敢聲張，以為将淩端送走平安過了五年事情也差不多過去了，沒想到淩端一回來，那人就有了動作。

有沒有事，淩端知道，今天歐陽少恭一直看着他，看得他如芒刺在背，心中片刻不曾安寧過，好在有唐琪薇在，看着唐琪薇，心中才沒有太多想法，認真聽着唐琪薇的話，努力溝通，如果沒有她在身旁，自己會怎麽樣？

猶豫着拿起手機，撥通了葉從的號碼。

有些人會将心事說給很多人聽，放佛說了一句心中就少了一些壓抑；有些人将心事深深埋在心底，等別人忘了，自己也會淡忘；有些人，卻會在某個時候，告訴某個人。

夜深酒醉，葉從曾經失戀在淩端面前哭得喘不過來氣，淩端也只對她說過，自己曾經愛過那樣一個人，說完才發現早已淚流滿面。

他跟歐陽少恭的事情，百裏屠蘇不知道，淩越不知道，父親不知道，母親知道了，他卻不願意母親再為自己擔心，唯有葉從能夠吐露心事。

三言兩語解釋清今天的事情，也包括自己的害怕。

“淩端，你會原諒他麽，只要他對你好，你可以忘了他過去的事情什麽也不計較，重新和他在一起。”

“怎麽可能。”淩端冷笑，“覆水難收，何況，歐陽少恭也不會在我身上花那麽大的力氣。”

覆水難收，可你不是水。葉從嘆口氣，“那就好，不然你可就真的像條狗了。”

“喂喂喂，聽着這話，我怎麽那麽想打你。”葉從其人雷厲風行，講話也是從不留情面，如此性格進了稅務局也是風風火火。

“哎呦，那給你個機會，周六上午，有空麽？”

“有啊，怎麽了？”

“XXX老師有一場《陸雅臣》全場，我想去聽。”

“又是《陸雅臣》？你還真是喜歡這首啊。”滬劇曲調細膩悠長，本來不對淩端的胃口，但是葉從哼着好聽，閑着給他細細講來，淩端竟然聽出了興趣，《陸雅臣》講的是富家子弟嗜賭成性，最後散盡家財要賣掉妻子繼續賭，岳母苦勸不住只得将女兒買回娘家，等到落魄公子回家之後人財兩失，這才悔恨交加，懸梁自盡，未了被鄰居救起好言相勸，然後幡然悔悟回去求妻子原諒。

老套且俗氣的故事，偏偏葉從的喜歡，葉從的性子本是渣男不可取，卻每每感動于結局。明明發現男友吸□□的時候二話不說分手走人，就算在淩端跟前哭得凄慘，最後還是一刀兩斷幹脆地分手再見。

“當然，浪子回頭金不換。”葉從說的時候在笑，她不信浪子回頭，男人能渣一次也就能渣第二次，習以為常，刻在骨子裏的劣根性有多難改她在法院見得多了，當時下跪寫保證書哪怕用自己的血，回頭該賭博的還是賭博，喜歡女票女昌的照女票，人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人渣尤其是。

但是她卻偏偏信了陸雅臣會改過自新，會牽着自家娘子回去好好過日子，并且為之感動。淩端之前聽了故事會嘲笑，陪她看了細卻再不說什麽，葉從笑着說，這就是藝術的力量，淩端看着她沒說話，所謂藝術，難道不是在展現人性？你喜歡，不也是心底還期盼着浪子回頭？即便看了再多的人間慘劇，心底到底還是想看到人知錯能改，想看着破鏡重圓。

沒多久唐琪薇也來了聯系，淩端一看說周六我已經和朋友約好了，不料唐琪薇下來就是一句，那你周日呢？

周日倒是真沒什麽事，但是淩端對于唐琪薇着實沒有興趣，表示周日要陪娘親，隔着電話聽到唐琪薇哼了一聲，以為她要挂掉，結果也只是哼了一聲，接着又說，那你下個周末沒事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淩端還能說什麽，笑着問她有什麽事，唐琪薇扭捏了一下，有心電影上市想去看，淩端一查片子就頭大，評價5.6，看過的都說無聊，但是唐琪薇都把日期推到下周了，淩端也只得應下。

期間歐陽少恭倒是來了不少信息，淩端一律不回。其實他大可以在手機上設置一個黑名單，但是淩端覺得既然放下了，就不用應該再專門為他下個手機軟件，再說，若是有心，換個號碼也是一樣。

歐陽少恭給倒是有耐心，不管淩端回不回，每天一兩通電話三四條訊息，淩端看着偶爾會想，當年自己聯系他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麽個心情。

高考沒結束歐陽少恭就走了，臨走跟他說要去進修一段時間，回來成績考得好帶着他一起去旅行，淩端當時笑着說好，卯足了勁考試，考完卻找不到人了，電話不接說在國外還能說得過去，信息全無，□□什麽的全部都沒有反應。

那一個星期淩端都很擔心，非常擔心又無能為力，不斷地安慰着自己可能只是暫時聯絡不上。家族聚會上連找屠蘇茬的心情都沒了，可惜看到屠蘇給陵越打電話，淩端在邊上，淩越直接叫淩端接電話，百裏屠蘇和淩端兩個人直瞪眼，瞪了一會兒還是把電話給了淩端，幾句安慰話罷了。挂了電話預備關手機，但是看到百裏屠蘇的手機挂着扣扣，下意識點開……淩端沒有手機，百裏屠蘇卻有，自家大伯對養子寵愛有加也信任的很。

淩端看到了熟悉的頭像熟悉的號碼……他把歐陽少恭的號碼背的比自己還熟，所以一眼看到少恭在關切百裏屠蘇。

後面整個暑假過得渾渾噩噩，幾次找借口去了百裏屠蘇那裏，翻開信息發現的結果，除了百裏屠蘇，跟陵越也打得火熱，跟誰都親切的樣子，唯獨将自己的信息放過了。

從那一天開始，淩端再也沒有主動聯系過歐陽少恭，然後過了暑假心情緩過來，直接去了英國，倪青虹萬分不舍，也囑咐他好好照顧自己。

淩端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哽咽着問，“媽，你不是知道？”淩端的事情從來瞞不過倪青虹，蛛絲馬跡都能被自家母親一口說中，幾次盤問淩端的去向，也詢問過他身上那些痕跡的來歷，甚至連淩端失态也看在眼裏，柔聲安慰，所以，媽媽，你是不是知道。

倪青虹點頭，還未解釋，淩端就拎着行禮走了，去了英國連續三年都沒回家，第四年回來，滿面笑容，似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端兒，你還好麽。”如鲠在喉卡了三年，這種事情無法在電話裏解釋，只得用郵件一封封發過去，淩端回複只有三個字，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倪青虹想問問淩端，你知道歐陽少恭的目标從來都是百裏屠蘇麽？你知道離開你是歐陽少恭主動承諾的麽。當時高考在即，倪青虹再怎麽窩着火氣也不敢對淩端發，只得找歐陽少恭談判，對方吃準了倪青虹不敢聲張，開出的條件是倪青虹保持沉默，他也會主動離開。

歐陽少恭說到做到，幹脆利落的離開，倪青虹看着親子渾渾噩噩，心下着急卻又無可奈何，她知道過去就好，卻從未想到，淩端竟然看了出來，歐陽少恭的離開和她有關。淩端得到了答案就走了，往後也從未主動提起過這件事，倪青虹把查到的資料都送給了淩端，淩端只說知道了。

偶爾倪青虹提起，淩端只是笑着說已經不重要了，叫她不要放在心上。

當初是我不懂事，以後不會了。淩端的話說得誠懇，倪青虹卻看到了笑容裏的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