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界限

這天拍攝的是整部劇的重頭戲——高中同學聚會。

曲參已然褪去了灰姑娘的裝扮，一身白色的毛織裙，一頭柔順的長發，戴着白色的針織帽，俨然是從醜小鴨變成了白天鵝。

這是她進組以來做的最久的一個妝，做頭發、接睫毛、化妝、弄指甲，從早上五點一直到上午八點才好，裝扮完畢照鏡子的時候，不由感嘆果然是人靠衣裝，這還是她本人嗎？

其實攝像機都不會拍到她的正面，不知道化妝師為什麽那麽辛苦還要化她的正面妝。

出了化妝室，導演一見到曲參又是豎大拇指，又是開始他的啧啧贊嘆，經過這些天的相處，曲參和羅導也已經很熟了，便大方地接受了他的稱贊。

倒是之後見了化了正妝、穿着一身白色西裝的陸祤商有些不好意思，眼睛都不敢和他對視，心裏反複在想：這家夥真是沒有最帥，只有更帥！

這場戲在本市一家星級酒店取景，酒店裝潢特別豪華，曲參和韻熙一致認為這是本劇除了那個占經費80%的女主摳圖特效之外最大的手筆了。

主演和群演都精心打扮，宛如是要開一場盛大的paty。

曲參和韻熙舉着杯子在場子裏走來走去，遍嘗了場內各種糕點美食。

吃的有點多，曲參剛想去喝點飲料，就聽見場邊一陣騷動，在周圍衆人的驚呼聲中，有個人朝着她走了過來。

曲參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位正處于輿論漩渦的大愛豆——蕭加翌。

他不應該正為了應對自己的突發狀況忙得焦頭爛額，怎麽會跑到這裏來？

帶着一臉悠閑笑容的蕭加翌雙手插在兜裏，邁着自信的步伐徑直走到曲參面前，伸出手，“曲參你好，我是蕭加翌。”

“你好！”曲參怔怔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此刻她的心有些顫抖，難得一見的大明星啊，過去一直都只是在電視劇或者電影裏看到過。

對了，蕭加翌怎麽會知道她的名字？

蕭加翌禮貌地笑了笑，轉頭看見身旁的餐桌上擺滿了各式水果和蛋糕，就拿了盤子，揀了一塊火龍果，用小叉叉了遞到曲參面前，“我記得你最愛吃這個，不過別吃紅心的，容易染色，我挑了一塊白心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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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情況？我和他認識嗎？怎麽叫做他記得我最愛吃火龍果？

曲參心裏犯着嘀咕，雖然摸不清楚狀況，還是覺得應該糾正他一下，“對不起，我最愛吃的是橙子。”

蕭加翌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麽說，忍不住笑了，“我愛吃火龍果，你喂我吃吧。”

“啊？”曲參左看看右看看，韻熙這個時候還在另一邊“搜尋”着美食，自己身邊沒有其他人，他确定沒認錯人？

蕭加翌把水果盤遞到曲參手裏，示意她拿一塊給他。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周圍很多群演這時都看向了他們兩個人，就連不遠處正在聽導演說戲的陸祤商也看了過來。

曲參勉強擠出個笑容，“蕭...”又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合适，索性直接問他，“您是不是認錯人了？”不過明明剛剛還喊了她的名字，很少有人和她重名的啊？

蕭加翌搖了搖頭，又靠近了曲參一些，“沒有認錯，我來看的就是你。”

這話越聽越像是瑪麗蘇神劇裏霸道總裁的禦用臺詞，見他指了指水果盤，“來，喂我。”

曲參拿起他叉好的那塊，看了又看，在大庭廣衆之下喂給他，這好像有點...又不是在拍戲，是不是又因為她長得很像某個人，她的臉怎麽這麽容易和別人撞在一起啊？

曲參想着想着，就把那塊火龍果放到了自己嘴裏，嗯，白心的果然有點酸，還是橙子好吃。

站在面前的蕭加翌真的是無法忽略的存在，真人比照片和鏡頭裏的還要好看多了，只是有了陸祤商在先，再好看的人她都有了免疫力。

蕭加翌看了曲參半晌，像是終于觀察夠了，“我突然出現，你是想到了什麽？”

“我是想到，會不會是我長得很像你那個官宣女朋友，所以你見了我就情不自禁地給我遞水果。”正值上升期的愛豆談戀愛可是大秘密，他一定是憋壞了，好不容易官宣了，也不見得能經常見面，所以聽說有人和他的女朋友長得很像，就不由自主想過來看看，又情難自禁地想對她好一點。

長得和她很像的女孩！曲參突然靈光一現，哦，難道他的女朋友長得也很像米怡娜？所以他才會和米怡娜有了那個“酒店密會”的緋聞？

蕭加翌像是真的被說中了心事，臉上的表情一瞬間有些僵硬，不過那一瞬太快，如果不是離得太近，幾乎無法察覺，“你的想象力真是太豐富了。”他從盤子裏又叉了一塊火龍果遞到曲參嘴邊。

大明星還挺執着，非要在別人面前秀恩愛，難道是想讓她當炮灰，混淆視聽？

曲參腦子裏還在急速地編着故事，突然有個人走到她身旁，接過了蕭加翌手裏的那塊火龍果，連同曲參手裏的水果盤也拿了過去，遞給了正晃悠着走過來的王佑達。

不用轉頭就能聞出這熟悉的味道，陸祤商，他怎麽過來了？

曲參扭頭看了看陸祤商身後優哉游哉吃着火龍果的王佑達，再擡頭看了看身旁緊挨着自己的陸祤商，他靠得也太近了吧？

陸祤商向蕭加翌點頭致意，“蕭哥，你好，我是陸祤商。”語氣很是恭敬。

蕭加翌并沒有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而生氣，反而禮貌地伸出手，“我知道你，祤商，羅導經常和我說起你，他很認可你。”

“謝謝！”

“這是我的隊友王佑達。”陸祤商介紹說。

王佑達往前一步，伸出手和蕭加翌客套地握了握手。

這時羅導喊了一聲，“加翌，別皮了，過來看一下，效果不錯的。”

蕭加翌回了一聲“好”，就招呼面前的三個人一起過去看看。

導演回放了剛才拍攝到的畫面，璀璨的水晶燈下，曲參側對着鏡頭，對面的蕭加翌對她說着話，動作輕柔地把火龍果放到了她的嘴邊，溫柔的眼神像是要漾出水來。

曲參想，當時她怎麽沒注意到蕭加翌的眼神是這樣的，奇怪地搖了搖頭，剛才滿腦子似乎都在想大明星怎麽突然出現在她面前，而且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還喂水果給她吃，給她的大腦裏填了一堆漿糊。

鏡頭從兩個人的身側滑過，慢慢可以看到曲參的正臉了，她剛把火龍果吃到了嘴裏，嘟着嘴，瞪着眼睛，一臉懵地望着鏡頭，像極了偷吃被發現的小倉鼠。

“很好，這個表情很棒！”蕭加翌由衷地誇贊，“就是要這個效果！”他拍了拍導演的肩膀，“羅導，你的眼光真不錯！”

導演像是被大人誇獎的小孩子一樣撓了撓頭。

蕭加翌又看向曲參，再次伸手，握住她的手，“你好，曲參，我鄭重地邀請你出演我下一部歌曲MV的女主角，可以給我這個榮幸嗎？”

他說得如此的鄭重其事，不像是在作假，曲參卻覺得虛幻到不可思議，這次被唐老師找來做個替身已經像是做夢了，現在又要拍MV，這也太夢幻了吧？

羅導見曲參完全呆住了，拍了拍她的後背，耐心地和她解釋了起來。

原來羅導在接拍這部網劇之前一直從事MV的攝制，最近又接拍了一首歌曲MV，就是蕭加翌即将要推出的單曲，正在找合适的出演者。曲參和陸祤商那天在操場上拍攝到的場景打動了他，就想請曲參來擔任MV的女主角。

靈魂終于落地的曲參聽完導演的解釋，連連擺手，如果說只是做個替身還好，這要涉及到露臉表演，她絕對是不行的，會僵硬到比僵屍還恐怖，“有那麽多專業的女演員可以出演，我不行的，我演不了。”

“專業的女演員未必能演出自然的效果，這部MV主要是講兩個青梅竹馬的愛人，從年少到成年以後的分分合合，愛恨糾葛，你只要出演中間的一個階段，鏡頭不多。要的就是那種青澀稚嫩的感覺，不需要多努力去演，你本色出演就可以。”羅導還是在耐心地勸說。

曲參還是想拒絕，又覺得這樣駁羅導的面子不太合适，正在她躊躇不決的時候，看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走過來，站在羅導身後的陸祤商，對她點了點頭。

曲參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也點了點頭，羅導高興地拍了手掌，“好吧，那就先這麽定了，不過這件事也不是我和加翌兩個人說了就算，還得拿去給制作組讨論一下。”

蕭加翌點了點頭，看向陸祤商，“祤商，羅導推薦你和我搭檔拍，制作組要是通過了，就和你們公司那邊談，可以吧？”

蕭加翌伸出右手，陸祤商也伸出手和他相握，禮貌地說了聲，“好的。”

蕭加翌又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滿是對後輩的愛惜和贊賞，“我很看好你的，好好幹！”

陸祤商恭敬地鞠躬，說了聲：“謝謝！”

原來是要和陸祤商一起拍，曲參的心一下子好像放到了肚子裏，剛剛還略微沉重的心情瞬間又輕盈了起來。

正在她暗自慶幸的時候，蕭加翌又看向了她，“曲參，我也很看好你喲！”邊說還邊對她挑了挑眉，眨了眨眼。

不愧是大愛豆，撩粉絲就算了，還把這招用在了她的身上，還好她有陸祤商的濾鏡，除了陸祤商，對其他人都是刀槍不入。

曲參學着陸祤商恭敬地鞠了一個躬，說了聲：“謝謝！”

蕭加翌笑了，“羅導說你和祤商一直在切磋交流，看來是學到了不少。”

曲參看向陸祤商，陸祤商向我眨了一下眼睛，他居然也懂得用wink來撩人。

曲參心跳漏了半拍，用手捂住心髒，天哪，什麽時候才能對他也免疫！

蕭加翌正好在這個酒店有活動，這才順路過來看了一眼，事情基本定了以後，他就和急匆匆找來的經紀人一起離開了，曲參和陸祤商又繼續聽羅導說戲。

對即将到來的這場戲，曲參還是有些緊張的，這裏是男女主公開戀情的地方，男主和女主要在衆人面前跳一支舞，然後男主吻了女主。

羅導對于如何站位，如何借角度，兩個人該如何接觸進行了一一講解，曲參聽得很認真，時不時看向陸祤商，卻見陸祤商也在看着她，就趕忙把視線轉向了別處。

導演說完了戲，在一旁招呼着工作人員布置設備，準備開拍。

曲參和陸祤商站在拍攝點先試着對戲。

想到将要到來的吻戲，即使是借位，她也覺得很是忐忑，都不敢直視陸祤商的目光。

“曲參...”對戲中本來喊的是劇裏的名字，陸祤商突然叫了她的本名。

曲參疑惑地看着他，“怎麽了？”

“能屈能伸？”

曲參知道他是在逗她，“是彎曲的曲，岑參的參，好不好。”

“小學的時候同學們不知道岑參那該怎麽辦？”

“那就說是人參的參，就因為這個還被人起外號叫人參娃娃。”

“人參娃娃？應該是一部很老的動畫片裏的吧？像這樣的？”陸祤商用雙手捏住了她的臉，“臉圓圓的，胖乎乎的？”

曲參噗嗤笑了，打掉他的手，又順手在他左胳臂上拍了一巴掌，“說誰臉圓呢？”

陸祤商用手撫摸着被打的地方，“小不點兒勁還挺大。”

“說誰是小不點兒？”曲參擡起手，作勢又要打他，陸祤商一下子跳開了。

這時有工作人員說：“你倆這是因為一會兒要拍吻戲，緊張了吧？”

兩個人被說中了心事，只能尴尬地幹笑。

“又不是真親，緊張什麽？更何況你們倆一見面不是就親過了？”羅導笑着說，“好了，開拍了。”

羅導，您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想到接下來要拍的這一條，再回想兩個人第一次見面那個“匆匆一吻”，曲參的臉又燒了起來。

兩個人按着這兩天練習的成果，跳了一段華麗的雙人舞，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就要親親了。

曲參被陸祤商輕輕摟着，聽他說着劇裏的臺詞。

陸祤商的眼睛溫柔而深情，即使是一塊石頭，都能被這樣一雙迷人的眼睛融化掉吧。

哦，不，曲參，你要清醒一點，記着鏡頭會在哪裏，一會兒頭要向哪個方向歪。

陸祤商說完了男主那段深情又有些肉麻的話語，然後低下頭來。他的個頭太高，只能把雙腿叉開，才能讓曲參仰起的脖子舒服一些。

曲參記得鏡頭是在右側，自己的頭也要往右歪，這樣從鏡頭看過去，只能看到她的後腦勺和陸祤商的少半張臉，兩個人看似在接吻，實則嘴唇并不會碰到一起。

這個動作真的是又讓她夢回到了第一場戲，越想越覺得心慌手抖。

陸祤商叉開腿，低下頭要做出吻的動作。

曲參也在這時閉着眼仰起了頭，陸祤商的氣息就萦繞在鼻息間，她感覺到渾身都在抖。

陸祤商摟着她腰背的手輕撫着她的背脊，身體的顫抖随着他的撫觸漸漸平複。

雖然陸祤商的身高特別虐待自己的脖子，但是能夠靠近他，和他氣息相聞，對于曲參來說就算是脖子斷了也心甘情願，更何況陸祤商為了遷就她，和她說話的時候，經常是彎着腰的，他的脖子應該也很累。

如果說曲參對陸祤商最初的喜歡是粉絲對偶像的單純的那種喜愛，經過這些天的相處，那種喜歡已經在慢慢變質，不知不覺間，她的渴望多了起來，想要二十四小時随時随地都能看到他，無時無刻都能聽到他的聲音，每一分每一秒都能和他像拍吻戲那樣氣息相聞。

每一次去片場第一眼看不到他就如同失戀了一般渾渾噩噩，一看到他又馬上精神百倍。

曲參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心思，謹守着粉絲與愛豆之間的界限，不敢逾越，也不想逾越，有些事，一旦破了規矩，等于是自取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