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拒絕

在明清宮苑門口，曲參和韻熙等到了特意從杭州開車過來的關曜宇，三個人相約今天要好好逛一逛橫店，不過經歷了早上的事情，兩個人多多少少都有點精神恍惚，以至于關曜宇來了以後，第一眼看到她倆就問：“是水土不服了嗎？怎麽兩個人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曲參不由笑了，“就算是水土不服這麽多天也早就好了，就是昨天晚上吃多了，都沒睡好。”

“看來這劇組夥食屬實不怎麽樣，才讓你們逮住機會就暴飲暴食。”

“哥，你這一趟來到底是順路還是專程呀？”終于打起精神的苗苗不忘揶揄她哥。

關曜宇看了看她，“當然是......”在苗苗期待的眼神中繼續說了兩個字——“順路”。

苗苗“嘁”了一聲，“鬼才信。”

關曜宇笑了笑，現在的他不再像當年那樣總是高高在上的冰冷模樣，溫和了許多，就連看人的眼神也柔和了。

他又問曲參：“來這邊還算順利吧？”

曲參點點頭，“我其實沒什麽事情，就是在一旁看着。”

“片場有意思嗎？”

“開始覺得很有意思，後來看多了慢慢覺得有些枯燥，同樣的鏡頭翻來覆去地拍，就覺得沒多大意思了。”

“那你什麽時候回去？”

“估計再過十來天吧。”

“到時候我也可能出外差了，你可以到杭州，我們一起走。”

還沒等曲參回答，苗苗先搶了話，“诶，哥，你眼裏還有沒有我啊？你們一起回去，那我呢？”

曲參和關曜宇同時看了對方一眼，頗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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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參先拿出手機晃了晃，“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刷了票進去吧。”

關曜宇看了看周圍，指了一家店鋪，“我先去買點水。”

苗苗在他們身後咳嗽兩聲，“要不要這麽明擺着地把我當透明人啊，再這樣我就回去了，本來人家今天心情就不好。”

關曜宇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徑直走了。

曲參連忙回身挽住她的胳膊，“你要是回去就看不成明清宮苑了，這不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地方嗎？”

苗苗“哼”了一聲，“大不了我下次再來。”

說完拿出手機又刷起了新聞，剛看了一條就瞪大了眼睛，抖着手拿給曲參看，“曲參姐，快看這條，陸祤商這麽快就發聲明了，說早上的新聞純屬謠言，圖片造假，他會追究法律責任，歐耶！”苗苗開心地做了個手勢，“我就知道陸祤商才不會那麽沒品，和一個富家千金談戀愛。”

“好了，既然事情澄清了，就別想了，好不好？”

“曲參姐，你真是個理智粉，我可做不到，剛開始看到這個新聞的時候，心裏好難過，感覺對什麽事情都提不起興趣，就想知道這件事情會怎麽樣。”

曲參摸了摸她的頭，“你已經很好了，現在是不是心情好多了？”

苗苗點點頭。

“那我們就開開心心去玩吧。”

兩個人先去了門口，等買完水的關曜宇過來，一起刷了碼進了景區。

橫店的這座明清宮苑很大，中間的主殿基本和北京故宮一比一比例複刻，外形百分百還原，只是內裏基本都是空的。

三個人租了一輛三人人力腳踏車，騎了一陣，看到前面有個吼泉，就都下了車。

吼泉其實就是一個聲控噴泉，在噴泉的旁邊有一個約有三四米長的古典式金色號角，吹響號角，噴泉的水就會直直噴出，高低随着聲音大小調節。

苗苗跑過去，彎腰對着號角的吹口大喊了一聲，噴泉應聲而起。

“不如我們比一下，看誰吹得高。”曲參笑着說。

苗苗直起身，“三個人比？那我們倆肯定比不過我哥。”

“那可不一定，我肺活量很好的。”

關曜宇笑着說：“行，要是贏過我，我請你們吃大餐。”

苗苗擺手，“這個不算，你來了當然要請我們吃大餐。”

關曜宇又說：“那今天凡是你們看中的東西我都買單。”

苗苗興奮地握住關曜宇的手，“好的，一言為定。”

三個人分別對着號角的吹口大喊，從比誰聲音喊得聲音大，噴泉噴得高，到比誰喊得長，噴泉噴得更持久。

曲參用盡全身力量，所有積壓在心底的煩悶都通過一聲聲的“啊”釋放了出來。

嗓子啞了，卻有了一種通體舒暢的感覺，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一直萦繞在周圍的陰霾漸漸散去，像是突然間醒悟了一般。

自這次見面以後，曲參和陸祤商的相處模式比陌生人還要陌生，相比較，和姜錦宸、洛時星反而要更容易親近一些。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陸祤商似乎在刻意和她劃清界限，仿佛兩個人就只是“偶像”和“粉絲”的關系。陸祤商看向她的時候，眼神裏也是毫無波瀾。

六年前，他們相處的時間并不長，在那之前，更多的像是在用精神交流，在現實中并沒有相處到多麽熟悉就突然間分開了，而現在這種狀況，恐怕是連熟悉的陌生人都談不上。

既然已是陌路，各自都會有新的生活，她又何必如此在意他的事情，更何況僅僅只是一個緋聞。

就算是陸祤商要官宣結婚，她也應該坦然接受才是。

這六年來，她一直都忙于好好生活，以後也還是要繼續努力生活。

想到這裏，曲參用盡洪荒之力做出了終極吶喊，噴泉飛向天空，經久不衰。

明清宮苑一側的王爺府正在拍戲，沒有拉起警戒線，苗苗跑進院子裏去一探究竟，曲參和關曜宇沒有多大興趣，便在外面的青磚小巷裏溜達。

小巷子的左側是一座座明清建築，青磚灰瓦，而右側則是紫禁城的紅色宮牆，時不時會有身穿古裝的人從某處走來，行進在這裏，頗有些穿越時空的感覺。

“《甄嬛傳》應該就是在這裏拍的吧？”關曜宇提起了話頭。

沒想到他也看宮鬥劇，“大多數明清戲應該都是在這裏拍的，現在想去故宮裏面拍怕是不可能了。”

“劇裏面看到的和我們實際看到的不太一樣，房間裏光線很差，但是電視劇裏演出來就亮了很多。”

“當然了，拍戲的時候有燈光照片，演員對戲還要用上打光板，如果太追求原始色調，拍出來估計會很壓抑。”

“《如懿傳》房間裏的光線好像就要暗一些。”

曲參不禁有些好笑，“原來你這麽愛看宮鬥劇，真是完全颠覆我對你的看法。”

“在研究生院，導師愛看，在設計院，同事都在看，也就被影響了。看了之後覺得也還不錯，不然的話，現在也沒有話題和你聊。”

“我看過《甄嬛傳》，沒有看《如懿傳》，在這些之前，我還看過《金枝欲孽》、《宮心計》，同類型的電視劇看多了也會膩，更何況我其實并不怎麽喜歡看宮鬥劇，看着心累。”

“人們總會問一個問題，如果把自己放在宮鬥劇裏能活到幾集，我覺得如果把你放在宮鬥劇裏，應該能活到最後。”

“哦？”曲參有些意外，“我一直覺得我活不過半集，放在《甄嬛傳》裏很可能就是被賜了‘一丈紅’的夏冬春。”

“不，你沒有她那麽笨。”

“我可以認為你這是在誇我嗎？”

“當然。”關曜宇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好像生怕曲參不相信似的，“你上學的時候就表現得很聰明。”

“我什麽時候表現過？”

“有一次，有幾個女同學圍在一起算一個趣味小算式，好像是鞋碼加兩個零，減去出生日期，再加上當時的年份，就可以得出鞋碼加年齡，她們覺得神奇得不得了，研究了好久都不知道是什麽原理，就去問了你，你說其實就是更改一下算式的順序，用最後的年份減去出生日期，不就是年齡的正常算法，用年齡和前面的四位數相加，就得出了最後的結果。”

曲參很是驚訝，“你怎麽記得這麽清楚？”

“因為我當時也暗暗算過，一時都沒有想出來原因，你說了，一下子就明白了。”

“其實如果不是太心急得出結果，就不會被迷惑。”

有時候人越是着急，就越是容易陷入死胡同，解題如此，處理事情亦是如此。

“我現在也很着急想要一個結果......”關曜宇的神态突然鄭重了起來，“曲參，我們已經認識這麽多年，我對你的心意你應該有所感應，我并不喜歡拖泥帶水，只是一直等着你能接納我，現在不如我們以一種全新的關系，重新認識一下？”

曲參當然明白關曜宇的意思，從他說想要一個結果的時候，她就知道關曜宇想表達的是什麽意思，但是當他說到“以一種全新的關系重新認識一下”的時候，曲參還是恍惚了一下，腦海中突然中閃現出一個熟悉的面容，也曾用同樣溫柔的語句和我說道“不如我們重新定義一下我們的關系，做我的朋友怎麽樣？”

兩個人都停住了腳步，關曜宇看着曲參，似乎想要盡量保持平穩，緊繃着的嘴角又洩露出了些許緊張。

曲參也看着他，同樣的鄭重其事，“關曜宇，我不想說謝謝你等着我這樣矯情的話，如果說一直以來是因為我的态度不夠明确，讓你有些許誤解，那麽真是有違我做事的原則。你不喜歡拖泥帶水，我也不喜歡糾纏不清，我和你是老同學，現在也可以說是朋友，我們的相處僅限于這個層面，希望你能明白！”

關曜宇慘淡地一笑，“你果然還是這麽直接，我就是害怕你的直接，所以才一直不願意把自己的心意說出來。”

對待感情這件事，曲參一直覺得直截了當比拖拖拉拉要強很多，愛就愛，不愛就是不愛，沒有中間地帶。

“其實你應該知道，說不說出來結果都是一樣的。”

“你是不是覺得這樣直截了當不會讓我難過太久，即使受傷也會很快過去？”

曲參點點頭，她确實是這麽想的，長痛不如短痛，她不認為自己的拒絕會讓關曜宇難過多久，人這一輩子又不是只會喜歡一個人。

“你真是......對自己殘酷，對別人的也很殘忍。”

曲參有些不明所以，“對自己殘酷？”

“當初你那麽喜歡陸祤商，分手的時候也是說斷就斷，沒有一點含糊，是因為相處太短，還是因為不夠喜歡？”

沒等曲參回答，關曜宇又接着說，“他當時去過我們學校，你們的戀情學校裏很多人都知道，他在網上爆出黑料的時候，很多人以為你會被曝光，有同學還準備上傳拍到的視頻。緊接着你受傷住院，他從來都沒有出現過，我想你那個時候應該明白了和一個娛樂明星談戀愛的結果。所有的風波都止息于他的官方聲明，短暫談過戀愛，已經分手，我不知道你當時看到這個官宣是什麽樣的心情，或許你早已經知道，也許是你們提前商量好的對策。那個時候我以為你會傷心難過，會需要人安慰，但每次見到你就像是根本沒有經受任何痛苦，一直都是很平靜的樣子，甚至還和病房裏的其他人說笑打鬧。這之後你出院繼續平靜地學習，出國留學，回來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我經常想，到底你的心是鐵築的還是壓根就沒有心，或者一切不過是你制造的假象？怎麽可能有人受傷不會感到痛的？”

這是曲參和關曜宇認識這麽多年，他說過的最長的一段話，也許意識到了自己情緒有些激動，說完以後，他輕聲說了聲“對不起”。

曲參沒有說話，這個時候她說什麽都是多餘的，那些年的傷痛煩惱沒必要再提起，也不需要人理解她當初的決絕，那時所經歷的一切，做的所有決定不管是對是錯都已經成為過往，要過好的只有現在。

“曲參，你覺得你現在過得好嗎？”關曜宇的情緒似乎平穩了一些，至少他的聲音聽不出有任何波瀾。

曲參的回答很堅定，“關曜宇，我現在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