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撕破臉

蔣菲菲沒想到她還能動手,吓了一跳,慌忙躲開,“幹什麽,誰說我被抓了,我人都在這兒呢,你就不能好好問問,整天聽風就是雨,別人要說我殺了人,你也信嗎?”

柴大金本來也沒用多大勁,就是想拍打她兩下解氣,被她一躲,差點閃了腰。

她扶着腰,“人家怎麽不說別人就說你,說到底,還是你自己惹事。”

蔣菲菲瞄了眼劉嬸子,呵呵兩聲,轉身就走。

看劉嬸子那快冒火的眼神,先別說釘螺的事,就自己剛才那話她就能記一輩子,這次是把人得罪死了。

自家這婆婆又是個是非不分的,以後天天都磨牙拌嘴是輕,就怕這劉嬸子動不動就舉報她。

就算她行得端立得正,也怕被人盯着啊,真遇到事,怕是所有人都跟柴大金一個想法,人家怎麽不說別人就說你,還是你不對。

更怕的是她的鍋竈都在樓道裏放着,萬一這劉嬸子腦子一抽往自己鍋裏放點東西,那可真就出事了。

搬家,為了耳根子清淨也得趕緊搬家。

蔣菲菲回去後又是做牛軋糖又是做小海鮮,牛軋糖雖然賺得不多,但做起來簡單,就是各種幹果剝皮費時間,不過有田奶奶呢,讓她慢慢做,做出來她去賣牛軋糖,蔣菲菲去賣海鮮。

緊着點趕緊攢錢,買房短時間是不可能了,出去租個獨門獨戶的民房,清淨又方便。

柴大金還等着她來解釋呢,沒想到人家完全沒把這當回事,她找上門就見蔣菲菲忙個不停,見她來了也不招呼。

“你趕緊把這一攤子停了,真賣出事來有你後悔的時候。廠裏正招普工呢,我讓你爸給你報了名。你是高中生,又算得上咱們廠裏的親屬,用不着考試,直接入廠,後天就體檢。”

蔣菲菲嘆口氣,進廠做女工?

不用考試那肯定是流水線上的活兒了,估計還得三班倒着上,一個月辛苦下來拿不到二十塊錢?

她一中午随便賣賣都能賺二十,現在不是她原來生活的年代,那時候各行各業差不多都飽和了,網商還不停擠壓着門店,開門店賣衣服的,賣吃的,都各種倒閉。

現在這市場剛發展起來,很多空白區域,誰先搶占誰先富,她是傻了才會進廠。

不過從柴大金的角度,肯定覺得有個穩定工作比什麽都強,也說不上對錯,就是觀念不同。

蔣菲菲見她說到工作,也不能再裝沒聽見,“我覺得賣東西挺好的,賺錢又省時省力,今天這事就是個誤會,您就別管我了成不成?”

“我不管你,你還不得上天啊,你說說你折騰這些能賺多少錢。”

蔣菲菲還真怕說出來吓到她,再說也跟她說不着。

“肯定比上班賺得多,我不管做什麽沒耽誤照顧孩子,也沒惹事,您踏實過您的日子,整天管東管西的累不累?”

柴大金一聽這話立馬炸了,“你是嫌我管得多?你要能安生過日子,我閑得慌來管你?”

她嗓門越來越高,蔣菲菲不用看就知道劉嬸子肯定在外邊聽熱鬧呢,讓她沒想到的是王大媽居然也湊了過來。

“可不是嘛,傑凱家的,要我說你聽你婆婆的趕緊進廠上班吧,賣糖賣海鮮都做不長,人家也就吃個新鮮,一回兩回的有人買,你天天賣的話誰家天天吃嘴。”

蔣菲菲看她提着個籃子,像是剛從外邊回來,看樣子是她的糖沒賣出去吧。

想起張貴芳描述的那糖,料不好味不對,人家買一回哪裏還會上當。

“我自己做自己賣,賣不出去我自認倒黴,這人哪,能管好自己的事就成。”

這話說得,王大媽臉立馬就垮下來,嘟嘟囔囔的走了。

柴大金壓低聲音,指着蔣菲菲,“我看你是非得把街坊四鄰得罪幹淨是吧……”

正說着呢,有人敲門,柴大金的心立馬提了起來,“你個敗家媳婦,怕又是惹了什麽禍事吧。”

蔣菲菲已經懶得跟她廢話了,她對自己的印象已經根深蒂固,怎麽說怎麽做都不對,根本沒有挽回的可能,更沒有那個必要。

她過去打開門,來的居然是醫院見過的那兩個廠領導,其中一個手裏還拎着兩包點心。

将軍肚兒那個是副廠長,姓喬,他先開了口,“因為我們的失誤讓你受委屈了,如今查清楚了,我們已經跟衛生局的彙報過,撤掉了對你的投訴。”

蔣菲菲還真有點受寵若驚,這怎麽說的,廠領導在醫院已經跟她道過歉,這在蔣菲菲看來已經夠不錯了。

畢竟人家是領導,而且是考察團的人舉報的,又不是他們,就是人家不道歉她也沒辦法不是。

“也沒什麽委屈的,查清楚就好。”

喬副廠長非要把點心留下,還說:“沒想到你還是狄傑峰的家屬,咱們廠裏正招人呢,你明天去試試,要是能寫能算,就去分廠當個文員,不比賣東西強嗎?”

蔣菲菲有點囧,又一個勸她上班的,不過也正常,現在的人眼光都有局限性,都覺得正經上班才穩妥,賣東西一個是不體面再就是風吹日曬的,都覺得比上班累。

可她在家裏收拾下海鮮炒湯汁也花不了兩小時,賣起來就更快了,獲利可不小。

別管工作還是做生意肯定是怎麽賺錢怎麽輕松怎麽來啊,面子不頂吃不頂喝的,在意那個不是傻嗎。

“謝謝喬廠長,我自在慣了,就不給廠裏添麻煩了。”

喬廠長還沒說話呢,柴大金一巴掌拍她背上,“你個傻娘們,廠長都發話了,你還推脫什麽,去廠裏做文員不比你擺攤賣東西體面!”

說完,她又忙跟喬廠長說:“您別聽這孩子瞎說,她一準去,她是高中畢業,肯定能寫能算的。”

柴大金也是着急,這一下拍得可不輕,蔣菲菲根本沒想到她能來這麽一下,這次沒能躲開,背上又疼心裏又氣。

當着外人的面,她強忍住,語氣堅定的對喬廠長說:“廠裏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确實不想去,這是我自己的事,您別聽別人亂說。”

一邊說着她一邊送喬廠長出去,喬廠長看出這婆媳倆不對付了,反正他來就是來表态的,她去不去的關系也不大,現在回城的知青一直不斷,人太好招了。

喬廠長一走,柴大金就急了,這麽好的機會怎麽就不知道抓住呢,“你這……”

“我這敗家媳婦就是這麽敗家,我自己的前途自己決定,我不愛進廠,我就是喜歡擺攤賣東西,您管得着嗎?平時罵我也就算了,今兒還打我,有你這樣當婆婆的嗎?你當這還是舊社會?”

“誰打你了?”

柴大金覺得自己就是拍一下提醒她,怎麽就成打人了?

“我跟你說,你能有我這操心的婆婆是你的福氣,我要不管你還不知道你把日子過成什麽樣兒。”

蔣菲菲現在後背還火辣辣的疼,她冷哼一聲,“這樣的福氣我承受不起,以後沒事求您別來了行不行?我日子過成什麽樣都是我自己的事,我也埋怨不到您身上。您要覺得我配不上您兒子,等他回來讓他跟我離婚不就行了。”

“好你個蔣菲菲,你當我不敢啊,你等着啊。”

柴大金吭哧吭哧的走了,她一走,蔣菲菲覺得呼吸都順暢不少,等着就等着,反正她盼着離婚呢。

不過這廠領導來的丸跷,她想了想,收拾了一飯盒八爪魚,一飯盒紅燒帶魚,騎上自行車去了張貴芳家。

張貴芳還沒下班,她奶奶記得蔣菲菲。

老小孩老小孩,這老太太現在還真是跟孩子一樣光想着吃喝,一見她送來兩個飯盒兩眼都放光,眉開眼笑的把她迎進去。

等張貴芳回來時,老太太已經蒸好了米飯,都等不及家裏人回來全,就要熱了帶魚先吃。

張貴芳一看,就說:“你也太實心眼了,這麽好的東西,得賣多少錢。”

她說着就掏兜想拿錢,蔣菲菲忙攔住她,“沒幾個錢,別生分了。我是來問問你,是不是給廠裏領導打招呼了?今兒他們居然拿着點心到我家道歉,不至于啊。”

張貴芳就笑,“我讓我公公給喬廠長打了個電話,也沒替你說話,就是說照顧好考察團的人,但也要把事情調查清楚,現在國家正鼓勵個體經營,小商小販都不容易,別冤枉了人。”

能跟廠長說這話的估計也是市裏能管事的領導,張貴芳沒說什麽職務,蔣菲菲也沒問,這種人情還真不好還,先記下吧。

“我就說呢,怎麽還找上門來道歉了,原來是你幫了我。”

“我可打聽了,是他們考察團的人有病有忌口沒說吧,跟你沒關系,這要真是你的東西出了問題,我也幫不了你。”

兩人也就送糖送雞一來一往的交情,真算不上深,人家能做到這份上實在是夠熱心夠厚道。

能遇上這樣的人才算是福氣,蔣菲菲決定以後常來常往的,不說抱大腿,就是張貴芳這種爽利的性子交往起來也順心。

那邊柴大金氣呼呼地回了家,一進門就見自家閨女饅頭夾着肉醬吃得正香呢。

看到那瓶肉醬,她就想起蔣菲菲,真是翅膀硬了,敢這麽跟她說話。

“吃吃吃,你說你回來這兩天除了吃還能幹點別的嗎?吃啥啥沒夠,幹啥啥不行,別到時候嫁出去,跟你嫂子一樣讨人嫌。”

狄小妮是家裏老小,又是唯一的女孩,柴大金兩口子向來疼她,還真沒這麽罵過。她把饅頭一扔,氣鼓鼓地道:“媽,你是不是又跟我嫂子生氣了,你跟她生氣找她去啊,拿我撒什麽氣。”

柴大金想起蔣菲菲,就氣得肝疼。

她也不吭聲,轉頭進了裏屋,狄小妮跟進去,“媽,我中午跟小姐妹出去玩,見我嫂子在廠門口賣海螺呢,好多人買,都說味兒好,我也想吃,你去給我拿點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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