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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玉衡收到了大學同學聚會的帖子,有件事情他有點介意——想必馮濤也收到了邀請。

他們倆在一起工作的事情估計同學都知道,可是他一想到馮濤對自己那樣,他心裏就有些不舒服。

他打電話給馮濤,“明天晚上你去嗎?”

馮濤說:“同學聚會嗎?想去。”他不說會不會去,而是說“想去”,給足了空間。

宗玉衡說:“哦,那你替我帶個話,我有點事就不去了,到時候你替我多喝幾杯酒。”

馮濤那邊頓了頓,然後緩聲說:“什麽事?要緊嗎?”

宗玉衡就大聲說:“幹你什麽事?!我的行蹤去向不需要向你說明吧!反正我不去了,你去!”

馮濤還是很淡定地說:“我沒別的意思,不是要幹涉你,我是想有沒有什麽能幫上忙的。”

宗玉衡冷哼一聲:“我自己能搞定,不勞你費心了。”

馮濤說:“那就好……”

宗玉衡說:“到時候我手機不方便接電話,誰也找不到我,你替我好好說明就好。就這樣!”一副要挂電話的樣子。

馮濤說:“有件事情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宗玉衡說:“你如果要說什麽搞好人際啊、不要太清高啊什麽的話就不必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少給我指手畫腳的!”

馮濤說:“不是關于那個……畢雲濤回來了。”

宗玉衡剛要反唇相譏不管什麽事情就是不給面子說不去就不去,突然就給噎住了,說不出話來,“……”

馮濤好像料定他如此,繼續用很平緩的語氣說:“本來這次聚會也一半是為了歡迎他歸來,召集人是王淑媛。”

這麽一說宗玉衡就什麽都明白了,瞬間接受了這個事實。

當年搞得他身心俱疲萬分狼狽的三角關系馮濤全程旁觀,所以他才特意提醒自己那個昔日有瓜葛的人回來了……等等,那麽馮濤是什麽意思?以他對自己的心思來說應該是不希望自己再見到畢雲濤的吧……可是他又故意把那人歸來的事情告訴自己,難道是試探?……畢雲濤倒沒什麽,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再說當初是他搞暧昧劈腿,自己沒什麽對不起對方的。如果缺席的話,倒好像是故意避而不見,那樣顯得自己多理虧!做錯事的又不是自己!……更何況,他這一去還能産生一個不錯的效果,那就是——如果能通過這件事情讓馮濤意識到他們倆人之間是完全不可能的不是很好嗎?

宗玉衡經過一系列複雜而微妙的心裏活動,沉吟了半晌,最後一咬牙,說:“我突然想起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還是同學聚會比較重要,我去!”

馮濤猶豫地說:“……你真的要去嗎?”

宗玉衡在轉椅上得意地轉來轉去,心情還不錯,“我說去就是要去,不用你批準吧。就這樣!”言畢果斷地挂了電話,扶額嘆氣搖頭。

這個馮濤現在真是越來越讓他頭疼,對他無論任何事情都很上心,公事自不必說,自己确實請了個最好的左右手,任何事情不消自己開口就已經他就已經給辦得妥妥帖帖;私事上也是好像漸漸在滲透自己的生活一樣。

宗玉衡自從和家裏鬧翻後就搬出來自己住公寓。而馮濤居然悶聲不響地搬到他家附近,和他做起了鄰居,大事小情的随傳随到。那房子是宗玉衡去世的外公留給他的,環境很不錯,憑馮濤的經濟能力要付擔那裏的租金還是有點吃力的。

不是說他給副總的薪水少,而是如果沒記錯,馮濤老家的經濟情況不是很好,父母是做小本生意的還是幹什麽的,有個妹妹在讀研,一個弟弟在念大學。馮濤是長子,負擔一家老小的開支,去年好像還給在農村老家的父母蓋了房子。

馮濤本人平時生活很節儉,衣服就那兩套,一年也不添置新品,吃的也是自己買菜做飯,也不用養車——因為住的近,他就搭宗玉衡的車,後來上下班由他開,發展成半個司機。

——綜上所述,宗玉衡簡直想象不出馮濤要勒緊褲腰帶到什麽程度才能從牙縫裏擠出那筆數目不算小的租金……還是他用了公積金?

不管怎麽說吧,種種跡象表明,這個馮濤就是要做宗玉衡座下一只忠犬,有心仰慕,不敢告白,也不明說,就這麽靠着,想讓他自動地發覺自己的存在,對他的付出感動什麽的。

而宗玉衡怎麽想的呢?他覺得壓力很大。

到底馮濤那家夥是什麽時候開始對他有這樣想法的呢?是在一起創業的過程中?還是之前在企業共事的時候?還是在大學四年?或者在剛入學的初見時?……好寒!宗玉衡打了個冷戰,覺得背上的寒毛都是豎起來了。

一想到那個一臉不溫不火的家夥其實對暗地裏用那樣火熱的眼神看待自己,宗玉衡就覺得全身難受。

偏偏,這個人還是他重要的工作夥伴。

雖然不想接受馮濤的感情,可是宗玉衡也不想傷害他——自己不需要一個不英俊的男朋友,可是公司需要一個優秀的副總。

再說想得更善良一點,馮濤也沒做錯什麽,他只是喜歡了一個注定不會對他的感情做出回應的人而已。和自己朝夕相處這麽久,日久生情也是難免的,畢竟宗玉衡覺得自己确實挺有魅力的,換位思考,馮濤也确實挺不容易的。

沒辦法,自己只能用冷淡的态度讓那家夥知難而退。

可問題是,再冷淡的态度,馮濤好像也能受下……他到底有多愛自己啊?宗玉衡既覺得麻煩又有點不太道德地微微得意……不過他随即正直地想,自己既然給不了對方想要的,那麽就不能對他有誤導,産生某種不該産生的錯覺。那麽,只能用事情讓馮濤進一步看清楚兩人之間的差距,然後知難而退。

所以,這次同學會他決定出席。

“生活就是這樣過分,”宗玉衡随着轉椅晃動,有點憂郁地想,“總是不肯乖乖地把想要的放在你面前,在你面前的又偏偏不是你最想要的。”

第二天宗玉衡是自己開車去的。聚會集合的時間是定在五點半到六點,他掐好了時間,故意在六點左右到,算是守時,也不多一點時間在那裏傻傻地等,顯得他好像多急切似的。

本來馮濤也想搭他的車來着,可是被拒絕了,他讓他自己打車去。

開玩笑,誰要和他一起出現!搞得好像怎麽回事似的。

地點被安排在一家酒店,算不得最頂尖的去處,不過在此地的飲食界也排的上名號,且一連開了幾家連鎖店,甚至別的城市也有加盟,生意紅火。最重要的是,這裏是此次聚會召集人王淑媛家裏開的,費用全免,且女少東請客,自然店裏最好最大的包間被留出來。

大部分人來參加這個同學會都零壓力,無負擔,反正只要帶張嘴來吃就好了,還可以順便會會同窗、重拾友情、交換資訊、回憶往昔……不過宗玉衡不是這樣的,他菜不稀罕這一餐一飯的實惠,如果想吃,什麽山珍海味都不在話下;也不享受這種沒有實際意義的人際樂趣,他想不到自己有什麽需要這些人幫忙的,反倒是自己若稍微和顏悅色一下就會有人想巴結上來,煩不勝煩。

他今天來的目的能明确而有限——第一、不向昔日的舊愛示弱;第二、不向現在的追求者示好。

為了第一個目的,他把自己拾掇得分外光鮮——Armani條紋襯衫、Versace最新款的乳白色毛線開衫、同色ABathingApe褲子、腳蹬GUCCI小短靴,就這樣風華正茂地出現在衆人的面前,贏得一片驚豔的眼觀。(其實從另外的角度上說宗總有點騷包了。)

因為那時候人已經基本到齊了,對于他的到來,大家都禮貌地表示歡迎,紛紛打招呼。

宗玉衡掃了一眼,統共來了十幾個不到二十人,畢業六年,仍舊留在這個城市,并且還有閑情出現在這裏的人基本上都到了,當然還有個從海外歸來的畢雲濤,坐在主人王淑媛身旁,看着他。

宗玉衡禮貌而淡定地點頭招呼,就故意不理會了。

不過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麽……什麽呢?

王淑媛笑着對宗玉衡說:“宗老板,怎麽就你自己來了?馮濤呢?你不會把他留在公司加班了吧?”

宗玉衡才發現馮濤還沒到。怎麽搞的!自己明明為了晚點到已經在街上繞了半天了,那家夥早就出門,現在應該到了。難道是怕傷心,所以臨陣脫逃了?

心裏雖然疑惑,不過面上仍舊風淡雲輕,“我們只是因為工作的關系接觸多一點罷了,下班之後的時間是屬于他自己的,我怎麽知道?”

王淑媛笑說:“就知道你不是個體恤員工的好老板。是你給他打個電話還是我打?”

宗玉衡就有點猶豫,好在關鍵時刻馮濤還是踩着點到了,一進房間就道歉說:“不好意思,各位!天冷路滑,半小時才打到一輛車。讓你們久等了。”

他的人員極好,有人就拉他入座,嚷着讓他一會自罰三杯什麽的。

王淑媛又笑說:“這事還是要怪宗玉衡,開那麽大一個買賣,賺的錢都揣自己錢包裏了,堂堂一個副總連車也不讓人買。”

宗玉衡本來就對王淑媛有芥蒂,今天覺得她處處擠兌自己,實在是讨厭極了,沒什麽笑臉地說:“他的薪水是按業內标準來的,至于拿到手之後怎麽花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馮濤忙接過話圓場說:“不是不想買車,主要是現在交通實在不好,在路上堵不起。”

一時場內氣氛活躍,各自組成幾個談話小組,嘻嘻哈哈的。

走菜開始,王淑媛組織大家入席,開場白說了幾句慣常的話,新年快樂,友誼地久天長,又特別說此次聚首一個重要的契機是因為畢雲濤的歸來,在此對他表示無上地歡迎。

酒杯在手,高喊着cheers!筵席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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