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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聚會和宗玉衡想的一樣無聊。女的分成兩撥,結了婚的就一起談孩子的吃喝拉撒、報一些根本沒有笑點的笑料;沒結婚的要麽談男友,要麽說說衣服、化妝品、包;男的就拼酒、抽煙、吹牛、趁女同學不注意講黃段子什麽的。

宗玉衡在裏面簡直快成了第三種性別了,對他們的話題不感興趣,還讨厭別人在他面前抽煙。大家同學多年,知道他那性子,看他那樣子好像也沒有改頭換面的意思,輕易不來招惹他。

晚餐進入到了半自由活動時間,座位也可以随便亂竄起來,場面更加熱烈而混亂。

宗玉衡覺得這裏既無聊,空氣又不好,畢雲濤被幾個同學圍着問長問短,特別是王淑媛,簡直有點虎視眈眈的。他是想早退來着,可是就這麽走了的話,看上去好像他就是為了來看某人一眼,然後被擠兌走了似的。少不得堅持到最後。

不過中間出去透透氣是可以的吧,他記得外面不遠處一個嵌在兩個房間之間的休息區有沙發可以坐坐,總好過在這裏聽他們聒噪,吸二手煙的味道——有些人就是這樣不道德,臉皮厚。

坐在沙發上才發現原來這裏直接有一面玻璃牆,外面就是燈火闌珊的夜景,看着倒可以舒緩下剛剛的煩躁。

他想起還有個文件需要過問,要是有帶着筆記本來就好了,趁這功夫就可以弄出來了。

這無聊的聚會什麽時候結束呢?他看看表。

地毯很松軟消音,所以那聲音在他身旁響起的時候還讓他稍稍吓了一跳,“你還是和從前一樣沒變嘛。”

宗玉衡擡頭看到畢雲濤。

他繼續看外面夜景,哼了一聲說:“你倒是變了不少,外國的快餐很催肥吧。”

畢雲濤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捏了捏自己的手臂肌肉,“不是肥肉哦。我每周都有去健身。”

宗玉衡自然分得清肥肉和肌肉的區別,有點不甘心地想到自己那沒什麽起色的肌肉群,“是嗎?是你發育有點過了吧。一點也不美觀。”

畢雲濤也就一笑算了,心想這人這麽大了,也早就進入社會,聽說還開了公司,幹的也不錯,怎麽言談舉止還這麽人性驕縱不合群。

不過事情都有兩面,正因為這樣,他從宗玉衡身上也更直觀地看到了自己青春的痕跡。

這個人就像是他多年後從箱子裏翻出來的舊玩具,想到小時候珍愛喜悅的心情,就好像自己留住了一點童年的快樂,可是心裏也清楚那些快樂都屬于過去。

至少此刻、當下,他不讨厭宗玉衡的不客氣,笑着搖搖頭,半開玩笑地說:“我看,你這個脾氣大概也就那個馮濤能在你手下做下去。”

宗玉衡此刻對于馮濤的話題是有敏感度的,何況這話才是出自和他有那麽點過去的人口中,他很刺地說:“你才是,其實我看明明也沒什麽嘛,只有王淑媛才圍着你轉來轉去。”不知道他得有多粗的神經才能在本人面前說出這樣的話。

畢雲濤一時有點時光倒流的感覺,好像N年前的某個冬天,他們倆人就經常進行類似沒有營養的對話。

那時候自己也不成熟,年輕氣盛,因為王淑媛和其他的男男女女和宗玉衡鬥氣,吵得不可開交,最後到無法挽回。大四下半學期的時候他有個出國的機會,本來他家裏是不大贊同,他本人擱從前也不會猶豫,可是就因為對和宗玉衡的幹系感到沮喪,懷着混亂失望和逃避的心情才下了決心。

當愛已成往事,當苦難成了財富,回想起來……年輕真好啊!

現在的他很能心平氣和地和眼前的男子談話,“你誤會了。我在那邊有個交往一年多的女朋友。倒是你,現在是單身?”

宗玉衡橫了他一眼,扶了扶眼鏡,做出一副風淡雲輕的樣子說:“對不起,無可奉告。”

畢雲濤笑說:“讓我猜猜,大概,是沒有PARTNER吧。”他用了一個比較中性的詞,“你的狀态比較的……”他伸手比劃了一下,意思是你懂的。表情也故意弄得很微妙。

果真,宗玉衡被他這個态度刺激得像毛團都抖起來的狐貍還是什麽的,剛要反唇相譏,又想這個人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八成是想刺探自己是否空窗,然後趁虛而入什麽的?

可氣的是,他确實和上一任男友分手已經超過半年,目前單身中。不過他自認為,這是因為他工作太忙,沒時間物色的關系!不是因為自己魅力不夠,也和畢雲濤這個過去的過去的過去時沒有半點關系。

不過這些話說給畢雲濤聽只有讓他笑話而已,所以他忍下一口氣,冷冷地說:“既然你這樣說,那我不妨直言,其實我也有個感情不錯的男友。不過關于我和某些人不一樣,不想和不想幹的人分享自己的私生活。所以,不牢你費心了。”

“哦。那還好。否則我還有點替你擔心。既然這樣,改天有時間一起喝一杯,我請。”

“對不起,我最近都會很忙。”

“那也沒關系,反正我暫時不打算走了,很可能就留在這邊發展,我們有時間總能見到。”

“……”

這時王淑媛找了過來在那邊喊:“雲濤你怎麽在這!我爸爸聽說你來了,特地從外面回來見見你。他已經到了,我們進去和他聊聊吧。”

她只和畢雲濤說話,要想眼裏壓根沒有宗玉衡這個人一樣。

畢雲濤笑着對宗玉衡說:“你也一起來吧,自己在這裏多清淨多不利于團結。”

宗玉衡暗想誰和你們兩個眉來眼去的團結?!不過在外面一時坐夠了也是時候進去瞧瞧,然後找個機會退席算了。

王淑媛的父親确實是為了間畢雲濤而來的,他女兒一直眼高于頂,這個不行那個不好,這些年一直也不肯認認真真談個朋友,他是打心眼裏怕閨女剩在家裏不好出手,平時就十分留意哪有年貌家事相當的小夥。可是這個城市說起來也有幾百萬,就是沒讓他挑出個東床快婿。

這個畢雲濤他從很早就聽說過,王淑媛上大學那陣就承認自己對他“很欣賞”,人都出國了好像還在欣賞,然後就一直欣賞了這麽多年也沒給搞下來。

今天他也來趁機“欣賞欣賞”,看到底是什麽路數。

王父是做酒店生意的,且開的是不小的店,裏面常年迎來送往,裏面不乏達官顯貴,他在場面是很說得過去的。

照應了下全場之後,他才對畢雲濤單獨地噓寒問暖起來。問他父母是做什麽的,然後通過朋友親戚同事一系列的演化,終于将兩家的關系扯到了一起——說起來,這個城市的這個圈子說大也不大,左右轉一圈往往沾親帶故的。

王父還想再套幾句,畢雲濤笑說:“這麽說起來,王叔叔想必也認得宗玉衡的父親。”他不落痕跡地把話扯到一直做壁上觀的人身上。

王父說:“姓宗的嗎?這個姓不多見……”臉色一頓,想起什麽,“難道是龍安集團的那位?”

宗玉衡本來是極不耐煩這些的,不過他有個從孩提時期就做下的毛病——對長輩不好太過無禮,故而能勉強應付幾聲,因此沒有過多地擺臉色,點點頭。

畢雲濤給介紹說:“正是龍安的宗董事長。”

王父眼睛眯起來打量宗玉衡,似乎才發現這麽個唇紅齒白俊俏的小後生,而且家事還是一等一地好。

忙鄭重地和宗玉衡握了手,說:“我和你父親見過幾次,非常敬佩他的為人,代我向他問好……”

宗玉衡沒有什麽好說的。旁人并不知道他早已經從家裏搬出來,好久沒見過他父親了。

王淑媛在一旁看着不對,她不對路的爹怎麽跑偏了對那個讨厭鬼宗玉衡有了興趣了,連忙出手挽回,“爸,雲濤這次打算回國發展,在國外的時候他一直在投行,你要是有什麽好門路給他留意着……”這麽着把話頭給岔開了。

被這樣一聒噪,宗玉衡就更不想再蹚這趟渾水了,想想自己今天來的效果基本上就不怎麽圓滿,畢雲濤非但沒有對他“死心”,還在被告知自己已經有男友的情況約他出去,簡直就是想舊情複燃嘛!

而那個給馮濤添堵的打算……馮濤根本就除了最開始遲到那一下,之後就泯然衆人,混在同學堆裏找都找不到……搞什麽!

他越想越覺得沒勁,也不想和誰打招呼,就拿起外衣撤離了。

已經走到酒店大堂,馮濤才從後面匆匆趕上來,拉住他說:“你這是要走了嗎?”

宗玉衡不悅地說:“不走幹什麽?聽你們扯鹹蛋超人嗎?”

馮濤說:“那我送你回去吧。”

“你?”宗玉衡抿了他一眼,“你要是有心開車的話就剛剛就不會故意喝這麽多酒了。如果半路讓交警攔下你我也會跟着麻煩的!”

馮濤就說:“不是故意喝的……那你回去路上小心點,今天的路不好走……”他那個黏糊的勁又來了,宗玉衡就甩開他的手,昂着頭走開了。

又想起來什麽,回頭說:“明天開車送我去公司,我可不想放假回去的第一天就遲到!”

馮濤雙手抄在褲兜裏,用他一慣忠厚的微笑保證說:“你放心,我一會結束就會回去,不會太晚的。”

宗玉衡說:“我管你今天什麽時候回去,只要你明早按時出現就好。”

開車回去的路上,宗玉衡的心情其實不是很好,除了已經分析過的讓他不爽的理由之外,他自己雖然不想承認,可是同學聚會這樣的場合他無論如何也不想也無法融入的感覺其實不好。

再傲嬌的人也是人,沒有朋友也會有點小孤獨。這樣的時候他并不想回家,那樣的話只能打開筆記本對着未處理完的文件渡過,顯得有點悲慘。

還有剛剛畢雲濤說他現在應該是單身時候那種表情,也微微地刺傷了他,為什麽他這樣大好的年華要在工作中日複一日地蹉跎啊!

這樣想着,宗玉衡方向盤一轉,決定今夜不回家,去之前常去的店裏消磨下時光。

我也是有朋友的,無聊的時候也是有去處的!——他想。

于是,十幾分鐘後,他推開了一家酒吧的門。

他的幾個朋友就愛在這裏泡,他半年前剛甩掉前任那會也經常來,只是最近幾個月公司忙才疏于走動了。酒吧裏還是暖暖和和的光,很舒服的味道。

他走到吧臺前坐下,擡眼掃了一圈,并未發現自己半個朋友的影子,算了,反正不在此處就是在某處,那些家夥沒心沒肺地快活着。

老板雙手支在臺面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宗少可是稀客啊。怎麽又失戀了麽?”

宗玉衡對這個長得既美,嘴巴又毒,江湖閱歷又豐富的老板十分沒辦法,他親眼見過這老板敲了一個耍脾氣的客人一酒瓶子,然後丢到後面巷子裏……所以宗玉衡對他不敢太傲嬌,只能很實在地反駁說:“我的字典裏從來沒有失戀兩個字。都是我甩掉那些家夥的!”

景海鷗給他倒了杯酒,咋舌說:“是啊是啊。雖然你只要甩掉那些家夥之後才會情緒低落地跑到我這裏買酒喝。不過法力無邊的宗少今天為什麽全身散發着我很憂郁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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