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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娟說:“這個時代誰沒壓力?誰能沒心沒肺地幸福着呢?可能也有,比不過我們這樣的人是不行了——如果我們不靠嫁個有錢老公、娶個有錢老婆,那基本上是起不來了。沒辦法,上升的渠道都被堵上了。”
馮濤有點心酸,他不想自己每天這麽辛苦地伺候宗玉衡,想讓家裏人能生活好一點,結果他們還是不“幸福”。
他停下進食拿餐巾擦了擦嘴角,沉吟半晌,說:“行了,讓你們讀書也不用自己找麻煩,有些社會問題還是太大,不是你我能解決的,咱們就是平頭老百姓,過芝麻綠豆大點日子就行了。要是社會上每一個人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了,那這社會也就好了。你們也不用着急,再等你哥兩三年。兩三年後等我能獨當一面了就出來單幹,到時候如果你們想的話就過來跟我幹,再過個三五年,運氣好的話,什麽房子車子都算不上什麽。再把咱爸媽從老家接出來,讓他們把這輩子沒享受到的都享受一遍,讓他們周游世界……”其實平時他為人低調,輕易不許如此豪華的諾言。不過今天是實在不忍心看弟妹也被時代巨大的鐵輪碾壓而不說點什麽好聽的。其實這些話确實是他的心裏話,只是他沒有習慣在做事之前先吹出去,一般都是默默地做了。現在一邊這樣冷靜的描畫未來一邊也感到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看來三十五歲之前是甭想結婚了,他要為事業為家人的生活更加努力才行!那樣的話他沒時間去照顧旁的女人了。
這頓飯吃到尾聲,馮濤掏出鼓鼓的錢包,從裏面抽出一小沓給馮娟說:“你拿着買點好衣服好化妝品啥的,別舍不得。”
馮娟推辭說:“哥,我不用。我這學期的錢夠花了,卡裏還有錢。”
馮濤就說:“讓你拿你就拿着,這麽大的姑娘了還素面朝天的咋找對象。女孩的東西我也不懂,你就自己去買。”馮濤每次給馮娟錢都這麽說,可是馮娟理工科出身的習慣,下次還素面朝天的來。
馮偉眼巴巴地看着他哥的錢包,馮濤作勢要收起來,馮偉就連忙說:“哥,見者有份,你都給我姐了,是不是也給我一份啊?這都期末了,我手頭緊。”
馮濤說:“你卡裏的錢都幹什麽了?”
馮偉說:“那卡裏的錢是死的,可是人家印鈔機是活的啊。哥你也知道現在的生活費有多高,一百塊錢剛一破開轉眼就花光了。再說我們寝室的人一整出去吃點喝點,男人嘛,你也知道,這點應酬交際得有。”
馮濤不是不知道,可是他覺得自己大學的時候就勤工儉學,自己掙自己花,也過下來了,輪到這個弟弟,錢不是問題,就怕他養成好逸惡勞的品性,給他太多錢他就不知道奮鬥了。可是人伸手要一回錢,自家人總不能一毛不拔,于是馮濤從錢包裏抽出幾張,順勢又說了弟弟幾句。
馮偉失望地看着那幾張RMB,“就這麽點啊?”
馮濤說:“不少了,你哥我當年要起早貪黑幹一個月才能賺這麽多。要飯就別閑馊了。”
馮偉賭氣囊塞地說:“偏心眼!”
馮娟說:“哥不是舍不得錢,是想培養你自立。哥,我看你也沒幾件衣服,要不一會咱們去逛商場吧?順便也給你和小偉買幾件。”
馮偉忙說:“好啊!”
可是馮濤搖頭說:“一會不行,我得回公司加班。”
接下來的日子馮濤就更忙了,臨近年關本來事情就多,宗玉衡的脾氣又一天比一天大,對他的态度也越來越煩,甚至有時候身體稍微近一點都會被罵,宗玉衡就像是炸了毛的刺猬一樣,真不知道是哪裏得罪這個祖宗。
馮濤心虛地想,是不是他開始懷疑自己和他父親之間的事情?如果他無間的身份被發現的話就太不妙了。他也不好去問,因為一旦攤牌的話,很可能“關于宗玉衡的一切”這份兼職就得終止了,他目前還不想那樣,他需要這個事業線,他的家人也需要,所以為了家人,為了事業他要更加努力地小心地維持好目前的現狀、像天氣預報一樣關注他的喜怒哀樂。
此外,馮濤也着手調查畢雲濤的動向了。從種種渠道他得到的消息是此人在全球金融危機的大背景下回國發展,而且手腳很快地已經在和某金融機構就工作問題進行接洽,很可能去那銀行新成立的一個部門做主管。
馮濤也想把馮偉送出國鍍層金了,可是又怕自家弟弟不是那塊料,白玩了幾年回來反而高不成低不就地耽誤時間了。實際上,他不得不承認,畢雲濤是很聰明很有能力的一個人,這麽短的時間就能找到這麽好的工作也是人家的本事。
宗玉衡別的也就罷了,選男人這方面還都不錯,交往過的幾個都是青年才俊。
當年在學校的時候畢雲濤就已經鋒芒畢露,在系裏學校混得明白,成績人緣俱佳,若說有什麽不光彩的地方,那就是和宗玉衡有一腿這件事了。
馮濤從大一開始就和那兩只是一個寝室的,本來是四人寝,可是第四個哥們是本市人,家離學校不遠,見天地也不挨寝室的邊,留下馮濤冷眼旁觀宗玉衡和畢雲濤勾搭的整個過程,不止一次撞上過他們倆躲在寝室裏“鎖門”的尴尬場面,還有練就了半夜被尿憋醒也要繼續憋下去的本領——因為旁邊床上會傳來可疑的聲音什麽的,有兩次光天化日的要不是他機靈還真就給“撞破”了,更別提寝室樓前花前月下影影綽綽下的暧昧,以及浴室裏、操場上、食堂中偶爾的小動作……總之是防不勝防。
幸虧馮濤那時候就已經是個眼觀鼻鼻觀心的沉穩性子,還有泰山壓頂面不改色的強大心理素質,具有非禮勿視非禮勿言的良好個人品質,否則的話,他若不從那寝室搬出來也就該崩潰了。
因為他那淡定的自我空氣化的努力,使得那被欲火還是啥的沖昏頭腦的兩只漸漸也就當他是空氣了,啥也不太背着他,畢雲濤還婉轉地對他的寬容友好表示了感激,馮濤沒想那麽多,他那時忙着打工賺錢,賺學費生活費,最好還能賺一點寄回家裏供弟妹上學的錢,沒時間跟他們糾結愛情觀性愛觀啥的。
但是馮濤還是暗自對此深感不解,他覺得宗玉衡皮膚再好,腰再細,眼睛再水靈,嘴唇再紅潤,再怎麽怎麽好看,有一個事實很明顯,那就是——他也是個男的,是個帶把的,因此可以算做爺們——當然除此之外他就跟“爺們”這倆字基本沒啥關系了。而畢雲濤毫無疑問也是男的,而且是個優秀的男人,為什麽就一頭紮進這件事裏面誤在其中呢?
不過這個困惑随着時間的推移和那兩只的關系不斷惡化而被另外一個困惑替代了——都吵成這樣了,他們怎麽還不分手?
大二末大三初的時候,畢雲濤開始頻頻夜不歸宿,宗玉衡也是,連路人的馮濤也感覺到了兩只內戰的火藥味道。過了幾個月他們發展到動手,不是互毆,而是砸東西。有一次馮濤打工歸來回到寝室門一開他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就被撞到一邊,畢雲濤話也不說地沖了出去,消失在轉彎樓梯處。馮濤繼續進門,嚯!好家夥,屋子裏亂七八糟的,像讓賊光顧了一般,自己的飯缸啥的都被掃到地上砸癟了,宗玉衡站在亂七八糟的中間,狠狠地瞪着他。
馮濤就啥也沒問,默默地開始收拾東西。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驕傲的宗玉衡疑似哭過之後的表情,眼睛紅紅的,說實話,也不是不可憐。
之後幾天畢雲濤都不見人影,反正當時已經大四了,有各種可以不出現的理由。而宗玉衡則意志消沉地窩在寝室裏,頭不梳臉不洗飯不吃話不說,委頓得一塌糊塗。最後營養不良,餓昏過去,結果還是馮濤給發現送到了校醫院。
就是在醫院,馮濤見到了宗玉衡的父親宗濟源,他身後跟着三個保镖,皺着眉着急趕來的表情和任何一個擔心兒子的父親一樣。
宗玉衡躺在床上輸液,睜開眼見到他也沒什麽表示,反而別過頭去,一言不發。
宗濟源說:“你怎麽搞成這樣?”
宗玉衡索性閉上眼,裝沒聽見。
馮濤在一旁很是不能理解,他不能理解一個做兒子的居然這樣對待老子,而做老子的被兒子這樣對待居然還不揍他。
可是宗濟源就是這樣的父親,不僅不揍孩子,反而疼惜地摸了摸孩子的腦袋,宗玉衡就尖叫了一聲,喊着:“別碰我!”然後用被子蓋住頭,完全是個被慣壞了小孩子的表現。
宗濟源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發現了在一邊出于同寝的道義來暫時陪護的馮濤,在了解他的身份之後宗濟源當時并沒有表示什麽,不過轉身就派人偷偷把他叫去,先是感謝了他對宗玉衡的照顧,然後直接了當地問他,要不要考慮一份打工。
很久之後馮濤才知道,那時候應該就是宗濟源再娶的那段時間,宗玉衡受到被父親和情人的雙重“抛棄”的刺激,情緒十分低落。
而對他心存愧疚的父親也特別不放心他,苦于工作繁忙,溝通無能,以及新組建的家庭和年輕的續弦還需要他的照顧等等因素,他發現并啓用了馮濤。
在那之前其實宗濟源對馮濤做過一定程度的調查,發現這孩子各方面條件都十分合适,從農村高考出來的,為人踏實本分,這樣的人一般情況下都工作認真,知恩圖報,何況還是一個寝室的,做自己安插在小玉那孩子身邊的眼線再合适不過。
而馮濤之前就聽說宗玉衡的父親是很厲害的大人物,他敏感地覺得,也許這就是自己一生一次的機會,而他則抓住了這個機會,說自己可以放下一切去看好宗玉衡,不過兩件事他還有點擔心,一是如果他不去打工就沒有生活來源,二是大四的實習沒有着落。
宗濟源說:“第一件事很簡單,我也調查了下,知道你家裏的情況,既然是請你打工,自然要付你工錢,就按月結算,第二件事……”他笑了笑,“你畢竟還是年輕,我給你分析下這件事情——如果你以後替我看好小予,那麽,他以後實習的時候去哪,你就會去哪,你是聰明的孩子,好好想想吧。”
馮濤就想了一下,結果越想越覺得這果真是個了不得的承諾。其實不僅是實習……機會和挑戰并存,他表态說:“我幹!您放心,我一定會讓您覺得我是物有所值的。”
之後馮濤就開始了自己作為宗玉衡影衛的身份——說起來,自己能有今天的造化部分也是托畢雲濤的福,時勢造英雄,如果沒有那兩只在大學裏的翻雲覆雨,也顯不出他的鞍前馬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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