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無論如何王磊覺得這算是和宗玉衡有很大的進展了吧,可是他沒想到的是這被他劃分到純私人領域的事件卻被不止一人暗中關注着。

隔天在不定期舉行的家族成員聚會上,他那個做副市長的舅舅就趁單獨相處的機會向他詢問了關于宗玉衡的事。

“石頭,我聽說你最近和隆安宗董家的公子走得很近?”

王磊的這個舅舅乃是他們家族尚且留在本地壓陣的長輩,乃上上一輩中的殿軍,其他的人要麽高居ZY部委,要麽到別個地方做封疆大吏,只是他們家是在這裏發跡起來的,小輩中仍有多人在此盤桓,家裏人對內不好說,對外倒也抱團,尊老扶幼的。

王磊笑說:“這也值得三舅你操心,算不上個事的。”他嘴裏說的輕松,心裏卻有點警覺了。

果不其然,他舅舅說:“本來呢,你這個也算是點無傷大雅的小愛好,三舅見得多了,年輕人有點自己适當的娛樂也無可厚非,不過如果對方是宗董的兒子的話就不好玩了。”

王磊心思缜密,略想了想就猜出了個七七八八,态度既随意又顯出認真地說:“三舅,雖說是玩,不過我也是認真地在玩,沒有玩弄人的意思。不管是誰給你過的話吧,替我美言幾句。小宗不知道你見過沒,人不錯,我一直很喜歡他。”

他三舅猶豫了下,說:“我知道他——所以也知道他就是當年那個孩子吧。”

王磊就愣了下,勉強笑了下,“那麽久的事你還記得啊……那時候小不懂事,現在我已經不一樣了。”

他三舅點點頭,“這事我本來也不該說這麽多,不過你是我親外甥,我不提點提點你還有誰呢?你這麽多年有多努力我看在眼裏,現在發展的不錯,連你外公都誇你年輕沉得住氣、不浮躁,如果因為這種事情搞出點負面消息出來,對你不好。宗濟源也不是當年區區一個工資處長了。”

王磊還能保持得體的笑容,“三舅,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他是下了如此保證的,可是在內心最深處,他對于那“分寸”的概念也并不十分托底。畢竟,宗玉衡的父親已經插手進來了。只是有點奇怪,他不從自己兒子那方面入手,反而跑到自己長輩那裏吹風。

只是很可惜,到目前為止,他還确信自己對宗玉衡還是有意思的,所以不能聽話放手。

稍微一春暖花開的時候,王磊帶宗玉衡去高爾夫球場揮杆。

如前所述,宗玉衡對各種體育運動都各種不在行,之前因為生意應酬而練過好久,也只是勉強把揮杆的姿勢弄得貌似潇灑了,可是那球抛物線出去就完全不是那麽回事了,和洞簡直有點南轅北轍的意思了。

他穿着襯衫,因為還有點微微的春寒,在外面又套了件背心,看上去很清雅,舉手投足又有一段自然貴氣,然而奮力揮杆之後就歪着頭,眼睛跟着球移動的樣子又顯得十分稚嫩。王磊現在對他正是着迷的時候,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更覺得他既漂亮又可愛,是難得的良伴。

于是借指導的機會從後面将他攬住,手把手地教,面授機宜,“你知道高爾夫為什麽這麽受歡迎麽?”

宗玉衡說:“因為會員卡貴麽?”

王磊就在他耳邊吃吃地笑了,“有些男人喜歡高爾夫,是因為每一個洞的風景都不同,即使同一個洞,也有不同的進法;另一些男人喜歡高爾夫,是因為每一杆的感覺都不一樣,即使同一杆,力度不一樣感覺也不一樣。”他的手放在宗玉衡的手上,仿佛也在體驗力度什麽的捏弄着。

宗玉衡對他這樣粘膩的勁兒還是很不習慣的,抖落開一身的不是,說:“我自己會打,你別搗亂。”

氣氛正蠢蠢欲動地暧昧着的時候,不想卻在這場合遇到了老熟人——傅南生。

傅南生的笑容還是那麽清單隽永,和王磊打過招呼後看了看宗玉衡,“這位是……?”

王磊自然是不想給他介紹的,不過當着宗玉衡的面他也不好表現太失水準,于是輕描淡寫地說:“這位是宗玉衡,”又轉身對宗玉衡說,“阿衡,這是我大學同學。”

宗玉衡畢竟是社會人了,雖然不是很想搭理不相幹的人,可是既然是王磊的同學就不好太過失禮,于是就淡笑了下,不冷不熱的。

傅南生倒是稍微熱情些,“原來是宗少,幸會。我聽王磊說了不少你的事情,今天才見到本人,果真很漂亮。”

王磊就暗自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

傅南生卻裝作看不見,“王磊的球打的不錯吧?我的高爾夫也是他教的呢,該說他是個不錯的教練還是什麽,到現在我居然也能陪人玩上幾手。”

宗玉衡稍微看了他一眼說:“是麽?”好像了點興趣一樣,“你們的關系很好嘛。”

王磊一看話頭不對,忙說:“沒那麽誇張,同學之間互通有無也是有的——對了南生,你上次說的那件事有些眉目了,今天不方便,找個時間同你詳談。”意思就是讓他退散。

傅南生卻突然“笨”了,仿佛很高興地說:“是嗎?那件事我已經等了好久了,擇日不如撞日,既然這裏遇見了就跟我說說吧,用不了幾句話的功夫,不會耽誤你們的——宗少你不介意吧?”

宗玉衡這麽驕傲當然不會介意,“既然你們有話說那我就去車上歇一下,你們慢慢談。”就走開了。

王磊既松了口氣,又對傅南生心生反感,只是不好在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之下翻臉,只是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

傅南生說:“這個就是你的新歡吧?”

王磊說:“他是我認真在追求的人,他和你不一樣,想法很單純。”

傅南生的笑容險些保不住,不過随即笑了笑,“這個和我沒關系,是我多嘴了。你剛剛說的那件事情怎麽樣了?”

王磊冷哼一聲,“什麽事?”

傅南生說:“就是我進法院的事啊!”他有點急了。

王磊對他這樣赤裸裸的功利小人十分看不起,之前也就罷了,頂多算是交易,可是剛剛他居然在宗玉衡面前胡亂放話,恐怕就是存心想要說給他聽,有點恐吓的意味了。

傅南生不應該兩次犯同樣的錯誤了,難道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脾氣麽?以為爬上他的床就掌握了他的把柄?笑話,這種事情過去、現在、将來都不可能存在。

王磊勾出一個笑容,“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聽就知道他打算賴賬了。

傅南生有點傻眼了,“你、你明明說過可以幫忙我進法院的。”

王磊說:“哦,你說那個啊,你好像跟我說過——不過我完全不記得自己說過能幫上你這個忙。畢竟,你也知道現在進公檢法系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傅南生說:“對別人來說難,可是對你這樣的人來說難道不是很簡單嗎?”

王磊皺眉說:“很簡單?你是不是以為我每天只要袖着手不做事就什麽都能辦成?——另外,人貴有自知之明,我是怎麽回事,你是怎麽回事,自己心裏要擺正位置。”

傅南生看着他那高高在上不友善的眼神,前塵往事就一下子都想起來了……對了,眼前這個人并不是如他平時表現的那樣彬彬有禮謙謙公子,而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肉食動物!

上一次得罪了他被整得還不夠慘嗎?——只是這一次并非自己要開始的關系,而是對方半強迫地靠過來,他也想通過自己的辛勤勞作最後能有所收獲,沒想到——還是被擺了一道!

傅南生的臉漲得通紅,氣得,“你!你無恥!”擡手就要揍人了,兔子急了也咬人,再說他不是兔子!

王磊并不打算讓他這一下,而是很強勢地截下來,捏着他的手腕,借位用身體擋着那邊宗玉衡的目光,低聲說:“我只是對什麽人用什麽态度罷了,你應該多多地反省自己吧。”冷冷地推開他。

傅南生知道自己在他這裏是占不到什麽便宜的,一時恨恨地瞪着他。

王磊松了松領口,說:“再給你個職業建議——我承認你有才華,不過這種才華用并不适用于法院那種體制裏,如果你想進最好的律師行,我倒可以幫忙。”

傅南生說:“我用不着你這種人對我的職業規劃指手畫腳!我有我自己的選擇!不管你幫不幫忙,我一定會進法院!一定會成為法官的!”

王磊搖搖頭,“既然你這麽固執,那就去別人的床上試試吧,我這裏是不行了。”他伸出手,“——之前一段時間受你照顧了,我會給你的卡上存上一筆錢,不會太令你失望的。”——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拆夥宣言了吧。

傅南生自嘲地像,至少這次結束的沒有上次那麽難看,這次自己沒有讓人抓住錯處一頓猛整差點給打回原形,這次自己也沒有算被白玩一場,還落下點分手費……幾度春秋,畢竟大家各方面都成長了。

想開了,其實也沒什麽。

傅南生用超人的能耐,迅速收拾起剛剛還飽受屈辱的受傷心靈,用很成熟的态度對待此事,在王磊差不多耐心耗盡之前回握住他的手,笑了笑,“我們這個算不算相逢一笑泯恩仇?”

王磊說:“你能這麽想當然好。”

當時他是覺得雙方就這個問題是達成某種程度上的共識的,至少傅南生是個極懂得趨利避害的人,就算他恨也不能拿自己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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