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王磊失意地坐在吧臺前獨酌,幾天來他在宗玉衡那裏吃夠了閉門齋,同他冷淡憎恨的态度上多少也猜測出大概是當年少不經事時開的玩笑被發現了——可是怎麽就這麽巧,早不想起晚不想起,偏偏傅南生一攪合進來就發現了……王磊微皺着眉。

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畢雲濤笑吟吟說:“怎麽一個人借酒消愁?難道我白給你做了個大媒?”

王磊苦笑,“被你的烏鴉嘴說中了,我現在确實遇到了大麻煩。”

畢雲濤在隔壁的座位下,“請我喝一杯,看看我能不能幫你的忙。對那個人我還有一定了解的。”

畢雲濤作為宗玉衡的資深前男友,又是“介紹人”般的存在,王磊覺得和他商量下也許會柳暗花明,于是也不打算瞞着,嘆息說:“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其實阿衡是我的初戀?”

畢雲濤湊到嘴邊的酒杯頓了下,“沒聽說過。”

王磊于是從最開始遙遠的初中年代說起……

王磊小的時候是在部隊大院住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練就了一身拉幫結夥拔份出頭的本領,在初中的時候他早早地抽條長個,并打好了堅實的革命基礎,很有一批擁趸。

剛進高中的時候他就被他爸爸給踢進學校住校了,說要窮養兒子。

王磊已經稍微有了點高調做事低調做人的為人處世之道的雛形,他爺爺教導他“做事要有高度、有角度、不要和普通群衆攀比計較”,畢竟他們家的身份在那擺着呢。所以他就在離學校有段距離的地方下車,一個人扛着行李卷來了。

一進寝室就發現一屋子人,而且這一屋子人都圍着一個小孩轉,那個小孩就是宗玉衡。

那時候的宗玉衡還沒怎麽長開,個子雖然不矮,可是細骨伶仃,一副粉妝玉砌的小孩子模樣,神情也很羞怯,像小姑娘一樣,手裏還抱個兔子,哭咧咧地不讓家裏大人走。

王磊看着就覺得渾身難受,不過是一個普通幹部家庭出身,這譜讓他擺的!

在之後的幾天軍訓、上課,接觸下來,更加覺得這個叫宗玉衡又弱小又無知,還致命地不合群,不愛理人,王磊曾經表示過看在一個寝室的份上可以罩着他,可是宗玉衡還擺出一副孤獨少年的架子來。

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他好像還一點都沒有發育,對于男生間那種默契的黃色笑話什麽的無感,不愛聽也聽不懂。

男生們當面背地裏沒少拿這個取笑他,宗玉衡惱了就會耍脾氣地說:“我知道你們是在說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才不要聽!”然後在衆人目瞪口呆中昂起小腦袋走開了。

沒走幾步,後面已經笑倒了一片。他們都叫他“小純潔”。

晚上王磊在熄燈後翻來覆去地有點睡不着,手悄悄伸向被子裏,摸摸索索的——這個年紀發育正常的男孩都對這個有點着迷,也常常毫不在乎地互相開玩笑什麽的。

他正努力控制自己的快樂不要太快的時候,忽然聽到寝室裏有點不太一樣的聲音,窸窸窣窣嗚嗚咽咽的,他停下手,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聲音的來源正是宗玉衡的床——那孩子好像正蒙着被子在哭。

王磊聽了一會也聽不出什麽,于是就繼續自己的自助快樂之旅,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稍微有點癢癢的。

從窗簾漏進來的月光搖搖晃晃的氤氲一片。

那件事情發生在一個月後的一天夜裏,宗玉衡抱着睡衣去洗澡,寝室裏剩下的三個人包括王磊在內就互相擠眉弄眼各種嘲弄他的“小”。

一個就說:“你說小純潔是真純潔還是假的?我不信他就沒自己做過。”

另一個就說:“做過也不告訴你啊——不過我覺得他沒做過,看他白成那樣,啥都不懂。”一語雙關,捏着下巴YY。

王磊心裏一動,搭着他倆的肩膀笑說:“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幫他掃盲怎麽樣?”

一個的眼睛就直放光,另一個的眼睛就眯起來,“怎麽幫啊?”

王磊說:“他不是小純潔麽?讓他不純潔就好了。”

一人就手放在胯前做了個撸管子的動作。

三人一拍即合,相視猥瑣而笑。

王磊就開始分配工作——某某從後面抱住宗玉衡的肩膀控制他上半身;某某去按他的腳。

那兩只就問你幹啥分工啊?

王磊說:“我負責中間那一部分。”

半小時後當宗玉衡洗白白出來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已經被盯上成為獵物……

時間回到當下,王磊下意識地看看自己的右手,就好像還能感受到十多年前的熱度一樣。

畢雲濤忍不住動嘴催促,“然後呢?你們合夥把他撸到出汁之後又發生了什麽?”

王磊有些意興闌珊,“沒什麽,之後我們就分開了。”

其實他為了這件事也吃了點苦頭,因為宗玉衡把事情鬧得很大,所以他被家裏嚴厲訓斥了一頓,說他欺負平民是不對的。

事情以宗玉衡的轉學告終。

畢雲濤拍拍他的肩膀,笑說:“這麽說來你還是他的初體驗。不過把他欺負得這麽慘現在有麻煩了吧。”

王磊嘆息,“其實我當時不故意欺負他——現在想想,這大概就是最初的初戀,那句話怎麽說來着——愛他就欺負他。之後我無論和誰交往都忘不了那種純純的感覺,在不同的男人女人身上尋找純潔的品質,可是大多令人失望,”這時他又想起了傅南生——他所有經驗裏最失敗的一例,不禁皺眉。

畢雲濤說:“所以你再次遇到他的時候就被擊中了?”

王磊說:“我當然知道他不是十幾年前十幾歲的那個小孩了,我們各自都有成長,最開始我只是感興趣而已,可是越相處就越發現他的可愛。”

畢雲濤又叫了杯酒,然後笑說:“丢不開手了?可是我看來你的麻煩才剛剛開始。你知道我和他在大學有過一段,我樂意把那段經歷拿出來給做個參考,你就可以知道他這個人是多麽難以溝通了。”

為了感謝他的慷慨,王磊又叫了酒,倆人說個不停。

畢雲濤漸漸有了點醉意,把當年的事情拿出來複述一遍之後就趁着酒勁忍不住抱怨說:“總之他這個人,一旦對你的熱情過了就會毫不留情地像對待用過的避孕套一樣對待你——嫌惡地丢進垃圾桶。我就是被他這樣對待過的人之一!無論你做什麽他都不會再看在眼裏,無論你說什麽他都不會聽。我真懷疑他是否真的懂得如何去愛人,他根本就是除了自己誰也不愛的類型!”

王磊想到這幾天自己被徹底漠視的事實,确實符合這個說法,“我可不想就這樣算了。”他若有所思地自語。

畢雲濤說:“你不是很想和他好好談談?”

“可是他并不給我機會。每天都讓那個姓馮的副總接送陪着。”

“馮濤?——他不頂用的。這樣,我送佛送到西,今天就陪你去跟他談,逼着他聽你的解釋。對他得來點硬的,一味遷就并不能解決問題。我就是個例子,所以當年才會分手告終。”

王磊将信将疑,然而想來也沒有什麽更好的法子,遲疑的時候忍不住又喝了幾杯,就在畢雲濤的慫恿下兩人去找宗玉衡“談判”去了。

馮濤懷疑空調是不是壞掉了,他一邊伏案緊張地工作一邊覺得燥熱得受不了,加班到這麽晚麻煩還是沒有解決,不知道是不是又要一個通宵,馮濤煩躁地松了松領口,感覺汗水順着脖子流進去。

“有沒有搞錯!我每個月付那麽多電費都哪裏去了?!為什麽還要忍受這麽熱溫度!”宗玉衡在辦公室的另一邊抱怨。

馮濤裝作聽不見地繼續在忙活,宗玉衡得不到響應似乎更加不耐煩了,扯了扯領帶,又開始動手脫衣服。

“喂喂!要注意辦公室禮節啊!作為領導熱也要給我忍着啊!”馮濤心理暗自批評,面上仍舊裝作視而不見,埋頭工作。

宗玉衡擡手擦汗,乜斜着眼說:“喂!你過來給我打扇子!”

馮濤擡起頭,左右看看,宗玉衡說:“沒錯,就是你,難道這裏還有別人麽?!”

馮濤想說我是你的副總,不是你的跟班好不好!

可是不知道怎麽的腿卻不受控制地走了過去。

宗玉衡催促說:“不要磨磨蹭蹭的!想要熱死我麽?!”

馮濤拿起桌子上的扇子,認命地給扇起來。

宗玉衡好像很受用地仰面躺在椅子裏,從馮濤的角度可以從他那松開的領口裏一直看進去,盡頭處有兩點可疑的粉紅,馮濤連忙把目光移開,遠目,扇風。

宗玉衡享受了一陣子又開口了,“不那麽熱了——不過肩膀有點緊,你給我按按肩膀吧。”

馮濤有點生氣了,“我沒領按肩膀的薪水好不好!”他心裏大聲抗議着,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意識到的時候手已經按照吩咐按上去了,然後力道拿捏地揉起來。

馮濤對于這樣狗腿的自己也有點欲哭無淚了——只不過是份工作而已,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麽?

宗玉衡似乎很享受,甚至哼了起來,“不錯,很舒服。”他擡起眼用很微妙的笑容和角度對着馮濤,“還是你懂我,不愧跟了我這麽久。”

這是什麽意思?什麽氣氛?幹什麽采用那麽危險的笑容啊!

馮濤心中警鈴大作,他想丢下手頭的一切撒腿就跑,逃離這魔幻的般的現實,可是宗玉衡顯然并不打算給他機會,而是一伸手抓住他的領帶把他人整個給勾過去,面對面很近距離地說:“馮總,我知道你觊觎我很久了,看在你一直對我忠心耿耿多年效力的份上,今天就好好犒勞犒勞你吧,就只有今晚哦,以後你少給我想東想西的了!”

馮濤吓得頭發都豎起來了,心跳得像擂鼓,使勁地咽口水,努力地向外掙着,可是那領帶不知道怎麽的比拴狗繩還緊,勒得他抽身不能,眼見着宗玉衡閉着眼睛,撅着嘴就靠上來了……

“啊——”馮濤滿頭大汗地從夢中驚醒過來,喘着粗氣睜眼四處看,發現此時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四周是一片黑暗,床前是一場好月光,哪裏還有什麽索吻的宗玉衡!竟是一遭噩夢,然而仍舊驚魂未定,可以感覺到腦袋上的頭發和背上的寒毛仍舊豎立着——剛剛真是吓壞了!

怎麽會做這樣的夢?難道是壓力太大?——他思索着,索性坐起身來,結果發現出了一身的汗被窩都潮乎乎的。大概是被子蓋厚了,不知什麽時候氣溫已經升高到這個程度了。

他怔愣地坐了一會,打開燈,看看表,才只不過睡了一個小時,難得今天他不加班,回來早早睡下,結果卻被一場噩夢驚醒。

他慢慢地摸下床,打算換被子。打開櫥櫃,裏面整齊地放着各季的厚薄棉被和薄毯,正想着該抽出哪件合适,門鈴就叮咚叮咚地響個不停。

奇怪,會是誰在這個時間來找他?馮濤一頭霧水,皺着眉去應門。

從窺視鏡裏看到的場面讓他大吃一驚,宗玉衡穿着睡衣站在外面。

這是什麽情況?難道還是夢?!——馮濤有點不敢開門了。

也許等待的時間太長了,電鈴又叮咚叮咚地響個不停,馮濤心裏很亂,別無選擇,昏頭昏腦地開了門。

門一打開,宗玉衡就閃身進來,直撞到他懷裏,抓住他的手急切地說:“今晚我要在你這裏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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