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馮母确實沒啥建設性的意見,按她的想法就是去宗玉衡那裏鬧一場,不行從老家找幾個親戚來把人給揍一頓吓唬吓唬,路費她出。

馮偉說:“這個不太好。就算找人揍姓宗的,也不能找村裏人啊,回去一說,全村都知道我哥那點事,咱以後還咋回去?”

馮母覺得也是,就說:“那你到外面給我找幾個人回來,錢我出。”

馮偉說:“媽,你怎麽總想着揍人?你揍他他能不跟我哥那告狀?過後我哥更不樂意你,不聽你的話。你能落下什麽好?”

馮母說:“我不用在他那落下好,只好給他挑黃了挑散了,我咋的都行!”

馮偉覺得自己媽真是入魔了,夠執着的,他想了想,說:“這事我覺得還是先禮後兵吧,你先跟他談,就說說咱家裏的态度,他要是個要臉面的覺得不好意思纏着我哥,就最省事了。”

馮母說:“那當然好,可是要臉的人誰能這麽幹?談不通他不肯走咋辦?”

馮偉又想了想,笑說:“媽,你也不用太擔心。看我哥那個意思,是想領他進門的。再不濟,将來他進了咱家的門,做了你‘兒媳婦’,那不就還是落你手裏,婆婆還鬥不過個男媳婦?我哥那麽孝順,你說他是幫你還是幫他媳婦?”

馮母聽的是又喜又憂還有點惡心,不過倒也在理,他養的兒子他知道,沒別的,孝順倒是真的。馮濤從小就憨厚,和村裏一般大的小子們玩的時候,被別人打啊罵啊都挺大度,不計較,不過要是有人罵他爹媽他可不幹,揪着人打,他從小就知道維護家裏人,尊敬孝順父母,愛護弟妹,不像馮偉沒出息的,撩閑被打之後就只會哭咧咧地喊“哥他打我”啥的。誰能承想馮偉這樣不省心的長大後早早結婚生子過上常人的日子,而馮濤那樣的好孩子長大了卻幹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非找個男媳婦回來氣人……不過,該咋樣是咋樣,馮濤孝順還是孝順,就因為他孝順,當媽的才格外不能接受這麽個事吧。

你想,一張髒的紙上,就算再多幾個泥點子也不覺得怎樣,可是一張白紙上要是落了一個墨跡就會覺得格外刺眼。

馮母是決意要挽救兒子于懸崖邊緣的,這事除了她當媽的,別人也做不到。

她沒別的法子,決定聽從二兒子的意見,和宗玉衡拉呱拉呱,勸他主動點走,要是他肯走,自己就想辦法給他弄點錢來補償。反正他也是沖錢吧,否則的話還能沖啥?倆男的!

馮母指使馮偉去約宗玉衡出來談判,馮偉不幹,說這事他從頭到尾不想出面,将來他大哥追究起來他可擔不起責任,所以他就負責給弄電話號碼,出頭露面的都得是老太太自己。

馮母此刻為了兒子的将來是勇猛的,也沒啥顧慮。

馮偉給出謀劃策,幫她想這電話怎麽說,先要稍微客氣點,然後還要叮囑對方瞞住他大哥。

馮母還提前給二兒子演示了遍,然後才鄭重其事地打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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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玉衡接到馮母的電話有點意外,對她提出要私下單獨會面的要求更覺意外,說實話他是不想去的。這些事情他從來不知道怎麽去面對,都是留給馮濤去打理的,現在把他推到風口浪尖上,不說別的,見了面要說什麽呢?

馮母還特意說要瞞住馮濤,宗玉衡也不傻,就覺得馮家人多半還是不同意他們在一起的,既然這樣他就更不打算去和他們周旋了。無論是拒絕還是答應她的要求都超出了他的語言能力。他不會說,也不好說什麽。馮濤向他承諾過的事情就讓他們馮家人自己去商量好了。

于是他思量了一番就委婉地拒絕了馮母要私下見面的提議,說:“伯母,您又什麽想法就和馮總溝通好了。說實話,現在他是老板,很多事情的主動權都掌握在他的手裏。”

宗玉衡覺得自己已經盡可能地放低姿态,甚至說出這樣伏低做小的話了,放過自己一馬吧。

可是馮母不管他文鄒鄒的用詞,她覺得中心意思就是那男狐貍是不想見自己的!這下她更來氣了,就算是個女的媳婦,婆婆說要見面能就這麽給晾着嗎?!——這太不拿老人當回事了!

別說是個男的,就是女的馮母覺得自己也不能讓她過門!

撂下電話,馮母就跟馮偉一頓抱怨咒罵。

馮偉說:“媽,你在這氣得半死有啥用?宗玉衡顯然是憑着我哥對他好混不吝了!要不,我看這事就先撂下等等再說?”

馮母不肯罷休,說:”我今天非得好好跟他說道說道不可。”

馮偉說:“人家都不出來你咋談?”

馮母說:“我去你哥公司找他!”

馮偉說:“我哥可在那呢,咋談?”

馮母想了想說:“你去,把你哥給叫走,我上去堵人。”

馮偉說:“我不去……不是我不去,我用啥借口啊?再說宗玉衡是我哥助理,走哪跟哪,調不開啊。”

要說人是能急中生智的,馮母此刻是鐵了心了,因此能夠充分調動主觀能動性,排除萬難,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

因此老太太又想了一招,“你就跟他說,你爸犯病了,讓他回來!你哥是不會帶着那個喪門星來的。”

馮偉說:“那、那、那我哥一回來,看我爸好好的,他過後算賬我咋辦?”

馮母說:“算我的!再說你爸那病也看不出來好壞來,一會他吃上藥就睡覺,你哥來的時候就說他心髒難受了啥的,誰知道真假!”

馮偉說:“媽,我一直都覺得你個農村老太太,沒想到還挺有主意的。”

馮母沒心思聽他溜須拍馬,心想今天就是要教訓教訓那個男狐貍!

娘倆定好了計,馮母就到馮濤公司下面等着,然後讓馮偉打電話給馮濤謊稱他爸說心髒難受啥的,果真不一會,馮濤就一個人風風火火慌裏慌張地下來開車走了。

馮母就手裏捏着個提包上門了,連馮偉都不知道她那包裏藏了根擀面杖。

她想起一年多前自己丈夫也是懷着這樣的憤怒和仇恨去教訓那個男狐貍的,結果差點要了老命。今天是新仇舊恨一起算了!

她出現在公司的時候跟前臺客氣地跟他說馮總剛走,馮母還說:“我知道,我就是上來給送點東西,你們不用通知他。”

前臺也就沒說啥。

然後在馮濤的辦公室裏,馮母成功地把宗玉衡堵截其中。

宗玉衡一時慌亂,不過很快鎮定下來,他想自己實在是沒有心虛的理由。于是就坦然大方地招呼馮母,說:“伯母你來的不巧,馮總出去了——呃,不是說伯父的心髒不大好?”

馮母說:“好不好不用你管!我今天是來找你的。”

宗玉衡說:“找我?——我也沒啥好說的,還是等馮總回來……”

馮母說:“不用了。我兒子正被你整的五迷三道的,就只會向着你說話。今天就咱倆,針尖對麥芒都說清楚好了!”

宗玉衡就想往門的方向移動,“我、我不想談……沒什麽好談的。你去問馮濤吧。”

馮母哪裏肯讓他走,堵住門口說:“不行!今天必須說清楚!——你說,你要多少錢才肯放過老大?!”

宗玉衡臉紅了,忙說:“什麽錢?我沒要他的錢——他給我的錢都是我自己工作賺來的,我應得的!”

馮母說:“說的好聽!你不還是拿了他的錢!你敗家了,看我家老大現在有錢了,就不要臉地靠上來!你圖啥?你說你圖啥?!你就是看我們老大心眼實好騙錢!”

宗玉衡是真的來氣了,他沒想到自己會被說的這樣不堪,還是當面指責,對方真是個蠻不講理的老太太!

“我沒有圖他的錢!在我倆的關系裏,從頭到尾都是他說喜歡我,追求我,要和我在一起,我從來沒有主動要他怎樣!不信你去問馮濤!”

馮母冷笑,“你還好意思說!當初要不是你們家有幾個臭錢,逼着我兒子和你好他能攤上這種事?!他從小是喜歡姑娘的,前後左右十裏八村的姑娘都對我們家老大中意,要不是你,他早續上媳婦了!”

宗玉衡大為震動,覺得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指鹿為馬的人呢?!明明從大學開始就是馮濤主動粘上來的,自己過了好久才發覺他是用自己的方式在暗戀自己什麽的,怎麽在馮家人嘴裏自己卻成了逼良為娼的惡少呢?再護着自己家人也沒有這樣颠倒黑白的吧。

可是無論他怎麽說“是你兒子喜歡我,我沒有用錢逼過他”這樣辯解的話,馮母只是一味對他人參公雞,更指他爸爸宗濟源更是幕後一切的策劃者。

馮母惡狠狠地說:“我聽說你爸如今徹底癱床上了,我看就是報應!他老流氓欺負我們家孩子!有錢了不起?!有錢就可以讓我們老大做牛做馬多不了男人?!——你們姓宗的不會有好報應的!!”

宗玉衡徹底憤怒了,“你怎麽歪曲對我的看法都好!不許這樣侮辱我爸爸!他對馮濤一只那麽提拔照顧,對你們家的人也幫了很多,沒指望你們報答,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他都快氣哭了。

可是老太太卻越戰越勇,上去啐了他一口說:“我說你還是輕的!我家讓你害的夠慘了!老頭子現在就剩半個人了!我家老大因為你要斷子絕孫了!真後悔當初讓老大拿你們家幾個臭錢!!你說欠你多少都還你!”

宗玉衡被啐得倒退了幾步,精神上受的打擊比身體上還要大。他縱然是不信馮母說的話,可是到這個時候見她态度無比仗義兇悍,還是忍不住有幾分動搖了,若馮濤這麽些年真是為了錢才留在他身邊照顧他……

胸口突然揪心地痛,裏面如同壓了一座泰山,他無法說話,也無法應對,那重量簡直要把他生生壓垮。

他不敢再想下去。

可是馮母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步步緊逼地罵着。

透過辦公室的磨砂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早就圍了一圈圈看熱鬧的人,員工們聽見裏面激烈的争吵議論紛紛。

宗玉衡勉強從混亂中緩過神來,對猶自糾纏威脅他的馮母艱難地說:“你現在說什麽我都不會信的。我會去向馮濤求證。你想知道什麽也去問他吧,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

說着就要走。

馮母哪裏肯,上前拉着他,直叫,“話沒說清楚,你不許走!臭不要臉的!”

宗玉衡最怕暴力和肢體接觸了,他連忙推着抽身,“請不要這樣!”

他再怎樣也是個年輕男性,在力量上要更勝一籌,所以漸漸地要被他掙脫了,可是他低估了馮母的意志力和準備程度,只見馮母突然松手,宗玉衡在滾性作用下差點跌倒,然後還沒調整好姿态馮母手裏的擀面杖就落下來了,“我打死你個不要臉的!勾引我兒子!狐貍精!我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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