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120和警車張張羅羅地在不明真相的群衆圍觀中把人給送醫院去的同時,馮濤正吭哧吭哧地把醉得不行的女版宗玉衡往自己車上搬運。

這讓他想起自己過去十年裏曾很多次這樣做過,在宗玉衡還信任着他的時候,雖然酒量不好,但是只要自己在場他就敢喝醉,然後把爛攤子留給自己善後。

馮濤當年曾森森地腹謗過,總趁這個機會偷偷捉弄他,現在想起來卻都是充滿了甜蜜的回憶,在被拒絕被懷疑被敵視的今天,他更加懷念從前那些被任性依賴的日子。

只是當時已惘然。

背上的宗玉衡分量不輕——畢竟不是個真的女人,架子在那裏。可是也不過分地重,甚至馮濤覺得背在身上正是契合的分量,他願意就這樣背着他的宗總,一直背到終點。

亮金色的假發不時擦在馮濤的臉頰旁,宗玉衡的手臂柔順地搭垂在馮濤的身前,人大概并不是很舒服,神志混沌中,偶爾發出模糊的呓語,輕飄飄的消失在馮濤的耳邊。

然而他每哼唧一下,馮濤就會安撫一樣應和,“好的,知道了,知道你很難受……你再忍忍,知道難受下次少喝這麽多酒了……你這個人啊,說你啥好,為了面子胸口碎大石的事你都能幹出來,面子有那麽值錢麽?……我知道你驕傲,可是毛主席不是都告誡過我們要戒驕戒躁,你啊,是又驕傲又暴躁……不想讓我管你?——我也不想管你,可是你不讓你人放心啊……要是你現在能找到一個靠譜的下家,我能放心把你給交出去,我也省心了……好了,好了,你再忍忍,咱們上車了……”

一路就這麽近乎自言自語地絮叨着把宗玉衡塞進了副駕駛,繞到另一邊上了車,放下椅背,給他調整個盡量舒服的角度,又幫着整理整理衣服,撥開淩亂地沾在臉頰上的頭發什麽的,本來只是單純的整理活動,不不知不覺中帶了點暧昧情愫,手指指間摩挲着那張脂粉氣的臉頰,久違的肌膚相親,觸感好得令人不舍放棄。馮濤鬼使神差地傾身靠過去,忍不住近一點,再近一點。

宗玉衡醉了,他什麽都不知道了,即是說自己現在無論做什麽,比如親一親抱一抱甚至摸一摸都是可以被默許的……

他已經靠近到了一個鼻息可聞的地步,從車窗外打進來變幻的霓虹燈影裏可以清晰地看見對方那濃密的睫毛微微地抖動,仿佛下面藏着一個脆弱不安的靈魂。

馮濤終于受不了這種蠱惑,先親了親那兩個閉着的眼睛部位——有點紮嘴,睫毛膏塗得太弄了,然而這并不能打消馮濤進一步索取的念頭,他微微向下,隔着脂粉輕輕親了親那臉頰,“我就偷偷親一下,一下就好。”他想。

然而這對着良心發出的誓言轉瞬就被欲念碾碎,一下什麽的根本就是個虛指,在這種時候大概就等于很多下的意思。

這些個親吻最後停落在那微微張着的胭脂紅唇上,馮濤很想對此進行一番深入淺出的探索什麽的,然而也只能到此為止了——毫無征兆的,宗玉衡那雙緊閉着的眼睛下緩緩劃出兩條黑亮的痕跡,閃閃發亮黑得委屈的淚痕。

馮濤放開對他的禁锢,鹹濕的手爪也恢複成君子之手,默默地給他擦淚痕,一邊擦一邊嘆氣地說:“你放心好了,我不會真的趁你喝酒欺負你的,你被那麽多人欺負,如果我再這樣的話,你也太可憐了——那樣我就真的不是人了。”

本來好好的一張臉被這麽一抹,黑一塊白一塊的怎麽也擦不幹淨,越發顯出點可憐相來。

宗玉衡第二天在很糟糕的狀态中醒來,發現自己全須全瑜地躺在……一張床上,他顧不得頭疼迅速觀察周圍,确信自己從未水果這張床。

他愣了有三分鐘,一點點想自己是怎麽來的,昨晚的一幕幕開始翻騰出來,賭局,變裝,脫衣舞,以及……馮濤?

不知道為什麽他有點篤定這個是馮濤的床,他吃驚地發現自己竟然微微松了口氣——難道在馮濤的床上醒過來要比在陌生人的床上醒來更令人放心麽?這是什麽邏輯?!

摸摸自己臉上,幹幹淨淨的,身上也套着清清爽爽的睡衣,而且感覺下身體上也沒有任何難以啓齒的不适……應該還算安全吧。

嘴巴很幹,恰巧在床頭放着一杯清水,他看着咽了咽口水,很想就這麽甩頭有氣節地走掉……可是太渴了,最後還是拿起來一口氣喝掉。

擦幹嘴角,宗玉衡摸下床來,向卧室外走去,終歸此地不宜久留。

空氣中飄蕩着一股熟悉的早餐味道,濃郁的黑米粥的味道,似乎還有煎蛋和培根什麽的。之前還不覺得餓,可是昨晚就幾乎沒怎麽進食只灌了酒精的胃突然就劇烈地蠕動起來,咕嚕着表達無比渴望粥水滋潤的意思。然而,他宗玉衡可不是那種一點點吃的就可以被誘惑的人!他堅定地向門口移動。

馮濤從廚房鑽出來,“你醒了?——餓了吧?過來吃點東西吧。”

宗玉衡裝作沒聽見的樣子高傲地向外走。

馮濤也沒很上趕着地攔着,只是說了一句:“內個,你昨天穿的那件裙子我給洗了,正晾在陽臺上,一會太陽曬曬應該就能幹了……”

這話比啥都好使,宗玉衡立刻刀子一樣的眼神丢過來,馮濤不為所動地殷勤說着:“那啥——現在穿這身衣服也走不出去,要不你先吃點東西,吃晚飯我給你找件能出門的衣服啥的。”

宗玉衡這才想到自己身上确實就是件睡衣,穿出去跟神經病似的,之前太急着離開,所以忽略了……不對!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裙子什麽的……

宗玉衡的臉都快擱不住了,昨晚那些像倒影在酒精杯子裏的一幕幕記憶在腦海裏蕩漾着,這麽說來他果真在自尊心的驅使下換了女裝,化了個大濃妝去跳舞啥的……好想死!

他是一秒鐘也沒臉呆下去了,然而無論怎樣也要先解決服裝的問題,否則的話還是丢臉,連續丢兩天的臉,誰也受不了。

他佯裝冷淡地說:“我不吃早飯,現在請借我一件出門能穿的衣服。”

馮濤就苦口婆心地勸他,不吃早飯是不行的,特別是在宿醉的情況下不吃飯是對自己的極大不負責任,現在還年輕不覺得怎樣,過幾年啥病都找上來了,人要對自己的健康負責,對自己負責就是對家人負責,想想還有孩子撫養,孩子多可憐BLABLABLA……

最後宗玉衡不得不坐在餐桌邊,不動聲色偷偷地咽口水,表面上還裝作很不屑吃的樣子。

馮濤就頻頻給他弄食物,夾個面包片,放上煎蛋培根做個三明治啥的,宗玉衡很講究餐桌禮儀地吃掉了。

吃完後他用餐巾紙擦擦嘴角,說:“好了,現在請借給我衣服。”

馮濤一口答應說沒問題,不過提醒他說可以在離開前洗把臉啥的。

宗玉衡覺得确實,不洗臉出門也是不好的。于是去洗漱間,結果看到臺子上面一把新牙刷,上面連牙膏都給擠好了。

宗玉衡又頓時覺得嘴巴裏不舒服,不刷不行了。

于是等他洗漱完清清爽爽地出來,馮濤已經把一套西服準備好疊放在床上了,只是旁邊還穩妥地放着一個紙袋子,不知道裏面裝的啥,宗玉衡稍稍打開一看,臉色頓時氣得發白——竟是昨晚那件噩夢一樣的裙子!

宗玉衡覺得再也無法忍耐,他匆匆套上西服,然後走出房間,到馮濤面前,把那裙子甩到他臉上,大聲說:“你夠了!要笑話就大大方方的!不就是被你看到穿裙子的醜态了麽!你到底要怎樣羞辱我才夠?!”

洗衣粉的味道拂面而過,馮濤把那裙子從臉上摘下來拿在手裏,耐心地解釋:“我并不覺得你穿裙子難看——實際上我覺得你女裝挺好看的。”

這話說的宗玉衡更加憤怒,“你是說我娘娘腔像女人?!——你這個變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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