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被斥責

“去鎮上了，每次伏天都要跑，咱們早該習慣了，不是麽？”羅歡不屑道。

羅家這一輩，人可是不少。

羅康有兩兒兩女，大兒子羅旭，已經十六，尚且娶親，二哥羅海，已經十四歲有餘，和羅旭一同，在鎮上打短工。

常年在鎮上，回家的時間極為短暫，每當六月時，鎮上最忙，所以每年六月，都不能回家幫忙。

羅昌有兩兒一女，女兒現年已經十五，兩年前，跟人家賣貨郎跑了，杳無音訊。

在村裏一直被人嘲笑，以至于羅熙和羅歡，也一直被人用帶着色彩的眼光看着。

村裏人都說，羅家的女孩，不檢點。

其中兩個兒子，羅山，排行老三，年方十二，慣會偷懶，又是二房的大兒子，素來受到倚重。

羅安，二房的小兒子，排行老四，年近八歲。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羅家八歲以上的孩子，都要在農活忙的時候，去地裏幫忙。

只是，羅山向來偷懶，自從九歲之後，看到家中的人即将要收稻谷，便撒腿跑去鎮上，讓羅熙的兩個兄長收留。

羅旭實在是看不慣，便将他送了回來，可他趁着羅旭又去鎮上時，尾随着去。

後來說再多也是無用，再說大房也無立場，江氏也不想讓自己的兒子被人戳着脊梁骨。

是以，時至今日，羅山每當農忙時，都會離開家，去到鎮上。

不管羅家每當農忙時有多辛苦，羅山都會視而不見。

今年更為過分，竟然帶着羅安一同前去。

這大忙天的，羅家十畝田地，卻要落在他們這些長輩的身上。

長輩疲累，特別是江氏，本就是個不能受苦的，如今讓她受苦，豈不是開玩笑？

是以，江氏只能潑辣，奴隸大房。

還有大房的兩個女兒。

前些日子，羅熙害怕，是以，聽話。

可到底是還不算太大，十三歲的年華，又是在太陽下暴曬，一個不察，便暈了過去。

想到暈過去時，她難受的樣子，羅熙心痛，為自己悲哀的人生。

“什麽習慣。我沒有習慣，明天把他們兄弟倆抓回來，誰鬧，我就對付她。”羅熙霸氣道。

重男輕女，可以理解，鄉下向來都是如此，最是不能接受的是，羅家太過偏袒二房的孩子。

像村裏，那麽大的孩子，早就已經能幫得上忙了，他們二房的孩子倒是好，一個帶壞一個。

一個個偷奸耍滑，今年再不整頓一次，明年還是這樣。

真的當他們大房的人都死了嗎！

羅熙滿腔怒意，羅歡怕她說話太大聲，只好低聲道：“姐姐，我相信你。”

“歡歡，你活了這麽久，在這個家裏，你覺得委屈嗎？”羅熙問道。

委屈嗎？

當然是委屈的，畢竟，攤上懦弱的爹娘。

處處受人委屈。

“姐姐，咱們這次，真的要反了嗎？”羅歡沒回答，反倒是問道。

“嗯，這次，我不想再忍了，你等會兒去找爹娘。”

“爺爺奶奶要找嗎？”

“不找，人家如此偏心眼，你找了有何用？壞事。”羅熙道。

羅歡将碗筷收拾起來，給羅熙的盆裏舀了一點水，道：“姐姐，我去找爹娘，你洗好了就過來吧。”

羅熙點點頭，月色依舊，天空晴朗，繁星滿天。

天空幹淨，像是水洗過一般，只是夏天，素來都是風起雲湧，這樣星光閃爍的夜，想來是難以持續太久的吧。

羅熙聳了聳肩，不在意，洗了洗手，将剩下的水倒到了桶裏。

家中無井，家中男丁又是缺少，水自然是要珍貴一些。

洗過手的，明兒個，還能給豬用。

“姐姐，娘好像很生氣。”羅熙從西廂出來，有些遲疑。

今晚所做的一切，不知是否是有用的。

“沒事，我能應付。”羅熙道。

将盆放好，羅熙和羅歡一同進了門。

羅家的屋子，和鄉下典型的屋子一樣，土坯房，頂上是瓦片，若是被老鼠掀了，下雨天還能滴水。

即使是炎熱的夏天夜晚，土坯房中，依然是清涼無比。

羅家的房子，多年前已經建好，如今時間過去了，有一種失修的錯覺。

屋子雖幹淨，卻多了幾分的破爛。

屋子的東西，更是少得可憐，幾乎很少有。

除了簡單的腐朽家具，已經再無其他。

羅康和袁氏，坐在長凳上，眼前的木桌子，放着一碗水。

點不起燈，在月光之下，倒是看得清彼此臉上的神色。

羅熙進去後，羅歡也跟着進去了。

“二丫頭，三丫頭說，你有話要說？”袁氏聲音淡淡，甚至有幾分柔弱的意味。

偏生袁氏長得不是極好，身材幹瘦，大概是勞累過多，是以，她雖然聲音柔弱，卻不見得我見猶憐。

大抵是長得不是很好吧，她倒像是慶國典型的農家婦。

“娘，是。”羅熙和羅歡坐在羅康夫婦的對面。

“嗯，你說吧。”袁氏道。

“娘，咱們分家吧。”羅熙此言一出，如同一道雷。

平地一聲雷，除了羅歡只是有些錯愕之外，羅康夫婦張大嘴，像是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話一般。

分家，向來是重要，向來都是家中長輩提出，或者是家中男子提出。

羅熙一個将來遲早要嫁出去的姑娘家，竟然提出了這個要求。

實在是讓人不很是不能接受。

半晌，袁氏起身，将西廂的門關上了。

羅康反應過來，低聲道：“二丫頭，擺正你的位置。”

這是警告。

羅熙将來也是要出嫁，最好是不胡鬧，否則将來，誰都不好做。

羅熙早就知道，她的爹娘肯定會如此說，是以，羅熙道：“爹，我知道，但是，我必須要如此做。難道爹想看着大哥一直娶不到親嗎？”

“爹爹難道希望自己的孩子，将來也被人騎到頭上嗎？”

“咱們忍了十幾年，夠了，再忍下去，咱們就是王八犢子了！”

“就是……”羅歡也湊上前道。

“你們給我閉嘴。”羅康暴怒。

這是意料之中，卻讓羅熙的心，有些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