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驚喜

和薇原本背對着九爺，坐在田埂邊跟幾位農婦聊天。

她從前走過世界各地，接觸過各種各樣的人，若是真心想要和這些人交流一點問題沒有，她收斂了身上的氣勢，臉被頭發遮住了一小半，猛的一看平平無奇，和農婦們坐在一起并不顯得突兀。

很快就融入了進去，和她們聊得火熱。

因此她并沒有注意到九爺那邊發生的事情，聊得正開心，就見對面幾個女人開始擠眉弄眼，其中一個還拼命給她使眼色。

和薇疑惑地順着對方的眼神看過去，就見一位十五六歲的姑娘站在九爺面前，嘴角翹起，一雙大眼睛亮晶晶，撲閃撲閃，頗有幾分俏皮可愛。

和薇頓時就不感興趣了。

神女有夢，襄王無心啊，這姑娘不是九爺喜歡的款。

她笑着轉回頭，道：“沒事。”

一位三十來歲的大姐有些着急：“你心也太大了，芳子那丫頭長得好，勾得村裏的小夥子神魂颠倒，你現在不着急，等她把你家那個勾走了，看你怎麽辦！”

瞧不起九爺了不是？

那姑娘在這小村落裏或許算是好看，但是叫見慣了美人的和薇看，這姿色也就是中上，府裏比她好看的丫鬟一抓一大把，但凡能夠做侍妾的，每一個論容貌都是上上等，更別說，她們無論是在氣質、才華、性格總有一些出彩之處。

縱然是家花不如野花香，那也得是好看的野花啊。

和薇笑道：“放心吧，她勾不走。”

那大姐恨鐵不成鋼：“你別犯傻，男人都愛俏，可別信他們的鬼話，看緊些才是真的。”

和薇有些無奈，笑了笑，叫跟劉明瑞一起遠遠守在馬車邊的彩溪過來，拉着她的手跟這大姐笑道：“你瞧瞧，我這丫鬟好不好看。”

瞧瞧我家那位爺能看得上你們村裏的野草不？

彩溪蹲在和薇身邊，笑意盈盈，大大方方地任由幾個婦人左看看右看看。

光是這氣度，就吊打那叫芳子的姑娘了。

那大姐一拍大腿道：“好看，又漂亮又喜慶，怪道人家說娶媳婦要娶大戶人家的丫鬟呢，就是不一樣。”

她也說不出來是哪兒不一樣，只是覺得拿芳子跟這姑娘一比，就像是山雞撞上了天鵝。

她拉着彩溪的手左看看右看看，愛得不行，不由問：“姑娘定親事了嗎，我家……”

“娘！”

不遠處拿着鋤頭的一個黑黒壯壯的小夥子打斷了大姐的話，他皺着眉，看起來很不高興，掃了彩溪一眼，道：“我說了我喜歡芳子，這輩子除了她我誰都不娶。”

那大娘白眼一翻：“我說你表哥，不是你，這麽好的姑娘你個二傻子哪配得上？”

轉過臉又笑着對彩溪道：“我家外甥是個讀書的秀才，今年十八歲，家裏有房有地，條件正經不錯，你願意不？”

彩溪被當衆問婚事，難免有些臉紅，但神色倒是不變，笑眯眯道：“哪有您這樣當着主子的面挖牆腳的？”

“哎呦，是我的不對。”

大姐還要說話，那邊九爺聽到了小孩兒的話，笑眯眯地往那邊走去。

大姐立即顧不上彩溪了，和幾個婦人一起緊緊地盯着九爺，還非要拉着和薇一起，可以說非常有八卦的熱情了。

就見九爺跟沒看見那姑娘似的，只招手叫那小孩兒過來：“你小子原來是這個村的啊！”

他屈指就是一個腦瓜崩兒敲在小孩兒光溜溜的腦門上，見他捂着頭淚眼蒙蒙，頓時露出一個得意的笑。

一副大仇得報的幼稚樣子。

那小孩兒伸出手：“你欺負我，給我兩個銅板，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九爺第一次被人勒索，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道：“我沒銅板。”

那小孩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你看起來很厲害，怎麽會沒有銅板？”

九爺被“厲害”這個詞愉悅到了，嘴角飛快一勾，但還是認真道：“我真的沒有銅板。”

只有銀子。

小孩兒卻不懂九爺的文字游戲，在他的認知裏，銅板就是最好的東西，銀子聽都沒聽過。

他狐疑地看了九爺一會兒，失望地垂下了小腦袋，委屈不已：“那我就白被打了嗎？”

“怎麽能是白打呢，你不是還笑話我了。”九爺道。

“對不起，我不該笑你的”，小男孩認真地道歉，“我被打了，我覺得很不高興，你被我笑，肯定也很不高興。”

九爺一愣。

這小孩兒悟性真好。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很聰明”，他忍不住摸了摸這小孩兒的頭，道，“我沒有銅板，但是可以給你一架自行車。”

小孩兒疑惑：“自行車是你們來的時候騎得那個嗎？”

九爺點點頭。

小孩兒搖搖頭：“不用了，我哥哥會給我做的，你還是等有銅板了還給我吧。”

九爺笑道：“你哥會做嗎？”

“我哥可厲害了”，小孩兒驕傲地挺起了胸膛，“不管什麽東西，他看過了就能做出來，沒見過的他也能做出來，我的玩具都是他做的，你看——”

他舉起手裏的小木劍，那小木劍乍一看平平無奇，然而随着他咔咔咔轉了幾下，小木劍形狀幾變，變成了一張棋盤，再咔咔咔幾下，棋盤又變成了一個小匣子。

九爺都驚了，和薇也忍不住起身過去。

九爺問：“這是你哥做的？”

小孩兒矜持地點頭：“厲害吧，他會做的別人都不會！”

“小毛，你別胡說了”，叫芳子的姑娘笑眯眯道，“跟你說過啦，貴人見過的好東西多着呢，你哥這點手藝就別說出來丢人啦。”

她仰着臉問九爺：“他年紀小見識少，你不會介意的吧？”

說着，還歪頭一笑。

小男孩兒又垂下頭，看起來有些喪氣，但是卻沒有反駁，顯然是被打擊習慣了。

九爺終于施舍了這姑娘一點眼神，在她亮晶晶的眼神裏，皺着眉道：“無知婦人，爺跟這小孩兒說話，你插什麽嘴？”

芳子的笑僵在了臉上，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不敢相信九爺竟然會這麽對自己說話。

劉明瑞立即上前請她離開。

芳子冷哼一聲：“誰稀罕跟你們說話？小毛，我們走！”

小毛腳步動了動，突然擡起頭，帶着幾分期待問九爺：“你跟別人不一樣，你也覺得我哥做的東西一般嗎？”

九爺又敲了他一個腦瓜嘣兒：“一個黃毛丫頭知道什麽？別聽她的。”

他問：“你可以把你的玩具給我看看嗎？”

小毛把手裏的匣子交給九爺，九爺研究了片刻，遞給走到身邊的和薇：“你瞧瞧。”

和薇轉了幾圈，忍不住眼睛更亮：“做工很精細，沒有滞澀感，他的技術很好，而且很有創意，思維很活躍，不錯。”

九爺點頭。

小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期待地問：“你們也覺得我哥哥厲害是不是。”

和薇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肯定道：“你哥哥确實很厲害。”

小毛眼睛先是一亮，然後撓撓頭，問九爺：“她也是個黃毛丫頭，她的話是真的嗎？”

和薇似笑非笑地看九爺。

九爺再次敲了小毛一個腦瓜嘣兒，笑罵道：“胡說什麽呢，爺的娘子豈是鄉野村婦可比。”

這句話刺到了還沒走的芳子的耳朵，她冷笑一聲，道：“幾塊破木頭你們都當是好東西，還當自己是大戶人家少爺奶奶呢？”

小毛皺眉反駁：“這是我的寶貝，不是破木頭。”

“那你陪他們玩吧。”芳子說完，頭也不回就走。

小毛看起來有些忿忿，九爺好奇地問：“她是你姐姐？”

“不是”，小毛搖搖頭，“她是我未來嫂子。”

“那她管得可夠寬的”，九爺道。

還沒過門呢，就開始管東管西指手畫腳了，竟還貶低自己未婚夫。要是擱他，早不要這女的了。

和薇心裏加一句，你哥也怪倒黴的，這芳子一看便知心裏瞧不上小毛的哥哥，日後的日子怕是安寧不了。

她從袖口裏摸了顆糖塞給他，道：“我們想見你哥，你可以幫忙叫他過來嗎？”

小毛連忙點頭，接過糖攥在手裏，小短腿邁得飛快，轉眼就跑遠了。

九爺握着手裏的小木劍，忍不住嘆了口氣：“大家都說，大清國富民強，爺本以為百姓應該吃喝不愁，今兒出來一趟才知道，原來對于百姓來說，能不挨餓，能吃得上肉和細糧就是好日子了。生病、讀書、嫁娶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和薇不說話，只默默聽着九爺難得的感性。

他道：“若是有生之年，能叫天下無饑馑，爺就死而無憾了。”

和薇趁機：“爺要把這個當成此生的目标嗎？”

九爺沉默了片刻，帶着幾分激動、幾分鄭重道：“沒錯，就這個目标了！爺這輩子一定要把這件事兒幹成了！”

和薇微笑。

妥了！

牛都吹完了，想來九爺是不好反悔了。

即便是現代，也沒有做到天下無饑馑，九爺這輩子只怕都要耗在裏邊了，總不能還有閑情逸致搞什麽奪嫡吧。

奪嫡哪有種田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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