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相近相親（二）

第二十章相近相親（二）

二人劍拔弩張，跟兩只鬥雞一樣怒視對方，不像父子，更像是仇人。

高煜琪就是看他父親不順眼。有人說，父母對孩子，總是愛之深責之切，但孩子對父母，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天知道他有多麽渴望擁有一個平凡的家，擁有一個能像齊勁一樣陪伴自己的父親，可是自己這個爹，半年不見面，見面恨半年，有還不如沒有！有時候，他甚至惡劣地認為，自己之所以是個同性戀，就是拜他所賜。

“小琪，你懂點事兒吧，少說一句不行嗎？”見高煜琪眼底泛起血絲，高煜文小聲勸他，

高煜文記得，上次這兩個人這麽吵，還是高煜琪出櫃的時候。

“說白了，你就是放不下手裏那點兒權，如果你有穆明義的魄力，現在咱們高家也不用讓人家把刀架脖子上！”

“穆明義？哼！他那是混不下去了！他背地裏幹的腌臜事，夠他吃幾個槍子兒了！你以為他不想攜款外逃？他連下家都找好了，哼哼，可惜，他飛不出去！”高擎冷笑，“搞了個什麽娛樂帝國，與一些戲子為伍，你還覺得他好！壓根兒上不了臺面！”

“五十步笑百步。”

“小琪你少說一句吧！”高煜琪的話說得重了，高煜文趕緊起身拉住他。

高擎氣得嘴唇發紫，手都哆嗦，把當兵的那點兒匪氣都暴露出來了，“高煜琪，你別在我面前犯渾，如果沒有老子給你撐着，你能搞什麽地産？你能當什麽總裁？！我這麽些年辛辛苦苦，為的誰？我都土埋半截子的人了，為了誰？！如果這事兒成了，咱們高家是什麽地位，你是什麽地位？你想過沒有！擱這兒耍橫，你充其量是個靠爹吃飯的，別掙了兩個臭錢就忘了自己姓什麽！”

“你！……你別攔着我！”高煜琪簡直被氣炸了，猛地甩開高煜文阻攔的手。“當初我在美國建立公司，沒用家裏一分錢！是誰，是誰死逼着我回國？真當我喜歡靠你們嗎？我他媽不稀罕！”

“你還好意思談美國公司？”高擎恨不能拿槍斃了這個孽子，聲音大得整棟樓都能聽見，“你在美國掙的錢呢？你的公司呢？當年是誰一個子兒沒有灰頭土臉逃回來的？是誰？！”

……

高煜琪沒說話。

誰都知道，當年在美國的一切，都讓他給了方邈。那是一段他不願回想的記憶，多少年了，連他自己都以為已經忘記了。沒想到今天，竟然以這樣一種形式，又被擺在臺面上，真可笑。

高煜文頓了頓，拍拍他的肩膀，什麽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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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高煜琪點點頭，又點點頭，空空的雙手似乎想抓住點什麽，卻只是在空氣中撈了一把，就好像他前三十年的人生，“高首長，我知道我沒什麽發言權。但是我想你明白，我們都不想跟你死。”

說着轉過身，大步朝門口走。

“滾！趕緊滾！”高擎歇斯底裏地大吼。

“煜琪！”賀芝娴這會兒才從樓上下來，只看到二兒子甩上門的背影。

“孽子！”高擎大罵一聲，兩手使勁向上一擡，客廳中間的茶幾整個翻了過來，大理石的桌面“咣當”一聲碎成兩半。

“老高！”賀芝娴趕緊過來攙他。

“他這是往我胸口上插刀子啊！”高擎身子晃了兩晃，好懸沒倒下，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簡直不是人色兒了，“我能怎麽辦？我能怎麽辦？！箭在弦上了，槍都上膛了，我能怎麽辦？！”

多年沒見丈夫這樣，賀芝娴也有些着慌，只能和大兒子攙扶着他坐下。

“爸，小琪說的就是氣話，他肯定什麽都懂，您就別怪他了。”

“我怪他？！我哪裏敢？！哎喲喲他不埋怨我我就燒高香啦！”高擎氣得保持了三十幾年的冷靜都沒了，“就是來讨債的，讨債的！”

“快別氣了！氣壞了身體怎麽辦？家裏大事小情的都得你撐着！”賀芝敏趕緊說，“你自己的兒子，你還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和你年輕的時候一樣兒！過幾天就好了，啊！快別氣了！”

呼哧呼哧喘了半天，高擎才把這口氣兒順過來。充血的腦子漸漸降溫，他忽然想起件重要事兒來，也不避諱大兒子，急忙問：“我聽說，你……把齊家那小子，介紹給他認識了？”

“嗯。”賀芝娴謹慎地瞥了大兒子一眼，點點頭。

“媽？”高煜文納悶，心想，這兩個人在打什麽啞謎？

“臭小子沒排斥？”

“沒，呵……”賀芝娴自嘲地笑笑，二兒子這輩子，只有三次聽從她的安排。第一次是不經過他的允許把他生出來，第二次，是從美國回來，第三次……就是這次了。

“呵，呵呵……真他媽的窩囊啊！”

“老高，事情還沒到那份兒上，你先放寬心，啊？”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高擎疲倦地擠擠眉心，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幾歲——其實他的頭發，早在九年前，知道兒子是同性戀的時候，就全白了，現在這樣，都是染出來的——他也自嘲地笑了，“想不到，我高擎也有走到今天的時候，真是……”

沖出家門的高煜琪，沒有開車，就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着。

天灰蒙蒙的，烏雲罩頂。空氣中彌漫着泥土的腥氣，預示着即将到來的大雨。

因為寡情，高煜琪這輩子沒瞧上幾個人，三十年前的熱情，都給了那個叫方邈的男人。有時候他也勸自己，那麽個人，根本不值得自己留戀，甚至連回憶都不值得。

可是，在感情的天平上，初戀，的确是最重的那枚砝碼。

就這麽走了一陣子，他才覺出餓來。看看時間，竟然已經中午十二點多了。

感覺到手機的震動，他甩了甩頭，好像這樣就能把以前的事兒都扔出來似的。

打開手機，原來是蒼克勤拉了一個微信聊天群，一個人在裏面嘚瑟得歡。

蒼克勤：哎喲喲，又被家-暴了，老頭子不知道發的什麽瘋！快來兩個猛-男來安慰安慰哀家！

蒼克勤在家的地位和高煜琪很相似，也承擔着不肖子的角色，不過他家老爺子脾氣好點兒，每次跟他哼哼哈哈，就跟溜貓鬥狗似的，畢竟蒼克勤除了不想當官兒、花心一點兒，也沒什麽別的毛病。

過了半天江新宇才發來一個問號。

穆凡：蒼克勤，你數學是語文老師教的？這裏明明有三個猛-男！

蒼克勤：靠！你他-媽算猛-男嗎？你頂多是猛-男的左半邊兒！（ˉ▽￣～）

穆凡：啊？（左半邊兒？下半邊兒才對吧？）

江新宇默默發給他一個……反犬旁。

……

穆凡：我操！蒼克勤，你丫竟然說我是狗！

蒼克勤：正常人都不會把罵他的話重複一遍吧……

穆凡：你他媽敢說我不正常！（又重複一遍）信不信我讓我爸把你上次介紹來的那個女生撤下來？

蒼克勤：o（╯*╰）o哪個女生？

穆凡：你個禽獸！一個月前的事兒都不記得了？

蒼克勤：愛情是需要保鮮的，我的戀愛，保質期只有一個星期謝謝～（≧▽≦）/～。

穆凡：倒黴催的，早晚有人收拾你我告兒你。

蒼克勤：那就讓禦-姐快快來吧！我就需要有人蹂-躏我，折-磨我，摧-殘我～讓和-諧來得更猛烈些吧！～～～ヾ（o）ヾ

穆凡：操，再跟你一塊兒我準得變态，離你遠點。

江新宇：穆凡，你和女朋友處得怎麽樣？

蒼克勤：（☆▽☆）新宇你讨厭啦～～～幹嘛說得那麽正經，人家更加想問，穆凡和女朋友睡-過沒？

穆凡：對啊，忘了正事兒了。楚瑤馬上就放假了，我想帶她出去玩，你們說去哪兒好？

蒼克勤：……情侶酒店？

穆凡：滾你丫兒的！

江新宇：無非就是巴厘島、夏威夷、愛琴海之類的吧……她是學外國古典音樂的……維也納吧，她應該會喜歡！

穆凡：我操！果然問對人了！改天請你吃飯！

蒼克勤：見者有份兒啊～～～

穆凡：你滾！

度假啊……

高煜琪心微微一動。

過去的事情，已經發生，無法改變，就像留在後腰上的疤——每每觸到，都會想起。但是，已經不會再疼。

是的，都結束了。

如果說，他恨的是當年的人，或者是當年的情，不如說，是恨當年的自己……太傻。

而現在的他，有新的、更重要的生活。這次，他相信自己，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釋然一笑，他深吸一口氣，突然發現，雨前的空氣也很不錯。

是該堅定地往前走了……

想了一瞬，他拿起電話，按下號碼：“秦秘書……”

作者有話要說：

陰謀陽謀神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