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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茂并不經常光臨菜市這種地方,跟人一同買菜、一同做飯這種事,對于二十七歲的他而言仍然很生疏。而在今天之前,他也不曾注意到蘇浩途竟然是個擅長此道的男人。
記憶中家務全包的父親在廚房裏忙碌的場景并不是如何美妙的畫面,他背對着母子二人,在竈臺前弓着腰的身影是一副不幸且不争的倒黴模樣。林茂自認絕不是君子,卻自小便信奉遠庖廚的準則,如今寄人籬下,也不好意思再講究什麽,挽起袖子跟着蘇浩途進了廚房一起忙活起來。
林茂正拿着菜刀欺淩幾個番茄,蘇浩途朝他這邊掃了一眼,趕緊過來制止他:“有你這麽切番茄的嗎?你瞧瞧,血都吐了一菜板兒!”林茂放下屠刀,兩手懸空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蘇浩途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說你有用?”
林茂有些讪讪的:“我也就是想給你幫點忙。”
“你別進來給我搗亂就是幫了我大忙了!”
林茂挨了蘇浩途好一頓數落,要不是剛才不小心耳聞目睹了那一段告白,林茂真要被他向來的張牙舞爪給蒙蔽過去。想到剛才的一幕,林茂心中翻湧起一陣柔情,嘴上并不反駁蘇浩途,只說道:“我不大會這些,我就是想幫幫你,你看看有什麽是我能做的。”
林茂前所未有的溫柔讓蘇浩途一時有些恍然,他能察覺到這溫柔中蘊含的歉疚與讨好,雖然并不習慣,但他也并不反感。因着這不似尋常的氛圍,蘇浩途也有些小心翼翼起來,他不看向林茂,只拿了兩個雞蛋給他,又給他遞了筷子和空碗,說道:“把雞蛋打散你總會吧。”
林茂笑着接過來:“我會。”
蘇浩途臉上有些發熱,趕緊偏過了頭,拿起一根黃瓜削起皮來。林茂低頭專心打散雞蛋,周圍一時只剩下筷子反複觸碰碗壁的清脆聲音。蘇浩途的廚房算不上多麽整潔,林茂倚着竈臺站立,忽然覺得此刻的情景格外理所應當,二人之間充滿着一種帶有煙火氣息的默契,一時四周很安靜,也很溫情。
林茂擡眼看向蘇浩途手中的動作,随口說道:“黃瓜皮兒可以吃的。”
蘇浩途頭也沒擡,随口答他:“可你不喜歡吃。”
筷子觸碰碗壁的聲音停了下來,林茂怔怔望着蘇浩途的背影,他站在靠窗的地方,深秋吝啬的夕陽此時灑滿了他的全身,他低着頭,背卻挺得很直,似是他一貫愛着他的姿态。這個金色的背影有些太耀眼,林茂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看得有些癡迷,好像從不曾見到過這樣美麗的光影。手中的動作停頓了許久,林茂忽然開口:“耗子。”
蘇浩途不經意地應了一聲:“嗯。”
“你還挺帥的。”
蘇浩途輕哼了一聲,聽起來似乎帶着笑意。
蘇浩途租的房子和林茂的一樣只是個小戶型,屋子裏只有一個卧室,也沒有多餘的床。林茂掏出鋪蓋,自覺地在沙發上鋪好,以示自己沒有鸠占鵲巢的野心,還頗為大方地拍了拍被子,“沒事,不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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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浩途冷笑一聲:“誰擔心你了?”
林茂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的揀了幾件衣服去洗澡。蘇浩途坐在了沙發上剛剛林茂坐過的地方,摸了摸被子,放下了心來。他有些疑惑,既然林茂早就知道了自己喜歡着他,在宿醉後的早晨還別扭地推開了他,那為什麽在自己生病的那天,林茂卻能夠心無芥蒂地主動留下來和自己睡在同一張床上?
等林茂從衛生間裏出來,蘇浩途清了清喉嚨,擺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說道:“問你個事兒。”
“什麽?”林茂擦着頭發問他。
“你究竟什麽時候發現,咳,發現我喜歡你的。”
林茂雖然正在摸着頭,但還是有點摸不着頭腦:“不是那天晚上你自己跟我說的嗎,還又親我又罵我的,我都快給你吓蒙了。”
蘇浩途差點從沙發上掉下來:“什麽?!你說什麽?!”
林茂愣着解釋道:“就是被打那天晚上,哥們兒正在醞釀情緒準備哭上一場,讓你先走,結果你一下就把我摁床上了。”
蘇浩途感到上空一道閃電劈頭而下,雙手捂住了臉。林茂坐過來關切地問他:“耗子,怎麽了?”
蘇浩途抖着聲音回答:“我需要冷靜一下。”
等蘇浩途也洗好了澡出來,林茂拎出幾罐下午買的啤酒,招呼他:“耗子,來一起喝點兒。”
蘇浩途一屁股坐到林茂旁邊,身體貼到了他,便又往旁邊挪了一些。林茂明白他是害怕自己介意,心中溫暖而酸澀,也靠着蘇浩途坐了過去,接過了他手中的浴巾,替他擦起頭發來。林茂感覺得到蘇浩途身體的僵硬,放輕了手上的力道,溫和道:“天氣冷了,下回還是買個電吹風吧。我老說想買一個,但總是記不住。”
擦完了頭發,林茂打開一罐啤酒遞給蘇浩途:“陪哥們兒喝點兒。”林茂的臉上帶着微微的笑意,二人之間年齡的差距似乎在這時稍微顯現了出來。他給他擦頭發,給他遞酒,溫柔的表情像是對年幼的兄弟有着無限的縱容。蘇浩途一時沉浸在這格外溫情的氛圍裏,在這個時候,好像任性一點也不會受到責罰,放肆一點也不會受到叱罵,他右手接過林茂手中的啤酒罐,左手卻握住了他的手,他握得很輕,以一種随時可以被掙脫的力道,輕輕地握着。
林茂并不掙開他,只笑了笑,問道:“耗子,你喜歡我什麽呀,我以前那麽欺負你。”
蘇浩途喝了一口酒:“你有時候也挺疼我的。”想了想又道,“我也說不上來,大概真就像是耗子遇到了貓,我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林茂望着他:“那天早上我真以為連你也要把我給丢了。”
“我丢不了。”蘇浩途把手指插入林茂的指縫間,與他十指相扣,把他的手帶到自己的心口,“你在這裏。”
林茂眼一熱,視線漸漸朦胧,別過了臉去。蘇浩途的心跳透過手背傳來,那胸膛太過熾熱,連手都要被它的溫度灼傷。林茂也收緊了五指,與蘇浩途的緊緊相握,說道:“耗子,咱們就這麽一塊兒過吧。”
蘇浩途不太明白:“一塊兒過?”
“對,就咱們倆。我估計也喜歡不上什麽女人了,這輩子咱們就一塊兒過吧。”
蘇浩途怔了一會兒,問道:“要是咱們倆一塊兒過,你把我當什麽?朋友?男朋友?”
林茂愣着一張臉,張了幾次嘴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蘇浩途卻笑了笑,難得坦率地溫柔着,也坦率地滿足着:“這樣已經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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