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催眠

等到穆卿白回到家裏的時候，唐小糖已經醒了，但是黎世初卻不讓她下床，小奈就一直貼身照顧着她，直到穆卿白走進來的時候，她才微紅着臉退了出去。

“你感覺怎麽樣？”他十分熟稔地拉過椅子坐在她床邊，看似随意地問了一句，聽到穆卿白的話之後她空洞的眼睛裏似乎有了些神采，唐小糖動了動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到思緒。

“嗯，好多了。”

于是兩個人就這樣沉默下來，他們之間其實除了唐小糖的胡鬧之外似乎也并沒太多的話題，現在唐小糖當然是沒有說話的心情，穆卿白就更不會沒事找事，于是就這坐了一會兒之後穆卿白就想離開了，唐小糖卻突然開口說道：“穆卿白，你覺不覺得我就是一個赤裸裸的賤人？”

她這樣輕賤的語氣讓穆卿白微皺起了眉頭，但是唐小糖接下來的話卻讓穆卿白明白自己似乎是誤解了她的意思。

“對于我過去的那些事情，我就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像是聽着一個無關緊要的故事，很多事情其實我都不記得了，只知道有哪些人是在我的生命中停留過，至于和他們之間所發生的事，所說過的話，就像是走馬燈一樣匆匆過了一眼就什麽都沒了，這樣的一個人，難道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穆卿白無法反駁她的話，唐小糖的額頭上裹了一層紗布，淡淡的藥水味兒充斥在鼻腔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而唐小糖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燈光打在臉上讓她的臉色看起來和她身上的被子一樣白，又給人一種淡淡的悲傷的感覺。

“就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樣，我從你的調查中知道了我的過去，知道了邱寧，就好像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別人告訴我的一樣，二十幾年的生活簡單得可以用一份調查結果寫得清清楚楚，哪怕是知道了這樣的真相之後，我的大腦裏依然是一片空白，就像是你的資料裏那個叫做唐小糖的人只是碰巧和我重名，我之所以能夠對別人的那些流言蜚語做到今天這個地步，根本就是因為他們所說的事情對于我來說完全是陌生的，他們口中所罵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我……”

“唐小糖，”穆卿白打斷了她的話，當唐小糖偏過頭來看着他的時候穆卿白才發現她的眼睛裏竟然已經盈滿了淚水，但是無論如何都沒有落下來，他不由得放緩了語氣：“唐小糖，我不管你以前的人生是怎樣的，你的感受對于別人來說也沒有任何影響，但是既然你可以讓你自己不受過意的傷害，那為什麽還要用這樣無聊的理由來困住自己？”

穆卿白的話像是一桶冰水，直接從唐小糖的頭上澆下，雖然殘忍，但是也提醒了她，唐小糖突然就笑起來，要是按照這樣的說法，她确實是有夠無聊和白癡，如同穆卿白所說，拿就幹脆是把那些當成是別人的故事好了，何必想這些有的沒的？

“穆卿白，”想通了的唐小糖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生動起來，臉色雖然依舊很蒼白，但是一雙眼睛卻是已經有了神采，她定定地看着穆卿白，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有什麽要緊的事情要告訴他，卻只聽見唐小糖說道：“我餓了。”

“我讓人給你送飯上來。”

……

客廳裏，黎世初纏着歐澤自說自話，見穆卿白下來了這才露出一副八卦的眼神湊了上來：“唐小糖從一醒過來就沒說過話，怎麽你一進去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你小子出息了啊，這才幾天時間就讓人家對你這麽上心，我跟你說你也別整天冷着一張臉，偶爾也要……”

穆卿白把冷冷的眼神從黎世初身上移開，然後對一旁的小奈說道：“把飯菜給唐小姐送上去。”

“诶诶欸你別不理我啊，我跟你說的可都是正事兒……”

“你過來我有話要問你。”還沒有等黎世初說完穆卿白就打斷了他的話然後轉身進了書房，讓黎世初反應了好一陣才追了上去。

而站在一旁的小奈也終于意識到了剛才穆卿白居然真的是對她說話？！一下子又紅了臉，雖然這裏的人都叫唐小糖少奶奶，可是剛才穆卿白的稱呼卻是“唐小姐”，難道說他們其實根本就沒有結婚？還是穆卿白根本就不喜歡唐小糖因為某些原因才娶了她？此刻腦洞大開的小奈智商迅速上線，甚至都已經快要接近事實的真相了，直到旁邊的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才反應過來趕緊跑進了廚房。

偌大的書房裏，穆卿白坐在沙發上看着一張照片，那是調查的資料中唐小糖在接受心理治療期間的那一張，少女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不管是第幾次看見這張照片都會讓人有一種心悸的感覺，那是一種害怕那個精靈一樣的人突然就消散了的心悸。

黎世初磨蹭了半天總算了進來了，第一句話就是：“今天這是刮得什麽風竟然讓博聞強識的穆大少爺有問題要問我？得得得你別這麽看着我，那涼飕飕的 眼神看得我發慌，你能問我的事情不就是醫學上的嘛，和唐小糖有關？”

這家夥只要正經起來的話腦子還是挺靈光的，穆卿白這才收回了他那要凍死人的視線說道：“你說心理治療有沒有可能徹底改變一個人的性格？”

“這個嘛也不一定，”黎世初一聽這話就知道穆卿白指的是什麽，唐小糖的前後性格差別太大，要是擱以前知道了這樣的事情估計會直接自殺，可是這一次竟然沒什麽反應這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懷疑：“按照常理來說心理師只是對人起一個開導的作用，配合藥物等的治療對病人進行一個十分漫長的救贖，就算是心理醫生也不可能把一個人的性格徹底改變，最多就是讓她走出過去的陰影。”

“沒有例外？”

“事無絕對，唐小糖的改變也不一定是因為心理醫生的作用，畢竟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過複雜，但是她又是重度抑郁幾度自殺，所以她很有可能在心裏建立了一道防線，把自己和整個世界都隔絕開來，而恢複之後那道防線其實并沒有消失，随時都有可能重新讓她陷入曾經的困境之中，所以她的潛意識裏面就會把自己和一切可以傷害她的事情和情緒都分解掉，這樣的案例也不少。”

黎世初不管怎麽說也算是年輕有為，大學輔修的心理學也是滿分，對于這麽一點事情還是想得通的，穆卿白點了點頭，似乎是覺得說的有那麽一點道理：“這樣說來的話到是有可能，唐小糖說她對于過去的一切都只有一個朦朦胧胧的意識，卻并沒有多少切身的感受，她甚至直接忘記了邱寧的事，如果說是她的記憶自動屏蔽了這也說的過去。”

然而聽了穆卿白的話之後黎世初卻僅僅地皺起了眉頭，他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才用一種極不确定的語氣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有另外一種可能性……”他盯着穆卿白的眼睛，傳達出他的鄭重：“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