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李福蓉被李雪嬌一下子抓得有點痛,縮了縮手這才介紹:“這個是你嬸嬸家收養的閨女,叫妙妙。”
聽見她話裏頭特意點出收養兩個字,王秀琴王秀琴白了她一眼:“福蓉你咋那麽會說話呢?不會說話嘴閉上行不?這是我親閨女!”
哪有當着孩子面這麽說話的?
老苗家老二不在了,平常家裏頭都是向着王秀琴多些,老三以前跟二哥關系也好。李福蓉吃着王秀琴這一句,不敢繼續跟她吵。她氣悶又理虧,手上拉了拉侄女,卻發現侄女原地站着不動。
李雪嬌正防備地看着對面漂亮的妙妙。
她前世也活了三十多歲,又嫁了個有錢老頭,什麽樣漂亮小姑娘沒見過?連小模特都見過不少。可是現在帶着挑剔的心思打量了一會兒,竟然連一點毛病都挑剔不出來。
一定要挑剔的話,也只能說妙妙的發型太難看了,像是被人随便用剪刀剪的似的。
王秀琴瞧着這小姑娘微皺着眉頭看妙妙,心裏就有點不喜歡。不過,她也沒想太多,只當這小姑娘是嫉妒妙妙的漂亮,伸手把妙妙拉到一邊。
“行了,趕緊進屋吧,不還得拾掇拾掇麽?”
李福蓉拉着李雪嬌進了屋,有點不滿平時小大人似的侄女竟然沒幫着自己說話:“來吧,把你書包先放下,衣服我給你擱炕櫃裏頭。”
李雪嬌聽出來姑姑的語氣有點不太開心,趕緊過去撒嬌:“姑姑,剛剛的那個嬸嬸怎麽那麽兇呀,對你說話也太沒禮貌了。”
“她是我嫂子,我能怎麽着?”李福蓉還沒順氣,跟李雪嬌說話也沖得很。
李雪嬌在心裏頭早罵上了,她這個姑姑色厲內荏的,跟王秀琴不敢撒潑,把氣往她身上撒。不過,她還惦記着今天看見的妙妙,趕緊又哄了李福蓉幾句,這才開口問。
“嬸嬸,那個妙妙真的是收養的嗎?”
提到妙妙,李福蓉一肚子牢騷:“家裏頭窮成什麽樣了,還非得留下她,才來不到倆月,整得人人都稀罕她,我看倒像是給這家人都下了藥似的!”
聽到這,李雪嬌越發有點懷疑,難道這個妙妙也是從外頭穿進書裏頭的?不然為什麽這本書裏面沒有她,老苗家這麽窮還會留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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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決定好好觀察一下,要是真的,說什麽也得想辦法把她擠出去。
李雪嬌心裏頭轉着壞心思,妙妙在隔壁連打了兩個噴嚏,她有點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為什麽耳朵突然有點熱呢?
王秀琴聽見她打噴嚏,趕緊過來摸了摸妙妙的手腳,又用額頭貼着她的額頭測了測溫度。
“是不是今天玩得滿腦袋汗吹着了?”她再三确認了妙妙沒發熱,只當她是着涼了,“怎麽還突然打了倆噴嚏呢?要不明兒擱家待着吧。”
“不要不要,”妙妙站在炕沿上,伸手去摟王秀琴的脖子,“媽媽我鼻子癢,沒有着涼,我能去姥姥家的。”
自打來到老苗家,妙妙就能吃飽飯了,頭發也養得黑了一些、有光澤了一些。這會兒烏壓壓的頭發柔順地貼在她的臉上,更顯得一張小臉只有巴掌大小。黑漆漆的大眼睛因為剛剛打了兩個噴嚏有了一點水霧,叫她這麽可憐巴巴地看着,饒是鐵石心腸也受不住。
“行行行,去姥姥家,”王秀琴高興地摟着小閨女,“等會兒先給你剪個頭發,明天咱們漂漂亮亮地去姥姥家!”
聽着小閨女跟自己撒嬌,王秀琴這心裏頭別提多甜了。到底會撒嬌才是個小棉襖不是?這孩子剛到家的時候,天天木愣愣的一味懂事,看着倒是心疼更多一些。
好在到底還是個小孩子,一家都愛護她,這孩子轉眼就有個真正小孩子的樣子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幾天連帶着馳馳也乖了不少似的。過去一周總有一兩次的時候,馳馳會因為吓着了或者願望沒得到滿足大吵大嚷,可是最近這樣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她兒子有自閉症,丈夫又為着給孩子多賺點錢失蹤了,這日子本來苦得跟那黃連似的,卻突然叫她隐約嘗着了些甜頭。
妙妙看着媽媽突然不說話了,松開自己摟緊媽媽脖子的手:“媽媽,是不是餓了?”
她還小,不懂這世上有百樣苦,只知道餓肚子和冷風吹是世界上最難過的事情。這會兒屋子裏頭暖烘烘的,媽媽肯定不是因為冷了才突然不說話的。
妙妙的新棉襖外頭套着奶奶給做的圍兜,棉襖不好拆洗,穿着圍兜能省不少事兒。圍兜上還有個小口袋,妙妙珍惜地把今天小姑姑給她的柿餅藏在裏面。
她把柿餅掏出來,把香甜撲鼻的柿餅往媽媽嘴裏塞:“媽媽,吃柿餅!”
就是等閑小孩子,肯把難得的好吃的分享出來,就已經是乖得不得了的。更何況好幾年都只能吃苞米面和土豆白菜的妙妙呢?
王秀琴叫這小閨女哄得差點把眼淚掉出來,拿牙在柿餅上輕輕咬下來一點點:“媽吃了,妙妙自己吃吧。”
妙妙又轉過身去遞柿餅給馳馳,王秀琴想攔着,手上卻慢了一拍。
不知怎地,過了晚上飯,苗星馳就不喜歡再吃東西。老苗家窮,連電視機也沒有,苗星馳就自己坐在炕上敲手指,他敲手指的時候可不能打斷他,不然他就會大發脾氣:摔東西、大哭、大叫,有可能一個晚上都哄不好。
怕這次馳馳也發脾氣,王秀琴已經做好準備把妙妙從馳馳身邊抱走了!她是希望這倆孩子好好相處的,萬一吓着妙妙可怎麽辦呢?
“妙妙啊,不用給你小哥……”
她說着話靠過去,準備把妙妙抱起來,也準備接下來再安撫兒子一個晚上。
可是,叫她吃驚的事情發生了:苗星馳一點反應也沒有地接過了妙妙的柿餅,一口一口地吃起來了。他不像是別的孩子那麽表情豐富,能吃得很快,就說明是覺得很好吃了。
王秀琴有點驚訝。
“咋我跟他說話他發脾氣,你給他柿餅,他就吃了呢?”
肯定不是因為人的不同,她可是馳馳的親媽啊!
王秀琴的這句話有點複雜,妙妙眨了眨眼睛,在心裏頭回味了一下,這才想明白媽媽問的是什麽。
“因為我剛剛是等哥哥完了才給他的呀!”
雖然現在已經能說一些長句子了,但是妙妙的詞彙量還是很小,畢竟她在劉老六家被關起來的那幾年裏,幾乎可以說得上是空白。
她也看過晚上媽媽說話的時候馳馳哥哥發脾氣,所以想了想,她一下就知道媽媽在問什麽了!
看着王秀琴沒太聽懂,妙妙在炕上站起來,連說帶比劃地講給王秀琴聽:“媽媽你看哥哥的手指,就……就和那個黃雀是一樣的!等他弄完了,再跟他說話,就不打擾哥哥!哥哥就不喊!”
隔壁的老張家養了兩只黃雀,都是秋天抓的。黃雀的嗓子粗,聲音也不夠婉轉,會唱歌,只不過唱來唱去都是那麽一首曲子。
小姑姑給的柿餅是在學校裏同學分給她的,一共兩個,都小小的。苗星馳幾口下去,柿餅就吃完了,他又開始坐在那裏彈動着手指。
這回,王秀琴眼睛眨也不眨地緊緊盯着兒子的手指頭,跟着他的動作,在木頭的炕沿上敲打着。
“邦邦邦邦邦——邦邦——”
“邦邦邦邦邦——邦邦——”
她跟着兒子整整敲了五遍,五遍下來,每一次的節奏都是一樣的!
“邦邦邦邦邦——邦邦——”
跟隔壁那兩只粗着嗓子反複唱一支歌的黃雀的節奏一模一樣!
王秀琴突然就哭了……
她不敢去抓兒子,一把把妙妙攬進懷裏頭,摟着她沒命地哭,像是要把這些日子裏頭的憋屈都哭出來一樣!
她不敢期待兒子還能變成正常人,可是只要他不是傻子,看着些希望,她覺着這日子仿佛看着了點光!
馳馳不是傻子瞎敲!他是在學那鳥叫呢!他學得比誰都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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