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交手
郁芊芊的眼睛緊緊地盯着溫酒和晏律握在一起的手,目光中情愫之複雜濃烈,簡直讓溫酒無法描述,仿若兩團火苗,在眼中跳動。
溫酒感覺自己的手被一股奇怪的熱力包圍着,不知是因為郁芊芊的凝視,還是因為晏律的緊握。
本來溫酒還擔心,晏律突然出現的女朋友會讓郁芊芊傷心難過,但此刻,溫酒知道自己是多慮了,郁芊芊的目光中,并沒有絲毫的難過傷心,更多的是惱怒,是那種被人侵入地盤或者被人奪去東西的一種惱怒。
突然看到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女朋友,郁芊芊心裏真是又酸又怒,犀利目光打量着溫酒,帶着一種清傲氣而盛氣淩人的霸氣,想要在溫酒身上找出缺點。
可遺憾的是,溫酒雖然是素顏,卻也是眉目如畫的一張臉,身材亦無可挑剔。
這讓郁芊芊更為生氣。
若溫酒平庸倒也罷了,偏偏如此的漂亮。若溫酒矮胖也罷了,卻比她還要高挑,若溫酒嬌柔懦弱倒也罷了,偏偏卻氣質不俗,氣場強大。
即便郁芊芊自信到不會被溫酒比下去,但也有一種遇到旗鼓相當的強敵之感。
相比郁芊芊的敵意,溫酒十分平和,因為她并非真的是晏律的女友,所以面對郁芊芊這個所謂的“情敵”,心裏毫無壓力,而且也毫無惡意,心理上的坦然從容,自然從氣場上便勝了一籌。
迎着郁芊芊兩道炙熱如火的敵意目光,溫酒含笑迎上去,禮貌地點頭:“你好。”
比起溫酒的淡然,郁芊芊此刻心裏可謂是波瀾起伏,狂濤拍岸。
這件事實在是太突然。沒有一點先兆和征兆,晏律竟然突然有了女友,而且還帶回了老家,讓祖父母過目。這根本就是一種無視她,也無視了顧家和葉家的做法。
氣憤之下,她揚起下巴,沖着晏律便道:“你女朋友?”
晏律握着溫酒的手,倨傲地點頭:“是,我女朋友。”
簡簡單單一句話,語氣輕描淡寫,卻是十足十的肯定确鑿。而且說着這句話的時候,晏律偏過頭,微微低下眼簾,看着溫酒,一向清傲冷冽的眼神中竟然帶了幾縷溫柔之意。
溫酒都禁不住心頭一跳,晏先生,你其實很有演戲天分啊。這種眼神,簡直都讓溫酒有種錯覺,自己這一刻,好像真的成了他的女朋友。
郁家家世顯赫,郁芊芊從生下來就被捧在手心裏,一向心高氣傲,想要什麽都是唾手可得,這輩子也就只在晏律這裏失了手。
晏律确認了溫酒的身份,郁芊芊當即便不客氣地把矛頭對準了溫酒,冷冷地譏諷道:“你叫溫酒是吧?拜托你下次當人家女朋友之前,先搞清楚這個人有沒有未婚妻好嗎?”
溫酒很有涵養的沒有反擊,只是笑笑,然後偏頭看着晏律:“你有未婚妻?”
晏律握着她的手,沉聲道:“我沒訂婚,也沒未婚妻,女朋友,也只有你。”
一向清冷倨傲的晏律,語氣肯定絕對,而且眼神更是史無前例的帶着一抹溫柔缱绻,溫酒再次被晏先生的演技給驚到了。
郁芊芊氣得被噎了一下,聲音不知不覺拔高了一些:“這是約定成俗板上釘釘的事兒,兩家都知道,整個圈子裏的人誰知道,還用得着什麽儀式嗎?”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也沒用。”晏律冷冷道:“郁芊芊,我可沒和你訂婚,也請你不要以未婚妻的身份自居。”
這句話頓時讓郁芊芊顏面大失,簡直氣得快要吐血,眸光又冷又亮,像是兩柄鋒芒畢露的長刀,砍向晏律。
晏律對女人的一些常用招數,素來采取的都是化之無形的漠然态度。他連接招都不屑于,置之不理,是他的一貫風格。所以,郁芊芊的眼刀,算是白砍了。
他伸手替溫酒抿了一下耳邊的頭發,溫柔修長的手指,從溫酒的耳廓上微風一般輕輕拂過。
溫酒頓覺得自己耳根一熱,晏先生的演技如此之高超,還真是沒看出來啊。
顯然,晏律故意為之的親熱,徹底惹怒了郁芊芊,她抱起胳膊,冷笑:“昨天晚上不接我電話,我就覺得不對,果然是有情況。行啊,小燕子,你膽子不小嘛。”
溫酒本來還繃着情緒配合晏先生演戲,結果“小燕子”這個綽號一蹦出來,她就繃不住當場噴了,就連爺爺奶奶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溫酒雖然努力忍着笑,可是手一直在抖。
晏律握着溫酒的手,猛地一緊,怒視着郁芊芊,面色有些漲紅。
他最開始讨厭郁芊芊,就是因為她給他取得這個童年綽號,弄得圈子裏的朋友人盡皆知,笑話了他許久。
兩人怒目相對,眼看這氣氛快要點火就着,一旁的老爺子道:“青玉啊,你初一不是要去寺裏上香嗎,溫酒第一次來X城,你帶她一起去看看。寧心寺算是我們這裏的一處名勝古跡,除夕晚上大半夜等在寺裏燒頭香的人可多了。”
老爺子想要支開自己,化解僵局,溫酒當然明白,于是笑着說:“好啊,我正想去看看呢。”
老爺子松了口氣,打算溫酒走後,他和晏律郁芊芊坐到一起好好談談。
沒想到晏律冷着臉道:“我送三姑和溫酒過去。溫酒你穿的太少,上樓換件厚衣服。”說着,便牽着她上了樓。
郁芊芊當着溫酒的面,抖落出他童年的綽號,故意诋毀他高大俊逸的形象,簡直是孰不可忍。
溫酒小聲道:“我自己和三姑去就好了。”
晏律眉頭一蹙,冷冷道:“你現在是在X城,我要對你人身安全負責,請你保持和我形影不離。”
影形不離?溫酒覺得這有點誇張吧?
“你穿着羽絨服去,寺裏比較冷。”說着晏律進了自己的房間,砰一聲關上了房門,可見被郁芊芊氣得夠嗆。
溫酒打開衣櫃,拿出那件豆綠色的羽絨服,換好之後開門出來,發現晏律已經站在她門口等着他。
他也換了一件衣服,深咖色雙排扣的大衣,脖子上帶着一條淺駝色圍巾。
他的穿衣風格,溫酒實在是很喜歡,無論是毛衣還是外套,都是樣式簡單,質地精良,襯着他清貴儒雅的風度,的的确确是個讓人一看便難忘的男人。
下樓到了拐角的時候,晏律停住步子,回頭握住了溫酒的手。溫酒看着他沉郁的臉色,突然想到小燕子,頓時又有點忍不住笑。
晏律握着她的手,感覺到她的輕微抖動,扭臉看看她,板着臉道:“不許笑。”
溫酒憋着笑和他一起下了樓。
郁芊芊坐在沙發上和爺爺奶奶說話,看到溫酒下來,眉梢挑了挑,一副打量的眼神。
溫酒方才穿着大衣,看上去氣質沉穩而清雅,而這件羽絨服,顏色嬌麗,款式明快,一下子顯得她年歲小了許多,也活潑了許多,不如方才那麽清冷。晏律也換了衣服,顏色和她的極為般配,仿佛是為了和她更像是一對兒情侶。
郁芊芊對溫酒笑了笑:“你這件衣服挺好看。”
怎麽突然變得友好起來?溫酒正想要說聲謝謝,又聽郁芊芊道:“剛才那件,我還以為你三十多了呢。”
晏老爺子聽見郁芊芊的話,便和奶奶交換了一個眼神,郁芊芊的性情說好聽點是直爽,說不好聽,就是無禮。
奶奶還擔心溫酒會生氣,沒想到溫酒扭臉對晏律笑了笑:“看來郁小姐也喜歡這樣的衣服,要不你也給她買一件,我不介意撞衫。”
郁芊芊氣得瞪了一眼溫酒,沒想到她看着文文靜靜的,這說話卻是綿裏藏針,叫人氣結。相比郁芊芊的刻薄,她的回應不僅寬容大度,而且還暗示了這衣服是晏律給她買的。
晏律聽到溫酒的話,算是徹底的放了心。原本還擔心溫酒話語不多,會在言辭上落了下風,因為郁芊芊素來伶牙俐齒。但溫酒卻善于四兩撥千斤,不動聲色就回擊過去,不愧是練過柔道的人。
這第一回合,顯然是郁芊芊輸了。
晏律牽着溫酒出了院子,開車帶着她和晏青玉,徑直朝着寧心寺而去。
寺院就在西城的一處街邊,雖年代久遠,卻香火旺盛,許多人進進出出,前來上香。
晏青玉進了大雄寶殿給菩薩叩頭的時候,溫酒在殿外點了三炷香,插在臺階下的大香爐中。
晏律站在她身邊,看看她,“你信佛?”
溫酒笑了笑:“我不算是虔誠的信徒,有時候心裏有怨忿的時候,會看看佛經,讓自己平靜。”
“什麽怨忿?”晏律擰眉看着她,覺得她不像是個心裏有怨忿的人,明靜清雅,舉手投足都有一股淡泊如水的味道。
溫酒頓了頓:“就是,放不下一件事,和一個人。”
晏律的心,不知不覺往下一沉,放不下一個人?
誰?應該是個男人吧。不知怎麽的,心裏有點不舒服。
晏青玉從殿內出來,見到溫酒便笑呵呵道:“後面有藥王菩薩的祛病池,還有靈慧鐘,姻緣樹,都挺靈驗,我帶你去看看。”
溫酒笑着點頭:“好。”
大雄寶殿的後面,是一片空曠的場地,正中間一眼泉水圍起來一個水池,有人正在往礦泉水瓶中灌水。
溫酒問道:“這就是祛病池?”
晏青玉道:“對,這泉水裏有不少礦物質,經常有人帶回去燒開水喝。”
溫酒笑吟吟道:“早知道我們也帶了瓶子過來。”
晏律撇撇嘴:“這你也信。”
“好玩嘛。”溫酒笑着瞥他一眼,語氣竟然帶着一絲孩子般的俏皮。晏律突然間覺得她就像是小了好幾歲。
溫酒又指着旁邊不遠處的一口大鐘,“這個靈慧鐘,有什麽說法嗎?”
“有啊。敲了之後能讓頭腦聰慧。”
靈慧鐘前有個功德箱,上面用寫着敲鐘五元三下。
溫酒笑着沖晏律伸手:“給錢。”
晏律:“.......”
晏青玉道:“我有零錢。”說着,往功德箱裏投了五元。
溫酒當真上前撞了三下,震得一邊的晏律耳膜嗡嗡直響,他嘆了口氣:她換了衣服,臉蛋看着顯小不說,怎麽行為也變得幼稚起來。不過......還挺可愛。
敲過鐘,晏青玉又指着後面的一顆樹,“你看上面挂了不少的紅綢,把兩個人的名字寫上去,一輩子就白頭到老了。”
晏律更加不屑,這要是真的,X城的離婚率可以降為零了。
晏青玉道:“你們倆也挂個紅綢上去。”
溫酒呵呵:“啊,還是不要了吧,好像有點不大可能吧。”
晏青玉道:“信則靈,你看上面挂了多少紅綢。”
樹前有位僧人支了一張木桌,上面放着不少紅綢,一旁的功德箱上寫着一元一條。
晏青玉走過去買了一條,報了溫酒和晏律的名字,請僧人寫上。
溫酒悄悄拉了拉晏律的袖子,暗示他反對一下,結果他毫無反應。
晏青玉将寫好的紅綢交給晏律。晏律一副半推半就,別別扭扭的樣子,仿佛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晏青玉只當他是不好意思,笑呵呵道:“來,三姑去替你們挂起來,有菩薩見證,一準兒的白頭到老。”
溫酒又拉了拉晏律的袖子,晏律卻依舊板着一張臉,無動于衷。
僧人看看兩人:“二位施主要不要算下姻緣。”
溫酒道:“不是已經挂了紅綢麽,還用算姻緣?”
“我看二位的面相,這姻緣會有不少的波折,算一卦或可化解。”
溫酒看着身邊一直沉默不語,英俊端莊的晏先生,笑着調侃道:“大師,你看錯了,這位是我老板。”
僧人笑了笑,低頭整理紅綢,也不再多說。
溫酒笑着轉身,這一回頭,便怔住了,沒想到身後幾步遠,竟然站着郁芊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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