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懷疑

站在烽火臺上的時候,下面黑壓壓的一團,譚蜜什麽都看不清,直到她真的跳下來,通過切膚之痛,她才知曉烽火臺下竟然叢生着好大一片荊棘。

她倒抽着冷氣,咬牙撫腰搖晃着于荊棘叢中直起身子,又費了好些力氣才走出這叢不知是護了她還是傷了她的荊棘……

輕緩活動了下四肢,譚蜜慶幸自己的腿和胳膊雖痛但都能動,并沒有斷。

她的襖裙卻被荊棘條刮破了,幸而衣服穿得久,內裏棉屑被壓得極為瓷實,這會兒衣服雖破了,棉瓤并沒有流失多少,要不受傷再加受凍,明早估計她就不能活着回匪圍了。

四肢得以保全,皮外傷卻是在所難免,依着痛感,譚蜜覺得其他部位還好,可她從上面跌下來,和荊棘有最直接接觸的腰部和臀部恐怕……不樂觀。

——小心将手探向腰後,她的指尖毫無意外地觸及到一片濕熱黏膩……順手胡亂拔出幾顆較大的木刺後,譚蜜沒有繼續去細拔那些小刺,因真要細致處理的話,估計到天亮也弄不完,而她沒有那麽多時間。

她曾聽松夜說過,河房女就住在花河邊上的簡陋河房內。她不在乎衣服被她們翻撿甚至拿走,但她卻怕那些從衣服裏掉出來灑落在河邊的——龍酥果被風吹進河裏,或者被鳥兒叼食,是以她才不惜用這個慘烈卻快速的方式跳下來。

不過還好,她沒死沒重傷。她賭成功了。

——

塗煜等三人至烽火臺下,很快就發現了被壓彎地荊棘枝子上的血跡。

屠風面上就擺出一副苦瓜臉,頗為不忍地痛苦開腔道:“三當家,不要——”

戮影:“……”

“不要什麽?”塗煜沒功夫看他,只集中精力打量着四野是否有可疑動靜。

“您說看見有人從烽火臺上跳下來,看來是真的。”戮影怕屠風再胡言亂語,趕緊搶了白。

誰知屠風卻接着他的話道:“所以屠風覺得此人肯定不會武功!她為了逃出去連命都不要了……那三當家,我們不如成全他——”他最後一字的尾音拖得很長,跟快哭了似的。

塗煜揉額,這貨平日不靠譜是真的,但他沒想到這種時候他能說出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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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關金峰寨的安危,他要是真能成全了這名身份不詳的人,那他就不是——塗——煜。

——

走到河邊,譚蜜果然看到臨河而建的十來個茅草屋,現下只有兩三間還能看見亮着燭火,剩下的大部分都已經漆黑一片。

收回目光,她忍着身上的銳痛,吃力沿着河邊挪着步子,并盡可能地彎曲下頸和腰——注視着腳下的寸寸土地。

可找了許久,她都一無所獲,而渾身上下已沒有一絲力氣,未免自己暈倒到河裏,譚蜜決定休息一下。

她先是用破爛爛地袖子抿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随即身體一側傾斜,便單手撐地坐到了河沿上。

忍疼痛走路時不覺得,這一停下來,被河風一吹,她只覺渾身都冷得厲害。

末了,她小小瘦瘦的身體還是倒了下去,那些深淺不一的傷口與起伏不平的地面接觸的瞬間,她發出了一聲低吟,之後便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意識迷蒙之際,譚蜜感到自己滾燙的額頭上落下了一份厚重。這樣踏實而穩重的觸感,讓她産生了幻覺,口內銀牙緊了緊,她幹燥的唇瓣倏地張開來,如夢呓般喚了聲“爹——”

塗煜和屬下一路尋來,望見有東西在河邊倒了下去,便立即趕了過來。

夜裏光線不夠,躺在他腳下的人衣袍不整,頭發蓬亂,除了看出體型瘦小以外,甚至分不出男女。是以他蹲下來,撩開她的頭發只是想辨認一下她的樣貌罷了,可沒想到這個小個子一開口竟喊了他“爹”……

他動作明顯頓住,随即竟如被火燙到一樣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

瞧見自己主子的窘态,屠風“噗嗤”一聲笑了,戮影不滿地撞了他一胳膊肘,屠風吃痛地輕呼聲,沒敢再多說話。

塗煜沒理會二人,起身,雙手伸到領口去解外袍上系得很死的衣帶。

戮影意識到他要做什麽,忙提醒:“當家的,你還病着……!”

“無妨。”塗煜把解下的外袍輕柔地裹在譚蜜身上。适才濡軟的一聲爹,讓他意識到躺在地上人是個小姑娘。無論她懷着什麽樣的目的從烽火臺上跳下來,他想她既是姑娘,在搞清她的身份之前,她的身體實在不宜這樣暴露下去。

譚蜜心裏挂礙太多,就算暈過去也暈得不踏實,此刻感到自己身子一被擡動,她擠着眉心,睜開了眼。

當看見一個男人伏在自己身上也不知在做什麽的時候,譚蜜大驚失色,身體不由往後撤去,“你是誰?你想幹嘛?”

随着她的動作,裹在她身上的袍子由她領口滑至胸下。盯着她重新裸^露在空氣的鎖骨,塗煜很是不悅,然當他擡首,眼睛對上譚蜜那對濕漉漉滿載懼意的眼眸時,他的嗔意居然意外地平和下來。

他淡淡道:“你先說。”

“說……什麽……”譚蜜注意到除了蹲在自己旁邊的男人,不遠處還站着兩個男人。

“你是誰?來金峰寨意欲為何?”

“我……我……你們是金峰寨的人?”盡管對方的口氣,讓譚蜜覺得他是站在金峰寨的立場在質問她,不過她還是不放心他們就是金峰寨的人,故才有此一問。

沒得到回答卻被反問,塗煜唇角勾了下,“你不會武功,但膽色和防備心都不錯。若,你真是混進圍裏的細作,你現下若發誓效忠我,我就饒你不死如何?”

如她真是細作,其實就算她發誓效忠,他也不會輕易饒她。不過這個女孩在烽火臺上那縱身一躍——勾連出他對她的莫大興趣,故當下他實在忍不住這樣逗她。

譚蜜搖頭,再搖頭,語聲微弱地道:“你,別殺我。我不是……細作,我叫譚蜜,我是二當家院子的人。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讓柳蓉姑娘、鳴闌姑娘來認我。對了,老夫人,就是寨主的娘也認識我,她可以為我作證,如果你們還不相信,那竈房的慶姐今日也見過……”

“夠了!”塗煜冷聲打斷她。

譚蜜不知在塗煜這裏,她是梅曳凡的人比她是細作還要可惡得多!

作者有話要說: 寫着寫着覺得屠風就是個可愛的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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