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信誘

“人太多會引人注目,況且我說了……”譚蜜嘴角有細碎的笑意,神色裏也藏着些罕見的靈動,“這些人只是保護我的,真的鏟除梅曳凡還需要先生調動人馬配合。”

岳卿安看着眼前這個小女孩,有一霎那的不認識,他想,這到底還是不是當初譚家祠堂前那個滿臉隐忍和怯懦——站在自己的面前的女孩?是她成長了,還是,這才是真正的她?

縱然看出她不尋常的自信和堅定,但只要十人的話,聽起來到底還是太冒險,岳卿安:“譚姑娘知道自己将要面對的是何人?梅曳凡從小被寨主收養,他一副雲淡風輕不染殺戮的姿态背後,卻是……”

“先生的顧慮,我自是明白,但時間緊迫,”譚蜜笑了下,“先生不如先帶我去調度人馬,我邊走邊将自己的計劃告訴先生,若聽了覺得不妥,先生立刻不允我去便是……”

岳卿安默了一瞬,倒是沒有再反對,與譚蜜一同往遠處走去。

……

**

綿延千裏的萬枯林經年無人踏訪,這幾日卻迎來了一群不尋常的客人。

厚實的枯腐枝葉堆上,散布着幾千名打扮各異的男人。他們有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攀談的,有百無聊賴地獨自靠着樹幹上或直接躺在地上的,還有些正在不安地來回走動……

看不到女人,但也不是沒有女人。

比如此刻就有四名女人打這些神态、姿勢各異的男人們中穿過。四名女人中有三人是自由地走在前面的,惟有一名女人是被兩名匪徒押解着,跟在後邊。

男人們離開久居的安樂窩好幾天了,在這什麽都沒有的深山老林裏,睡不好吃不好,外加心中懷揣着對前途的不安,是以當眼前飄過一些不同的亮色時,他們的心情略微感到些許振奮,眼睛便自然而然地追随在這幾個女人身上。

鳴闌面色十分不喜,她覺着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簡直就像是潑到她身上的髒水。她嫌惡地縮着肩膀,不屑往四周多看一眼。而柳蓉則小心地跟在鳴闌身後,大氣也不敢亂出一下。

她們雖跟在梅曳凡身邊這幾年,但極少出院落,是以平時真的很少真正接觸過這些活生生的匪人。現下猛地陷入這種境況,她們并不能表現得适應。

倒是慶姐,臉上一派無畏,邊走邊氣勢不減地沖四周罵罵咧咧着。男人被她的潑辣勁兒嗆到,追随的目光終于有所收斂。

偏離了男人稠密的地帶,她們被帶到了一處簡易的布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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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巧這時,梅曳凡掀開簾子走出來,看見被帶來的幾個女人後,他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下。

“爺——”鳴闌嬌嗲着撲過來,梅曳凡勉為其難地在她身後拍了一下,把她撥開了。

他徑直走到押着阿苦的男人身旁,瞥了眼被折磨得神情極其萎頓的阿苦,方擡頭,對押解着她的人道,“把她押到那個帳中——”他指着緊挨着自己布帳的一處帳子道。

無心應付三個人,阿苦被押走後,梅曳凡便喚了洛離過來,安排三個女人去其他帳篷休息。

慶姐死活都不肯走,說是有事要說。

梅曳凡無奈,只得先讓洛離帶鳴闌同柳蓉離開,留下了慶姐。

好幾日不見,又看慶姐留下,鳴闌自然不甘心就這麽離開,然梅曳凡态度堅決由不得她說“不”,故末了她也只能怏怏不快地去了。

——

阿苦被男人一把推到帳子裏,她全身都被撞得很痛,耐不住痛苦地低聲呻^吟,半天都沒爬不起來。

“孩子——”突然有一張肉皮松弛的手托在了阿苦頭上,帶着涼意卻沒有惡意地詢問:“你沒事吧?”

阿苦揉了揉腦袋,終于從地上半跪起來,她看清與自己同被關在這帳子裏的老人,不是別人,竟是寨主的母親——喬老夫人。

“老夫人,二當家,怎麽也會把您關在這裏?”阿苦想不明白,她一直以為自己救譚蜜,忤逆了二當家的意思,才會被一直關押着,可是老夫人她……可是寨主的娘啊!怎也會有此待遇?

“我為何在此?”老人苦笑了聲,沉默許久,才戚戚地道:“梅曳凡留着我這老不死的,心許是想拿我要挾田頌或塗煜……但我活了這麽久,也膩了,不怕他……”

“老夫人您在說什麽呀?二當家要真敢欺負您!寨主肯定饒不了他!”阿苦不明白喬老夫人的意思,但心裏倒同喬老夫人卻升出些同仇敵忾的情緒來。

喬老夫人知道阿苦不了情真情,搖搖頭,并不願再和她多說什麽。看阿苦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她便招呼她靠到自己身上來。

阿苦猶豫了下,挨着喬老夫人坐了,但并不敢真的依偎過去……不過,因連夜被人從匪圍押來這裏,致使她疲憊得厲害,最後還是靠着老人睡着了。

——

梅曳凡帳中。

慶姐滿臉不善地看着一身素潔灰衣的梅曳凡,道:“二當家,你是痛快人,我就不跟你兜那些花花腸子!既然寨主已死,你是不是該兌現當初承諾給我的銀子?”

梅曳凡姿态娴雅地坐到地上的蒲團上,好整以暇地擡首道:“銀子?什麽銀子?”

“你……你跟我裝什麽?!”慶姐怒道,“你難道就不怕我現就出去大喊——是讓你命我在寨主的食物中下慢性毒藥,害死寨主的?”

梅曳凡眉心皺了下,不過很快便平複,他唇邊懸起縷笑意,“慶姐,你要血口噴人,也要拿出證據。”

慶姐“哼”了聲,“你當我傻的不成?實話告訴你吧,我已經把你命我給寨主下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小少爺。你別想對我怎麽樣,只有我知道他和宋鵝雪在哪兒。”慶姐得意得向梅曳凡飛了個媚眼,“你放心,二當家,本姑娘可不像你那麽不仁義,只要二當家錢給夠,我離開後,自會送信來,告訴你小少爺的藏身之處。不然,若等他傷好了,自己跑去和塗煜聯合起來,向衆兄弟坦明真相……你看這幫兄弟們到底是相信寨主的親外甥的話呢,還是信你這個連養子都不算的殺人兇手?!”

“看來你是早有準備。不錯,田頌對梅某來說的确重要!”梅曳凡站起來,目色渾如淬了寒冰,走近慶姐道:“……可也沒有你想的那麽重要!不消說你根本證明不了——你是不是真的知道田頌在哪兒,就算你真的知道,你竟敢拿他的消息來威脅我……呵,你膽子可真夠大的,慶姐!”

梅曳凡話畢,從女人脖子上取下了擰斷她脖子的右手,不緊不慢地轉身,任眼睛睜大到極限的女人在他身後——砰然倒地!

慶姐已經沒了氣息,梅曳凡喚了守在帳外的人,将屍體拖了下去。

望着剛還站着個企圖要挾自己的女人站過的地方,梅曳凡眼裏漸攏上一層晦暗的薄霧。

慶姐是他這半月來,親手殺掉的第二個人,而第一個是他那……因女人而變得不忠的手下,松夜。

至于第三個……

他希望會是塗煜。

梅曳凡唇間溢出冷笑。

司徒桀——也不知收了塗煜什麽好處!竟然答應借給塗煜那麽多人馬。不是不擔心,只是塗煜有弱點,而他沒有。塗煜在乎這幾千兄弟性命,而他不在乎。塗煜有不惜生命都要來救的女人,他還是沒有……

只要這幾千條人命作為護身符,時刻綁在自己身上,就算他梅曳凡被逼到絕境,他顧忌人命,也絕不會大開殺戒。屆時,他便可以己之殘忍誅彼之不舍!若然再不濟,他亦可趁亂孑然而退。

沒什麽事可以威脅到他,就算是他丢了譚蜜,現下仍然可以與塗煜放手一搏!

……

“報——”

梅曳凡怔了下,待情緒恢複如常,方命帳外來報信的人進來。

來人承上一封火漆封着的信函,梅曳凡接過拆開,即有幾行娟秀小楷跌入他目中:

——你若識相,等下便選我,梅某給你想要的。

——你現從我,今後或也不能萬事皆安,但至少不會太難,然你若不從,恐要水深火熱。

今夜子時三刻,請故人獨往西邊山谷中一見。

最前面兩句話,這世上只有譚蜜和他知曉,是以這封信到底是出自誰人之手不言而喻。譚蜜來了?他并不确定。

但對方既然敢傳信過來,那塗煜應是來了!

梅曳凡用掌力将信化成碎片,眉毛擰在一起,思緒百轉,他想不通敵人為何會跟他耍這樣拙劣的手段!難道是料定他不會前去?

不對,一定有詐!既對方認定他不去……那他就非去不可!

他與塗煜遲早都要碰面,故或早或晚又有什麽關系?

況且只要他把所有人都帶上,量塗煜也不敢動他分毫!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決定讓女主“炫技”,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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