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告別

好在素喜表哥下得只是一般的蛇毒,上将軍府有這世上數一數二的大夫,針灸拔毒配合秘制解讀湯藥,不過三天光景,塗煜身體中的毒就已經排得差不多了。

以往,幾乎每日或至多隔上一日,孫昭便會以各種理由出現在譚蜜面前,是以連續三日,譚蜜沒見到孫昭,反倒覺得有些不正常。不過她一心照顧塗煜,這念頭也是在她心裏一閃而過,并沒有引起太多重視。

這日,塗煜因說在床上躺了幾日,深感筋骨僵硬,想要起來活動活動。

譚蜜急忙為此去征求了大夫的同意,大夫說無礙,她才幫他穿上衣服,攙扶着仍舊顯得虛弱的塗煜走到院子中。

瘦齋正廳前有一處同心鎖形狀的小池塘,裏頭種着的一池蓮現雖然是枯萎狀态,但南地的池塘冬天并不會結冰,許多顏色花俏的錦鯉在枯葉中嬉戲,其樂無窮。

譚蜜伏在池塘花崗石沿上看魚游水,而塗煜也正聚精會神地望着她被水光映亮的睫毛末梢,而這時池塘邊上突然走來了第三人。

孫昭今天頭戴紫金冠,身穿藍色廣袖長袍,整人不怒自威,眉宇間透露着一種難以描摹形狀的淩厲之氣勢。他望了眼相依相靠在池塘邊的一對人,好半天強壓住胸口幾欲噴薄而出的氣息,随即挪開視線,道:”塗都督,孫某有事要和你談。”

嘗了半年相思之苦,好不容易找到了,譚蜜又推拒他,随後誤會解開了,他卻又中毒了。是以,此刻正享受着與心愛之人相偎歡愉的塗煜,自然不願意在這個時候離開,他有意伸長臂攬住譚蜜,對孫昭道:”今日塗煜身體尚有諸多不适,不如明日塗煜親自拜訪将軍,咱們再議事不遲。”

孫昭聽他這麽說,側眸輕嗤了聲,随即轉過頭來,理所當然地推測,“大夫說都督身子已經無礙,且你我都是習武之人,身體遠比常人結實。你到底痊愈與否,你我心知肚明,塗都督又何必裝病貓?”孫昭望着塗煜眼神不善,沒有錯,他就是看不慣他明明大好了,還要騙取譚蜜關愛。

塗煜眼裏帶笑,他剛想解釋,譚蜜卻先他一步開口,“将軍何時這麽不通情理?我雖不懂你們男人的事,但身體是本,若無此‘本’,一難生萬!”

她言辭灼灼,逼得孫昭啞口無言;塗煜倒是美了,樂見小女人為自己出頭,星眸裏蘊滿幸福的笑意。

--

早間孫昭無功而返,整整氣憤了一整日,第二日塗煜果然依言一大早就出現了。

孫昭黑着臉命婢女上茶,又有小厮很有眼力見的把一應茶果擺上。

镂空香爐散發出的袅袅煙氣仿佛一張流動的薄薄白幕,将分坐于長幾兩側的兩個男人的面孔變得模糊而晦澀。

孫昭面無表情敬塗煜敬他,他亦神色坦然回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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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喝的不是酒,到了嘴裏,孫昭卻覺得它比藥還苦,比酒還辛。

默了久時,“我輸了。”孫昭終于道。

“我也沒贏。”塗煜臉色坦蕩,眼裏有一道清光悄然滑過,“我只不過是哄回屬于自己的女人,也将我那般兄弟托付給對的人手中而已。”

“什麽是自己的,什麽不是自己的,都督似乎看得很明白。”孫昭自嘲地笑笑,“在這一點上,孫某自愧不如。”

塗煜嘴角彎處幾縷邪魅,“那将軍現在這麽說,是相信塗煜的誠意,也同意放我們離開了?”

我們……兩個人才算得我們……

孫昭本能的有些不自在,半天方勉強扯出個笑,未正面回答他,僅道:”孫某從不強迫女人……然對她,卻已經破例太多回。”

……

塗煜揚手退下了正要上前來替孫昭滿茶的婢女,緩慢而優雅地親自為孫昭斟滿茶,才為自己倒上,自然從容地擡手舉杯,道:“我會照顧好她的。”

他這句話雖簡單,但也算個交代。

譚蜜不過是孫昭有名無實的小妾,他本沒必要特意交代,破例這麽說,不過是感念他在她最無助的時刻,幫了她。

孫昭亦舉杯,大方調侃道:“最好如此,不然孫某随時會取而代之。”

——

譚菱和白犬漱冰已先一步被送走,塗煜因要和孫昭議事,故又耽誤了好幾日,才帶着譚蜜離開。

最後的分別時刻。

孫昭玉立在高高的城樓上,看着已打扮作男裝的譚蜜整個身子緊緊依附在塗煜背後,并不回頭看他一眼,惟有她绛紅色發帶在她腦後恣意飄揚,好像在朝他招手告別……

孫昭不由好一陣悵惘,但轉念一想也便釋然,他苦澀地想:就算她回頭又怎樣?不過再次勾引出他對她的不甘和思戀罷了。

“将軍,保重!”

轉身轉了一半的孫昭聽到她乘風而來的告別聲音,依然控制不住自己扭頭,而跌入他眼中的,是她旖麗若彩霞的笑容。

美好的時刻往往短暫。

……

譚蜜消失在曠野邊際時,孫昭只覺得自己心都空了。

腦海裏反複回蕩她回眸嫣視的畫面,太過聚精會神,甚至沒有發覺有人走到了他的身後……

“當真是色不迷人人自迷!”

孫昭聽見帶着笑的話聲,禁不住額頭皺了皺,臉上傷情和茫然頃刻消失,眼中也恢複了清明,”梅曳凡,你現下莫非是在嘲笑我?”

梅曳凡聽孫昭質疑自己,不怒反在嘴角噙笑,“您不介意梅某曾在遙縣冒犯過将軍,反重用梅某。而在塗煜來到檀洲期間,又特意将梅某安置在郊外的山莊。将軍對我有如此深恩,梅某又怎敢嘲笑将軍?況且……”梅曳凡望着譚蜜最後消失的地平線上的那一點,笑了笑,目光轉沉,并沒有繼續說下去。

孫昭沒有在意他為何欲言又止,僅道:“你也不必把我說得跟個聖人似的。塗煜和你本無仇恨,卻為了兄弟之義不放過你,在我看來本就是愚蠢。在孫昭眼裏,本沒有什麽兄弟,”他凜然目色中盡顯睥睨萬物的氣勢,“只有天下!”

“梅曳凡願為将軍早日登上大位效犬馬之勞。”

孫昭望了單膝着地的梅曳凡一眼,輕點頭後,降其攙起。

--

路長多阻,未免引起太多矚目,也因為不想再欠孫昭人情,塗煜拒絕了孫昭派人護送他們回捷洲的好意。

他與孫昭經過周密的計劃,最後定下次年三月,孫昭從西南突破,而他從西北突破,最後梁軍在進入大司護胡肆所轄的中央領地的重要門戶霁膺關會師。

屆時,他會帶着譚蜜離開,也正式将南豐軍交托給孫昭。

——

塗煜與譚蜜未行到預計投店的小鎮,天氣就飄起了寒冷的雨絲。

塗煜問譚蜜是否覺得冷?她咬緊牙關告訴他不冷,可是仍然控制不住自己顫抖的聲音。他自責地微嘆一聲,随即利索得收缰繩下馬,把肩膀因為寒冷而鎖緊的譚蜜從馬上抱了下來。

解下自己的外衣欲給她披上,然而她卻因怕他冷,哆嗦着手臂固執得想要阻撓,可又哪裏抵得過塗煜的力量和堅持?

他一聲不吭得把她抱到馬鞍靠前的位置,而自己則翻身上馬坐在她身後,将她牢牢裹在懷裏,并用脊背為她擋住了後面吹來的風。

他們尚在孫昭勢力範圍之內,他雖已與孫昭結盟,但他于他們畢竟是亦敵亦友的存在,是以塗煜為怕對方改變主意,是為了能夠能急速馳行,但沒想到會因此而疏忽了譚蜜。對于自己的因小失大,他深覺愧疚,但譚蜜看他默然不言,只當是他為自己沒說實話而惱怨。

“再堅持堅持,來時,我記得這附近應該有家小客棧。”塗煜手臂一直往後拽緊缰繩控馬,但馬兒奔跑的速度卻還是慢了不少。

譚蜜點頭,“你別惱,我只是不想加重你的負擔。”

“我明白。”他頭低下,将吻落在她濕潤的頂發上,“但你從來不是任何人的負擔,尤其不是我的,以後不舒服了要第一個告訴我好嗎?”

譚蜜輕輕點了點頭,耳垂恰好擦到他下巴的一點皮膚,感受不到他皮膚的熱度,她的心不由輕抽了下,“你把衣服脫給我了,又坐在後面是不是很冷?”說完她扭過頭來,于口裏呵出熱氣,試圖溫暖他的臉。

下雨視線不好,再加上路本就不好走,塗煜正專心致志關注前方,猝不及防被她這樣一吹,他心都被吹得癢酥了。

她呼出的熱氣有限,可是這招倒是出奇的管用。

塗煜的臉愈來愈燙,預想到事态發展下去的嚴重性,他不得不啞聲阻止她道:“我不冷,你乖乖坐好。”

“剛才冷得跟冰塊似的,怎麽現下又發燙了?要不你還是把衣服披回去?別着了風寒!”譚蜜擔心地道。趕路她不用出力,若病了也無妨,但他若病了,再勉力趕路就困難了。

她一心一意擔心他的身體,他腦海裏卻已經浮想聯翩,故他一時間又窘又愧,倒不知該回答她什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昨天的,補全了,今天的更新比較晚,可以明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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