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不醒

本該被剁成肉泥的人,現卻好端端站在他們面前,這場面頃時讓三個男人下丢了魂。

“你……你……怎麽……”之前扮作小二接待塗煜和譚蜜的男人斷斷續續地問。

“還問這麽多幹啥,小四、小五上啊!”其中一個男人舉着手中的刀沖過來。

塗煜單手招架,不過三、四招就把男人放倒在地,另外兩個後沖上來的人見狀便想要退回,但哪裏來得及?塗煜長臂一伸,分別抓住兩人的後襟,将二人頭碰頭使勁兒猛撞,兩人吃痛,登時頭暈眼花了歪倒在地上。

之前最先被撂倒得男人,歪七扭八地爬了起來,剛想再次攻來,可一看塗煜臉上眼中含着的陰鸷,及嘴角那沒有絲毫溫度的笑意,他登時被吓得軟倒在地上,連連叩頭作揖求饒:“大俠饒命,大俠饒命……”

另兩人也在男人周圍一并跪下了,還是那“小二”最先說出了句齊整話,“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大俠!但小的們家鄉遭了天災,顆粒無收,交不起朝廷重稅,聽說檀州富饒便想來檀州,小的才走家鄉逃了出來……然還沒走到檀州,我大哥就病了,故咱們只好在這荒廢的客棧安頓下來,結果……結果……總之,小的們也是迫不得已啊,還請大俠饒咱們不死。”

又是一起官逼民做賊的例子,但三人也不是全無過錯。他們沒有按照她們原來計劃的去到檀州,而是看重做賊不要付出就可坐享其成的便宜,幹起了這黑店的勾當。

塗煜胖揍了他們一頓,只打得他們呼爹喊娘,但卻沒有殺他們,三人幾乎爬似的從房間裏爬走了,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塗煜和譚蜜離開,三人也再也沒出現過在他們面前。

——

當到達之前預計的小鎮,塗煜便買了輛馬車,自己驅車,而讓譚蜜坐在車內繼續趕路。這樣雖然慢了很多,但一方面譚蜜坐得舒适了,另一方面他也省下了不少駕馭馬匹的力氣。

幸運的是孫昭還算守信,雖然途中塗煜隐約察覺到有人跟蹤,但那些人始終于他們保持着距離并未靠近,看起來更像是在不斷确認他們的安危,而非亦步亦趨地跟蹤,于是他索性也不去計較,并不真正在意。

就這樣行了半月多,在穿過一條蜿蜒悠長的山谷後,之前二人聽到的水聲變得愈加振聾發聩。

譚蜜不得不用喊得來和塗煜講話,“可是有大的瀑布?”

“正是!是霁膺關的天然屏障恨天河!”塗煜聲音裏透出一股激昂之情,“不必特意走到跟前,攀爬到這山包的頂端便能看到恨天河,我們上去看看!”

譚蜜被他情緒感染,也有些莫名的興奮,她點了點頭,将自己細嫩小手交到塗煜幹燥的大手裏,從馬車上跳下來。

霁膺關這邊的黃色土壤極其松軟,外加植被稀疏,二人無所依憑,必須特別留心,腳尖扒緊地面才不至于滑落下去。塗煜全程緊抓譚蜜的手腕,必要時還會勾住她的腰肢,等到她站穩了才再松開來,拉着她繼續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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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聲已引起心中共鳴,那實景又該是怎樣的壯觀?故縱然山路難行,但譚蜜的情緒卻一點點高漲起來。

山頂有一處較為平坦的可容下四人站上去的天然平臺。塗煜率先上到平臺上,踩了幾踩,确定土層夠實,不會坍塌,才把譚蜜連提帶拉地弄了上去。

聲音與實景配合出現在譚蜜面前時,她幾乎驚得合不攏嘴,不由感嘆原來詩人筆下那些豪放的詩句并非誇大,而是真有此番壯麗奇景!

——遠處,億萬束深黃色水流從幾百米的闊崖上轟然墜下,于下方深潭上激起高高的水花群,而下方豐沛的水流則毫不遲疑得向遠方奔湧而去……

青天白日,黃水白花,奔湧巨流,以及遠處矮崖尖上緊緊相擁在一起,目睹這盛景的一雙人……這本就是一副人景合一的绮麗畫卷。

從山上下來時,塗煜始終沉默,譚蜜看出他的心事,但并未說破。

直到入夜前,兩人找到一間投宿的客棧,塗煜要了兩間房,先把譚蜜安頓在其中一間,正欲離開時,譚蜜才跑過去從後面抱住他,将臉貼在他的背心上道:“如果你想有那等遠大心思,我可以像幫孫昭一樣幫你的。”

塗煜将她的手落下,轉過身子,淡淡笑望着她,豁達地道:“我若真想得到,也斷然不會利用你為我做什麽。而且我也并沒有存着争搶的心思,我與孫昭志向本就不同,我擅長伐撻,孫昭卻懂得經營,若然我堅持不放手,我的征服欲定會上瘾,走火入魔于百姓無利,倒不如把這一切交托給孫昭這個治世之才,功成身退才是我最好的歸宿。”

“可是……”她滿心滿念都是他目睹壯景時的豪邁神色,不由翻轉手腕向上,将自己的手掌貼在他心口的位置,“你這裏豈會甘心?”

“不甘心?或許有點。不過只要想想你還在我身旁,我的那點不甘心也便煙消雲散。”塗煜手指在她後背輕輕摩挲,嘴角彎了彎,“天下縱好,但哪裏及得上你酥骨溫香,塗煜願意一生一世沉迷美色不複醒。”

——

回到南豐軍的駐紮地——捷州邵陽,事先已經提前得到兩人将要歸來消息的——譚蜜的“熟人們”,早已經等在府宅的前廳迎接她們。

最先沖過來的自然是譚菱,她又笑又哭得伏在譚蜜胸口嗚嗚哭了半晌,方才松開了,譚菱道:“四姐,你都不知道,這些日子我一直掰着指頭算,算你們什麽時候回來,但每每多算一日,我心裏頭挂着的那個茶瓶就越提越高,生怕得到什麽不好的消息,茶瓶嘭嗵一聲砸個稀巴爛!那樣我會痛死的!”

譚蜜聽她這個比喻聽得哭笑不得,剛想安慰妹妹幾句,誰知塗煜已經代她開口,“我們繞了遠路,去查探了霁膺關附近的地形,所以回來晚了。”

譚菱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擦了擦眼淚,乖乖依附在譚蜜身側,把她前面的視線讓了出來,方便譚蜜和其他朋友們打招呼。

“譚姑娘!”屠風這個永遠長不大的男孩,并沉默不發一言的戮影一前一後的走上前來。

“譚姑娘,許久不見了,近來可好?”戮影臉上也露出少有的笑容。

譚蜜重重點了點頭,“我很,。戮大哥、屠大哥,你們也都一切還好吧?”

戮影語氣坦誠得簡短道出個,“好”字,而屠風則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看看塗煜,然後做了一個吞咽的表情,最終什麽都沒說。

譚蜜許久沒見過他這既滑稽又生動的神色,纖細的身子有意橫着往右邁到了塗煜身前,擺出一副要擋住身後這個随時會對屬下發怒的男人的架勢,道:“你照實說,有我在呢!”

自譚蜜不見後,屠風承受塗煜“變臉後”的暴脾氣半年多,而他又不似戮影那樣什麽都能擱得到心底,于是這會兒看到有譚蜜為自己撐腰,心裏那種暖洋洋的感覺簡直非言語所能描述。

屠風道:“姑娘,你那是不知道。自你走了,當家的竟然不好好吃飯總飲酒,還不能別人勸,別人一勸他就發火,還有當家的他啊……”

他說到這兒,看見塗煜充滿禁止的眼神飄過來,只好噤了聲,他委屈吧啦的模樣特像個小媳婦,酸酸得同譚蜜道:“總之姑娘以後別再走了,要不咱們當家的這命沒了結在戰場上,就讓他自己作踐死了……”

“三天沒管,你又要上房揭瓦了是不是?”塗煜口氣不厲,但是不鹹不淡的口吻卻顯得冰冷懾人。

屠風聽着膽寒,有些無所适從,戮影立刻拽着他往旁邊站去了。

再迎上來的是田頌和岳卿安。

岳卿安一身青灰色長袍,儒雅依舊,而田頌則是一身利索的裝扮,腰裏別着他最愛的一只蟒鞭,整個人全然褪去了當初的玩世不恭,不過也沒有譚蜜離開前的落寞與頹唐神色,而是蛻變得成熟睿智。

岳卿安與譚蜜用眼神致意後,便與塗煜走遠了幾步,開始向塗煜低聲交待事情,廳正中惟留下來了田頌與譚蜜兩人。

“小少爺現下看起來很不同了!”譚蜜由衷地誇贊。

譚蜜明明比他小很多,可卻總是以一副小姐姐的姿态看待他,若是在以前他會覺得難為情甚至還會有一些惱火,然而現在他倒是不在乎,他視塗煜為兄,長兄如父,那長嫂至少也該如……姐姐吧。

田頌與譚蜜寒暄了許久,直到塗煜和岳卿安都交談完畢了,阿苦都沒有出現,譚蜜便覺得不對勁兒了。

“怎麽不見阿苦?”譚蜜仰首問的人正是田頌。

“她……”之前還言語流利的田頌,這時卻變得吞吐,這讓譚蜜心裏強烈的不安起來。

阿苦莫非出了什麽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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