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時間倒回一刻鐘前的, 龍吟坊。
東家正在二樓雅間,臨窗而坐,望着摟下進進出出的大人物, 眯着雙眼笑, 卻從不下樓待客。
新納入門的第十九房小妾,不解地問:“相公, 咱們龍吟坊進進出出的,全是尋常老百姓高攀不上的大人物, 您開了這酒樓, 近水樓臺先得月, 怎麽也不趁機去高官們跟前露露臉, 得了他們的提攜,咱們龍吟坊也好更上一層樓啊?”
話音未落, 卻橫遭東家一個白眼。
第十九房小妾,立馬咬唇,不敢再抖機靈了。
恰好進門的正房夫人傅如傾見了, 搖搖頭,得了, 可惜一個百裏挑一的窈窕大美人, 從今日起又要打入空房了。可苦了她這個正房夫人, 又要掏銀子買個清靜偏遠的莊子, 去安置這個遭了厭棄的美人。
為何要臨時買個莊子安置?
因為她家當家的古怪, 一旦厭棄的小妾, 再不肯碰不說, 連面都不願見。正房夫人傅如傾又是個狠不下心的,一日是姐妹,便做不出喊來人牙子發賣的事, 只能弄個偏遠的莊子去安置了。
傅如傾就不明白了,這些小妾都只長胸不長腦子麽?堂堂龍吟坊的東家,沒有雄厚的背景,能做得這般紅火?成了京城第一不說,還分號開遍大江南北?
勢力如此雄厚的東家,自是不屑親自下場去巴結那些個所謂高官的。
因為那些所謂的高官,興許還沒有東家自個的來頭大呢。
你說,貶低了自個夫君,那些小妾不是自尋死路麽?
傅如傾搖搖頭,憐惜似的掃過窗前咬唇,還在扮無辜的第十九房胸大無腦美人。
“有事?”東家餘光察覺到傅如傾的倩影,偏過頭來詢問。
“是,東家,有貴客到了……”傅如傾不帶情緒上前,低語了兩句。
東家果然雙眸一亮,立馬從窗前圈椅裏起身,大步朝外走去,要去樓下親自迎接。不過沒走幾步,又退回門裏,吩咐道:“打發了。”
傅如傾不帶情緒,聲音一貫的清冷:“好。”仿佛處理的不是丈夫新睡過的女人,只是個不相幹的粗使丫鬟似的。
東家走後,傅如傾立馬吩咐管家遣送走第十九房小妾。
第十九房小妾這才知道自己闖了禍,哭着跪求傅如傾:“夫人,奴做錯了什麽?”怎麽就如前頭那些個小妾一樣遭了厭棄,要發配邊遠莊子?
她實在是不明白,怎的她好心提議,讓東家下樓去招待貴客,就遭了厭棄。可夫人讓東家下樓去招待貴客,東家就照做,半點不悅都沒有?
傅如傾不答,只擺擺手,讓管家趕緊帶走。人走了,哭鬧聲沒了,傅如傾才行至窗口,望向街邊馬車上剛挑簾露臉的美豔少婦,寶扇郡主蕭盈盈。
貴客?
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完全靠着祖上庇蔭的世家子弟,東家可向來瞧不上眼。
可若是寶扇郡主蕭盈盈這般的,舍棄京城的優渥富貴日子,甘願陪同夫君鎮守在西北貧瘠風沙地,保家衛國、開疆拓土十幾年,東家就會另眼相看了。
在這一點上,傅如傾是敬佩東家的。
蕭盈盈白瑩瑩的手,搭在大丫鬟玉婵手臂上,探身鑽出馬車簾子,早有跟車小厮搬來黃木凳,然後另有小丫鬟幫忙提起長長的鳳尾裙擺,蕭盈盈這才踩着黃木凳,像只傲氣的鳳凰,下了地。
蕭盈盈雙腳才剛落地,龍吟坊東家就眉眼帶笑迎出了門,拱手高聲道:“郡主登門,在下有失遠迎,還望郡主海涵。”
聽到這話,那些剛進入龍吟坊,卻被東家無視的官家子弟,紛紛駐足,回頭張望。
有年輕些的,認不得蕭盈盈,忙打聽:“這誰家的郡主啊,來頭這般大,連龍吟坊東家都親自出面迎接?”要知道,上回見東家親自來迎,還是三個月前攝政王光臨的那次。
有年歲長的,認出了蕭盈盈,道:“連她你都不識得?鎮國大将軍的媳婦兒,寶扇郡主啊!”
“哦,原來是她啊,難怪,難怪。”
鎮國大将軍威名赫赫,京城子弟無人不敬佩,連帶對他守得住清貧一同随軍十幾年的媳婦兒寶扇郡主,也都恭敬非凡。尤其這寶扇郡主,聽聞也曾上陣殺敵過,與夫君肩并肩作戰過,這樣的女子,又有誰不打心底裏愛戴呢。
是以,那些剛邁進龍吟坊大門的少年郎,自動退往一旁,免得擋了寶扇郡主進門的路。望向寶扇郡主時,各個滿眼崇敬,如視瑰寶。
龍吟坊東家就君子守禮多了,只心中敬佩,卻不拿眼神去亂瞟。
蕭盈盈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排場,只略略點頭,便往大門裏邁。邊行邊道:“頂級的雅間可是備好了?”
東家恭敬笑答:“宸王妃,北郡王妃,榮國公夫人,玉容侯夫人,青檸伯夫人以及她們帶來的女眷,都在方才到齊了,眼下正在後院的豪華大雅間裏。”
這龍吟坊占地龐大,前頭是普通的雅座,一般般的官家子弟用飯的場所,似蕭盈盈這樣的皇家郡主宴客,一律安排在後院的豪華大雅間裏。太子殿下長期包下的“老地方”就在後院。
蕭盈盈點點頭,在東家的作陪下,徑直往後院行去。
後院,亭臺樓閣數不清,假山矗立,魚池蜿蜒,還有桃花朵朵,大株梨花高懸枝頭,普普通通的小徑兩旁也都有美景可賞,可謂一步一景。
蕭盈盈步行約莫半盞茶的工夫,終于看到了一座座大雅間,棋盤上的棋子似的,錯落分布在後院。
“朝陽坊?”路過一座大雅間時,蕭盈盈念出了上頭的字牌。
東家笑道:“不是這間,郡主的還要略微往前走走,在隔壁。”
蕭盈盈卻只對“朝陽坊”感興趣,因為女兒派了護衛回來告知她,已經确認過,林真真與太子幽會的老地方是就是“朝陽坊”。
換句話說,若太子今日真的偷摸出宮赴約,便是在這“朝陽坊”,與林真真卿卿我我,纏綿不休。
餘光掃過“朝陽坊”門前的石階,似乎只有女子踩過的淺淺腳印,沒有男子的。蕭盈盈心下了然,太子可能還沒到,興許下一刻就到了。
思及此,蕭盈盈不再耽擱,火速進了自個定下的大雅間,熱情招待那班嘴碎的皇家貴婦們。
若太子今日真敢赴約,等會兒的圍觀看戲,可全指靠她們了。
沒多久,“朝陽坊”的雅間門從外頭開了,然後上演了蕭盈盈、林灼灼等待已久的纏綿戲碼。
林真真一頭沖進太子懷裏,然後……
激動地踮起腳尖,仰頭往上湊,輕輕貼上他的。
太子盧湛一愣,真的徹底愣住。
與守禮不守禮無關,而是唇瓣上的酥麻,是他從未體會過的滋味。驟然襲來,有反應的不僅是唇瓣,胸膛上的肌肉都崩直起來,攬住她的雙臂更是一種說不出來的體驗,仿佛胳膊和手已不是自己的了,游離在外,不受大腦控制。
這樣奇妙的感覺,剝奪了盧湛所有的行動能力。
怔在那,一動不動。
然後,林真真就尴尬了。
緊接着想左了,太子哥哥人都來了,卻不願與她親熱?
最關鍵的,還是她主動的,這是她和太子哥哥的初吻啊,初吻啊。
她都主動了,太子哥哥卻木着身子,拒絕?
才松了口氣一小會的林真真,心情再度跌落谷底,那顆小心髒忐忑不安。
林真真到底愛得太深,不甘願就此放棄,抱着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心情,厚着臉皮再博一次,大膽勾住太子脖子,緊緊閉眼,盲目去親。
太子盧湛自打有了男女情.欲後,便不可救藥地愛上了林真真,為了她守身如玉,母後送來曉事的美人一個沒碰過。
這樣的盧湛,哪裏經歷過忘我的親啄?
越發震驚于來自唇瓣的奇妙觸感,索性一動不動,任由林真真一通亂來。
一連厚過兩次臉皮的林真真,始終等不來男人的絲毫回應,當真是尴尬布滿臉,一陣陣寒意從腳心直蹿而上,寒透了心。終于,親不下去了,緩緩慢下來,最終停了。
“真真,怎麽不繼續了?”就在林真真腳尖不踮了,連手臂都從他肩頭撤下來時,盧湛睜開雙眼,發話了。
語氣裏,滿是疑惑。
林真真:……
立馬睜開雙眸,再度仰起臉龐,不解地望向太子。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怎麽聽不懂呢?
就在林真真怔愣之際,眼前突然一黑,一陣熱氣直噴她面頰,然後唇上有了千金重,似被餓狼啃了,毫無章法地一通亂啃。
竟是太子猛地低頭,開始狂熱回應她了。
林真真懵極了,完全搞不懂太子的心理,懵過後,又被唇瓣的不适拉回了現實。雖然不大舒服,但她心頭的那些不安一點點消失,替換而來的,是安全感一點點歸來。
窗外的太陽公公似乎沒見過這般激烈忘我的親吻,羞地藏進雲後,染紅了萬裏雲霞。
街頭巷尾不知情的姑娘,卻還笑着推身旁的閨蜜:“快看,快看,今日的晚霞多美啊,紅彤彤的,比哪日的都要紅!”
藏起來的太陽公公:……
幹咳兩聲,不要羨慕我眼下的緋紅,你們要是也見了窗裏那對男女,瘋狂狼吻的樣子,怕是臉蛋比我還要火紅呢。
哎喲喲,不能回憶,不能回憶,一回憶,我這老臉呀越發燒得厲害了。
于是,另有後院蕩秋千的天真小姑娘,仰頭望天,笑:“娘,今日的晚霞真的不是一般的紅耶,像烈火熊熊燃燒一樣。”
龍吟坊的東家,送完蕭盈盈,返回前頭的二樓雅間,見正房夫人傅如傾已不知去向,東家眸光一暗。剛落座,想詢問管家幾句話,忽從窗口望見樓下大門奔進一群差役,領頭的是一個青竹色衣袍的白臉男子。
那個白臉男子,東家自然認得,正是不久前太子殿下單獨宴請過的狀元郎,蘇炎。
凡是有才之人,東家沒有不欣賞的,何況是蘇炎這樣百年難得一遇的曠世奇才。
只是,今日狀元郎似乎來者不善。東家招來管家,吩咐道:“快去詢問狀元郎有何事,能配合解決的,咱們都配合。”
這句話裏有另一層意思,那便是,不能配合的,一律不配合。
管家了然,忙下樓去了。很快又返回來道:“東家,狀元郎帶上一隊捕快來尋人,說是他表妹丢了,有人看見是被咱們龍吟坊的馬車帶走的。言下之意,要一間間雅間搜。”
東家手指敲擊在案桌上,發出有規律的“噠噠”聲:“尋人?”
東家是個極其聰明的,太子殿下、林二姑娘、寶扇郡主,以及眼下的蘇炎,幾個人名在腦子裏一過,迅速串起了一出“捉奸”的戲碼。
捉奸捉到了他的龍吟坊,有意思啊。自打龍吟坊開業以來,就沒人敢這般做過。
甭管他們幾個是什麽來頭,真要在龍吟坊捉了奸,簡直就是在拆他龍吟坊的招牌。東家正要起身下樓,親自去阻擋蘇炎時。
突然,一只紅尾信鴿從窗口飛了進來,“咕咕咕”落在桌案上。
東家一見,忙折了回來,這是主上有要事吩咐,忙從信鴿腿上的竹筒裏掏出一張紙條,只見上頭唯有兩個:“配合”。
配合什麽?
東家眼珠子一轉,立馬了然。
帶着三分不解,東家還是下樓去,主動配合蘇炎。
“狀元郎來了,來來來,有話這邊細談。”東家笑着朝蘇炎走去,用只有蘇炎才聽得清的聲音道,“狀元郎,借一步說話。”
蘇炎一看便知有貓膩,當下示意捕快們先稍等片刻,他獨自跟随東家出了大堂後門,來到一個僻靜無人處。
“東家這是……要主動招供點什麽?”蘇炎站定了,目光直射東家。
“招供”二字,已是認定東家是綁架林真真的同謀。
東家縱使走南闖北,世面見過無數,被蘇炎這目光一射,也不得不承認,蘇炎不愧是百年難得一出的曠世奇才,年紀輕輕,僅僅一個眼神,已飽含千鈞之力,壓得他輕易不敢扯謊。
東家笑道:“狀元郎要尋的表妹,實不相瞞,眼下正在前頭的‘朝陽坊’裏。狀元郎執意要尋,直接去就是,在下萬萬不敢阻攔。”
蘇炎心頭一凜,直覺告訴他,哪個地方不對勁。
答案知曉得太過容易了,八成有鬼。
但,尋求林真真心切,蘇炎當下也顧不了太多,撩開袍擺,大步朝東家所指的方向奔去。
“朝陽坊”裏,林真真背靠門板,太子俯身還在吻着真真,十指穿過真真身後披散的秀發,托住她後腦勺,用力與她嘴裏的小巧玲珑共舞。
“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
林真真口齒含糊不清,有些承受不住的她,開始求饒。
太子盧湛一旦開始,哪裏舍得就此放開,這是他心愛的姑娘啊,她口裏的這些美好,他過去只在夢中品嘗過,還從未付諸過實踐。
真的嘗到了,只覺鮮美無比,恨不得一口吞了她。
扣住她,只管繼續。
又不知過了多久,林真真當真哭腔明顯了,太子盧湛才憐惜地松了她。離了她唇一看,只見她原本粉嫩的紅唇,眼下潋滟生姿,比雨後牡丹還要水亮。除了水光外,更顯眼的是微微浮腫了起來。
難怪她一個勁求饒。
“對,對不起……孤第一次親吻,魯莽了,沒控制好力道……”盧湛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抵着她額頭,結結巴巴道歉。
林真真連忙羞澀搖頭:“不,我不怪你,太子哥哥,你別自責。你沒有經驗,我……我只會更高興……”
總比他經驗十足,吻功了得,在別的美人身上施展過無數次,要來得歡喜。
她寧願自己受罪些。
盧湛先是一愣,随後明白過來什麽,撫上她後腦勺,笑道:“傻瓜,孤答應過你,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那孤所有的第一次,都會是你的,怎麽可能碰別人?怎的,你不信孤了?”
一個“信”字剛要出口,可林真真猛地又想起這幾日的冷落,“信”字就卡在了吼間,吐不出來了。
盧湛面色一變:“真真,你當真不肯信孤了?”
林真真搖搖頭,又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後沉浸在這幾日的冷落裏,偏過頭去,怔怔掉下淚來。
盧湛一慌,捧起她臉掰過來,正對自己:“你怎麽了?可是怨孤這幾日……”
剛要解釋點什麽,窗外忽然響起嘹亮的男子聲:“蘇炎,真巧,你也在這。”
盧湛一驚,身子驀地僵住。
蘇炎在外頭?
林真真雖然也是一怔,但她回神很快,還不忘火速仰頭,将太子面上和眼底所有的情緒抓個遍。
然後驚覺,太子居然像與她偷情似的,害怕蘇炎這個未婚夫?
明明,她和太子才是相戀兩年的戀人,蘇炎算什麽?蘇炎才是那個第三者啊!
更讓林真真震驚的還在後頭……
下一刻,只見太子火速貼上她耳邊,悄聲道:“真真,東南沿海一帶出了大事,孤還需要蘇炎賣力,暫時……你先忍耐,等孤解決了東南沿海的倭寇,再來解決他。”
眼下這個朝堂出大事的敏感時刻,抗擊倭寇的成敗,簡直關乎盧湛這個儲君是否合格的試金石,至少這幾日從父皇眼底瞧出了這個意思。
這讓盧湛不得不越發重視起蘇炎來。
若是開罪了蘇炎,少了這個得力軍師,盧湛簡直不敢想自己未來會遭遇什麽。
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下一點點小屈辱,換來舉世奇功,不過是史書上的“卧薪嘗膽,忍辱負重”而已,越王勾踐能行,他盧湛也能行。
小聲交代林真真“先忍耐”,随後盧湛速度離了林真真,從雅間後窗翻了出去。
與太子一同貓腰溜走的,還有雅間外早就藏匿起來的貼身侍衛陳良,陳良日日跟随在太子身側,蘇炎認得他,是以,他也露面不得。
最後,獨留林真真怔怔地靠在門板上,不敢置信地,望着太子如偷人的第三者一般,害怕被正主蘇炎逮住,飛快越窗逃跑。
~
卻說,蘇炎按照東家的指示,已經快步來到“朝陽坊”外,正要朝雅間門沖去時……
彎曲小徑旁的茂密桃花樹後,突然高高蕩起一道白色身影,還拖着尾音,高調喊他:
“蘇炎,真巧,你也在這。”
蘇炎不得不腳步一頓,偏首望去,竟是四皇子盧劍坐在一架秋千上,像個無聊小姑娘似的,玩着小姑娘才愛玩的游戲——
一下又一下蕩着秋千,還探出修長小腿,用光着的兩只腳丫,去勾花樹上的朵朵桃花,惹得桃花瓣紛紛墜落。
這樣無所事事,整日裏幹些無聊把戲的四皇子,蘇炎瞥上一眼,都嫌浪費時間和精力。
卻因着對方會投胎,投生在貴妃肚子裏,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蘇炎不得不臨時改了路線,拐彎上前拱手行了個禮:“見過四皇子。”
四皇子盧劍似乎也覺得“腳趾頭勾桃花”游戲有些個無聊,換了個坐姿,雙腳從花樹上收回,雙雙曲腿擱在秋千板子上,背靠吊繩。
擊掌三下。
立馬從花樹後頭走出兩個妖嬈美婢,扭着水蛇腰分站秋千兩側,一下又一下推着,秋千繼續高高蕩起。
盧劍沒及時與蘇炎搭話,慢條斯理調整好了坐姿,心頭滿意了,才理理寬大衣袖,朝蘇炎繼續笑道:
“怎的,蘇炎,你也是來這尋美人的?瞧這兩位如何,若是看得上,盡管帶走,甭客氣。”
兩個美婢聞之,紛紛垂頭,臉紅,餘光卻偷偷去瞅蘇炎。
蘇炎見狀,面皮都替四皇子尴尬,堂堂一國皇子,眼裏除了吃喝玩樂,就是胸大貌美的騷女人,丁點正事不幹。
但這種鄙視的話,蘇炎再耿直,也是不會直言的。
只再次拱手道:“四皇子,在下對女子沒興趣。這兩位,還是四皇子留着使用吧。若四皇子沒有旁的吩咐,下官還有要事,先走一步。”
說罷,蘇炎便要轉身。
偏生四皇子盧劍不放過他,又揚起聲調道:“哦?對女子沒興趣?這話若是被你寶貝的未婚妻聽到了,不知會不會以為……你那處不行呢。從此不肯再嫁你,只與旁人偷人,可如何是好?”
推着秋千的美婢,抿唇“噗嗤”一笑,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畫面,兩人随後面上緋紅。
蘇炎聽了這話,心頭惱怒,只覺四皇子真真是無可救藥。
大約是實在忍不了拿他未婚妻開玩笑,蘇炎再轉回身來,正色道:“四皇子,下官的未婚妻乃賢淑端莊之人,禁不起四皇子如此的玩笑話,還望四皇子給下官幾分薄面,此類玩笑,莫要再開。”
“喲,咱們的狀元郎,這就生氣上了?等會撞見了什麽,豈非要提劍殺人?”盧劍腳趾頭勾勾,兩個美婢見了,連忙停下秋千。
盧劍光腳一跳,一身白衣飄下草地,兩只腳丫半隐半露在長長的袍擺邊。
蘇炎反問道:“四皇子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是喜歡光腳踩在草地上的感覺呗。”
盧劍邊說,邊光腳踏着草地,腳趾頭還使壞,一個用力,碾壓青草出了汁水,十根白白的腳趾頭上,滿是綠色。
還兩手緩緩提高袍擺,露出滿頭綠的十根腳趾頭,給蘇炎瞧個夠。
這能聯想到什麽?綠帽啊!
“哈哈哈”笑三聲,盧劍才“唰”的一下放下袍擺,揮揮廣袖,自行朝花樹後走了。
很快,消失不見。
只留下空空的秋千,和,碾壓壞的青草,給蘇炎一個無限的遐想空間。
也不知蘇炎腦補了什麽,反正,他眸光變了,突然震怒非凡。
似乎聯想到林真真被綁架後,受了辱。
然後,蘇炎猛地奔向“朝陽坊”雅間門,要去解救林真真,然後問出罪魁禍首是誰,碎屍萬段了他。
卻在蘇炎大手剛要觸碰上門時,遠處再次隐隐傳來四皇子盧劍,不着調的說話聲:
“喲,太子殿下也在這?”
“怎的,太子殿下有光明大道不走,專撿這見不得人的小道走?”
“別是從美人窗戶裏,翻爬出來的吧?”
“哈哈哈,今日這龍吟坊,真真是貴客良多呀。”
蘇炎一愣,但也僅僅是一愣,随後擰開雅間門,大力推開。卻不想林真真還怔怔地靠在門板上沒挪窩,被蘇炎這一推,整個人飛撲向前,摔趴在了地上。
“啊……”的一聲,林真真呼痛出聲。
“真真,真真你沒事吧?”蘇炎認出是林真真背影,忙上前攙扶她。
卻不想,剛攙扶起來,蘇炎就看見了林真真潋滟生姿,微微紅腫的唇。
林真真察覺到蘇炎的視線,忙偏過頭去掩飾。可那麽明顯的紅腫,哪怕是偏過頭去,光線微微黯淡,也掩蓋不住啊。
林真真倒也不蠢,知道一日還未退親,她就一日還是蘇炎的未婚妻,必須給個合理的解釋。
微微醞釀一下,林真真就抽噎地哭上了:“我……我……”
卻不想,她還未吐出什麽解釋,蘇炎直接接過了話頭,無限心疼:“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被賊人擄走,綁來了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林真真一下子震驚了,什麽叫他都知道,她被賊人綁來了這?
她何時被賊人綁架了?
下一刻,林真真轉過了彎來,好呀,難怪蘇炎會摸到這裏來,竟是有人背地裏通知了蘇炎“她被賊人綁了,而且綁來了龍吟坊”?
那個人不用細猜,林真真腦海裏已浮現蕭盈盈和林灼灼的身影,鐵定是她倆幹的,明面上說得好聽,讓蘇炎來救她,實際上,是撺掇蘇炎來撞破的吧?
蘇炎目光再次掃過林真真微腫的紅唇。
似乎努力了又努力,蘇炎才讓自己以平緩的語氣道:“沒事了,都過去了,不管你……發生了什麽,都是我蘇炎的未婚妻。跟我回去,我送你回府。”
說着,蘇炎大手還拂上林真真腦頂,仿佛給足她“活下去的勇氣”。
這樣寬容,這樣大度的蘇炎,林真真是有瞬間動容的,忍不住仰起臉看向蘇炎,只見蘇炎眸子裏滿是關懷,眼角眉梢都是憐惜。
四目相對,蘇炎寬容一笑,又輕輕撫摸了兩下她後腦勺:“還能起來嗎?我送你回府。”聲音是說不出的柔。
林真真忙點頭:“我……我還好……”
說罷,自己站了起來,自如地走了兩步。
以此向蘇炎剖白,雖然她被“賊人”奪去了初吻,但是身子還是清白的,那處沒被侵.犯。
蘇炎似乎看懂了,欣慰一笑,沒說話,只安靜地陪着林真真走出這間房。
林真真走在前,蘇炎墊後,視線久久逗留在她披散的秀發上,秀發微微有些亂,上頭的金簪都掉落兩根,散在門板後。
蘇炎默默蹲下身,去撿那兩根金簪,其中一根斷裂成兩截。撿起斷裂的兩個半截時,蘇炎留意到林真真先是一愣,随後有些緊張,快速用手指頭梳理微亂的秀發。
“沒事,都過去了。”蘇炎回到林真真身旁,再次柔聲寬慰,說話時,将那根完好無損的金簪遞了過去。
斷成兩截的,悄悄塞進衣袖裏,沒打算再還她。似乎怕勾起她不堪的回憶,不見也罷。
林真真卻眼尖地留意到了這個舉動,眼前控制不住地浮現與太子親吻時,太子手指插.入她秀發的動作。那斷裂的金簪,就是那會子摔斷的,還記得“當”的一聲斷成兩截時,兩人一個刺激,越發猛烈親吻,你追我逐。
林真真忙垂下眸子掩飾,背過身去,将接過來的無損金簪重新插戴在發髻上。
頭發、衣裳整理完畢,蘇炎又從龍吟坊侍女那讨要來一頂白紗帷帽,給林真真戴上,免得旁人瞧出她嘴唇的異樣。一切妥當了,蘇炎才護着林真真走出龍吟坊,上了龍吟坊早早備好的豪華大馬車。
蘇炎立在馬車下,朝先頭一塊來的捕快頭子拍了拍肩頭,道:“抱歉,讓你們白跑一趟了,我這表妹有些頑皮,眼饞龍吟坊的吃食,也不說一聲,就自個偷摸跑來了。說來真是忏愧,讓你們白跑一趟了,下回我做東,酒樓随你們挑,請你們好好吃上一頓。”
捕快“哈哈”笑道:“蘇大人,你家表妹沒事就好,旁的都不重要。”
蘇炎還朝龍吟坊東家拱手道歉:“東家對不住,今日全是誤會,都怪我有些魯莽,一沖動就帶了捕快來,多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東家拱手還禮道:“蘇大人客氣了,客氣了,咱們龍吟坊能得到您家表妹的親睐,是我們的榮幸。”
說着,還從正房夫人傅如傾手裏接過一個食盒,雙手捧給蘇炎,笑道,“在下一點心意,您家表妹愛吃甜點,我家夫人就吩咐大廚,每樣都拿了一些。”
蘇炎笑着接過:“多些東家,我表妹怕是心內不知要怎麽感謝你了。”
馬車上的林真真,聽着蘇炎在人來人往的街頭說這些話,哪能不知是在幫她保住名聲。心頭說是不暖,真真是自欺欺人了。
可惜,她的心早已是太子的,給不了蘇炎,他再暖,都無用。
末了,林真真心內一嘆。
~
龍吟坊,後院,桃花林裏。
四皇子盧劍又坐回了方才的秋千上。
龍吟坊東家送走蘇炎和捕快後,再度返回後院,上前朝四皇子盧劍行禮:“劍哥,人已經走了。”
盧劍閉目養神,只輕輕點了點頭。
龍吟坊東家見了,心知劍哥這是想單獨靜坐,不願被人擾,便行了個告退禮,自行退下。
東家走後沒多久,徐常笑翻下院牆來了,一屁股坐在秋千旁的草地上,不解地擡頭望向四皇子盧劍,終究問出了口:
“劍哥,您方才為何要喚住蘇炎?直接讓他闖進去,抓奸成雙不好嗎?”
說着,徐常笑還指了指前頭那個雅間,暗示那裏的蕭盈盈還等着帶人圍觀呢。
這下倒好,蘇炎這個男女之事上毫無經驗的愣頭青,再次被林真真哄住了。
多好的鬧事機會啊,劍哥居然給生生破壞掉了?
徐常笑實在是不能理解。
“怎的,你在抱怨?”盧劍忽然睜開眸子,坐在秋千上,淡淡瞥向徐常笑。
徐常笑忙舉雙手投降:“劍哥,你別誤會,我知道肯定有您的道理,就是我吧,一時沒看明白。”
盧劍翻了個白眼,随後示意徐常笑過來推秋千。
先前秋千旁的兩個妖嬈美婢,早已自行退去,不見了蹤影。
徐常笑知道,劍哥對女色絲毫不感興趣,那些使喚妖嬈婢女的浪蕩樣,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假的。實際上啊,外人一退,劍哥真真是不待見那些騷娘們,無意瞥上一眼,都嫌眼睛疼。是以,推秋千這種活,要麽是劍哥自個用內力來,要麽是他們這些當哥們的做。
徐常笑起身,來到劍哥身邊,緩緩推着秋千。
盧劍重新閉眼,淡淡道:“你猜,蘇炎是否已經聯想到,和林真真偷情的男人,是太子殿下了呢?”
“啊?”徐常笑搖頭,還真沒看出來,“我只瞧出蘇炎繼續護着林真真,待那個未婚妻好極了。”
“蠢。”盧劍繼續道,“我賭,那些作秀,不過是蘇炎在隐忍。一旦時機成熟,蘇炎必會十倍、百倍地報複給太子。蘇炎,只是待人赤誠,卻不是個頭腦簡單的蠢人。”
經過這番提醒,徐常笑有點懂了:“劍哥是說,蘇炎方才對林真真的好,只是一場表現完美的作秀,秀給太子看的?免得太子起疑?一旦時機成熟……天吶,蘇炎不會是……要報複在這次的倭寇之行上吧?”
盧劍睜開眼,笑瞥了徐常笑一眼:“你說呢?”
聲音說不出的愉悅。
徐常笑這回徹底懂了,論高招,還是劍哥的法子高啊,遠比什麽圍觀捉奸厲害多了。
圍觀捉奸能帶來什麽?
不過是些風月之事,頂多太子名譽受損。哪怕蕭盈盈一狀告到崇德帝跟前,撸了太子掌管東南的職權,盧湛依舊是太子,依舊是儲君,并不會滋生出別的變故。
圍觀捉奸帶來的好處,遠遠比不上太子帶上蘇炎前往東南,蘇炎暗地裏給太子擺上一道,徹底斷送了太子登頂的可能性來得厲害。
指不定,蘇炎能讓太子犯下崇德帝決不能容忍的政治錯誤,踩了崇德帝的底線,從此被廢了儲君之位呢?就算不馬上被廢,也能讓崇德帝滋生廢了之心。
那時,太子才是真的萬劫不複,永不翻身。
思及此,徐常笑用欽佩的目光,望向劍哥。呵呵笑了:“還是咱劍哥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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