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經過那晚之後,楚雲澤和白檀輕的關系更加親密了一些。

不過,楚雲澤并沒有高興太久,就收到了一個壞消息。

他看着手中的奏報,面沉如水。下一刻,他将奏報一扔,怒道:“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宮女太監們全都跪在了地上,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傅敏達大着膽子将茶杯放在楚雲澤的手邊,小心翼翼地說:“陛下,您喝口茶,消消氣。”

“這叫孤怎麽消氣!楚國邊境的城池破了,說不定秦兵就要打到丹陽來了。”楚雲澤将茶杯一推,茶杯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傅敏達心中的吃驚壓過了恐懼,“什麽,李将軍不是守在那裏嗎!”

楚雲澤陰恻恻地說:“他已經死了。”

“死了……”傅敏達喃喃道。

這位李将軍在先王還在世的時候,就是楚國的名将,在楚國之中聲譽頗佳,還同楚雲澤一起上過戰場。沒想到,就這麽死了。

戰場就是這麽的無情,人命不比草芥更重。

楚雲澤哼了一聲,說:“幸好他已經死了,倒落個幹淨痛快。否則他辦事如此不利,孤要将他五馬分屍。”

傅敏達不敢說話,深深地低下了頭。

楚雲澤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自言自語道:“他雖然應變不足,但守成有餘。能夠打敗他,秦軍的将領,恐怕不是易與之輩。”

楚國的将領,大多是平庸之人,誰能抵擋秦軍的攻勢呢?若讓一個庸人率領楚軍,不過是平白送了楚國兒郎的性命。

“為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了。”楚雲澤目光灼灼。

傅敏達心中好奇是什麽辦法,卻不敢問,眼巴巴地看着楚雲澤。

楚雲澤看向了牆上挂着的楚國疆域圖,這一大片的疆域,都是他的領土,一寸他都不會給別人。他沉聲道:“孤要禦駕親征。”

自從成為楚王之後,他已經許久沒有上過戰場了。不過他鞘中的劍,還是鋒利如往昔。這把曾經震驚七國的名劍,即将再次現世。

就讓他會一會,秦軍的将領吧。

禦駕親征的決定,遭到了許多大臣的反對。不過以楚雲澤的性格,這些大臣反對也沒有用,若是太過強硬,惹怒了楚雲澤,還可能掉腦袋。

這個消息,很快也被白檀輕知道了。

……

楚雲澤在書房看奏折,傅敏達走了進來。

傅敏達低着頭說:“陛下,白三少爺來了。”

楚雲澤本來滿臉陰郁,聽到傅敏達的話,頓時烏雲散去,“快讓他進來。”

傅敏達走了出去,領着白檀輕進來,自己又退出去了。

楚雲澤看着白檀輕走進來,感覺室內都好像明亮了許多。他胡亂思想道,這莫非就是光彩照人。

白檀輕開門見山道:“我聽說,你要禦駕親征。”

“是。”楚雲澤已經下令讓衆人瞞着白檀輕此事,不知是誰讓白檀輕知道了,他臉色又不好看起來了。

白檀輕勸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戰場上刀劍無眼,你身為楚王,何必要親自犯險。”

類似的話,楚雲澤聽了太多,若是其他人,他可以命人拖下去,可現在他面前的人是白檀輕。他沉默片刻,說:“若是有選擇,我也不會做此決定,而是我別無選擇。我身為楚王,守衛楚國的疆土,是我的責任。”

白檀輕想起了楚雲澤的瘋病,擔憂地說:“可是你的病又發作怎麽辦?”

楚雲澤若無其事道:“我這病不嚴重,忍忍就過去了。”

白檀輕腦海中浮現了太醫莊翰墨的話——“陛下是心病,或者白公子就是陛下的心藥。”他肅容道:“那我要同你一起去邊關。”

“不行!”楚雲澤斷然道。

白檀輕神情倔強,“為什麽不行,你能去的地方,我不能去嗎?”

楚雲澤皺着眉說:“那是戰場,你知道那裏有多危險嗎?哪怕是我,也可能在戰場上丢了性命。”

白檀輕問:“難道我的性命,比你的性命更重要嗎?”

楚雲澤不假思索地說:“是。”

室內一時沉默,一種古怪的氛圍在兩人之間流淌。

白檀輕偏過了頭,說:“反正你要去邊關,我就一定要跟着你去。”

“胡鬧!”楚雲澤頓了頓,“就算是我允許,你的父親和哥哥們也不會允許的。”

白檀輕固執地說:“父親和兄長那裏,我會說服。”

“只要你說服你的父親和兄長,我就允許。”楚雲澤覺得白檀輕的父親和兄長絕不會答應,于是把這件事推到了他們身上。

“好,你記住你說的話。”說完,白檀輕轉身就走。

楚雲澤看着白檀輕的背影,嘆了口氣。他感覺自己的頭隐隐作痛,于是伸出手揉了揉太陽穴。

希望白鴻盡他們,能夠打消白檀輕的念頭。

……

白檀輕出了楚宮,回了白府。

白府的一事一物,還是他離開時的模樣,沒有改變分毫。

他的父親兄長見到他,都很高興。

白鴻盡仔細端詳了白檀輕一會,他的幼子還是那般殊麗,不過好像有哪裏變了,他又說不出來到底哪裏有改變。良久,他才開口道:“瘦了。”

“哪裏瘦了,是父親看錯了。”白檀輕笑道。

他不僅沒瘦,而且和入宮之前相比,還稍稍豐腴了一些,更好看了。以前他美則美矣,卻太過消瘦,像是病梅。

白殘陽插嘴道:“我看就是瘦了,在宮裏,哪有家裏舒服。”

白檀輕正色道:“我有一件事,想同父親和兄長們商量。”

白鴻盡問:“什麽事?”

他難得見白檀輕神色如此鄭重,不知是什麽重要的事。

白檀輕答:“我想同陛下一起去邊關。”

白鴻盡、白重露和白殘陽三人異口同聲道:“不行!”

白檀輕問:“為什麽不行?”

白重露反問道:“你怎麽會有這樣的念頭?”

白檀輕沒有回答白重露的問題,因為楚雲澤的瘋病,不便向人透露。他說:“楚國的男兒,為了守衛邊疆,能抛頭顱,灑熱血。我也是楚國人,為什麽不能去邊關呢?”

“你不一樣。”白重露聲音低沉。

白檀輕問道:“我哪裏不一樣?”

白重露将手放在了白檀輕的肩膀上,那樣纖弱的肩膀,仿佛稍稍用力就能折斷,“你體弱多病,首先就受不了舟車勞頓之苦。”

“我的病已經好多了。”白檀輕自從不再服用靈虛丸,以及吃高鶴軒新開的藥,感覺自己的身體好了許多。

“你若是受了傷,甚至是丢了性命,你讓你父親怎麽辦呢?”白鴻盡光想想那個場景,就覺得痛不欲生。他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妻子,不想再失去自己的孩子。

白鴻盡這麽說,白檀輕猶豫了,“父親……”

從他出生起,白鴻盡就把他捧在掌心。只要是他想要的,白鴻盡就會給他;只要是他的要求,白鴻盡都會答應。他真的要為了楚雲澤,讓他的父親傷心嗎?

白殘陽看着白檀輕說:“你要去,也不是不可以。”

他說出這話,讓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

白檀輕看向了白殘陽,“二哥。”

“不過,我也要去。有我護着小弟,你們放心。”白殘陽拍了拍胸口。

白重露不語,但臉上的表情還是透露着不贊同。

白殘陽掃視衆人,說:“你們也知道小弟向來固執,你們不許他去,說不定他偷偷溜出去,還不如我護着他去。放心,我一定把小弟全須全尾帶回來,帶不回來,我就提着自己的頭回來。”

白鴻盡嘆了口氣,說:“就如此吧。”

白重露忍不住說:“你的頭要是離開你的脖子,你就死了,哪能提着自己的頭回來。”

“大哥就是太正經了,一點玩笑都開不得。”白殘陽笑了幾聲。

白鴻盡握住了白檀輕的手,囑咐道:“你一定要保重自己,若遇到了什麽事,千萬不要逞強,以保住性命為上。活着,才有以後,沒了性命,就什麽都沒有了。”

“我知道了,父親。”白檀輕将頭靠在了白鴻盡的肩膀上,父親的肩膀,一直都是他堅實的依靠。

白鴻盡抱着自己最心愛的小兒子,心中無奈。他想要将雛鳥永遠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雛鳥卻自己想飛。但是這只雛鳥,真的能經歷狂風暴雨嗎?

他想起要與白檀輕一起去邊關的楚雲澤,心中不安。白檀輕對楚雲澤,未免太好了一些。而楚雲澤看白檀輕的眼神,總是令他心裏發寒。

那個男人,是一頭披着人皮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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