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重生
宣朝,宣平二十八年,冬。
冬天的天氣十分幹燥,北風呼呼的刮着,整個天空灰蒙蒙的,太陽躲在厚重的雲彩後,發出慘淡的光。
不一會兒,雪花如棉絮般落下,洋洋灑灑的撲向人間。
香堇搓着通紅的手,不時的哈氣暖手。她望着天空飄着的雪花,嘆了口氣,初雪過後,這天怕是又要冷上幾分,夫人的風寒還未好,可怎麽辦?
屋裏傳出細微的響動,想着夫人的身體情況,香堇眉眼之間閃過一絲擔憂,急匆匆的走了進去。
推開門,一屋子的熏香夾雜着草藥味撲面而來,床榻上并沒有人,香堇視線轉了一圈在書案前看到了那抹小小的身影。
溫婉清趴在案臺上,握着筆刷刷的寫着,好像寫的不太滿意,又撕掉重寫,裙邊已經堆了幾個紙團。
知道自家夫人愛好寫字作詞,香堇無奈的搖了搖頭,走了過去,“夫人,身子還未好,怎麽不多躺會兒。”
溫婉清緊緊的抓着香堇的手臂,“香堇,你…咳咳咳…”溫婉清臉色蒼白,唇色淺淡,咳嗽間,嘴角滲出一抹血絲。
香堇有些疑惑,夫人只不過是普通風寒,怎的半個月了還不見好,這怎麽還愈發嚴重了?
香堇攙着她的手臂将她扶到了床上,掖了掖被子後想起身給她倒杯水,溫婉清卻抓着她的胳膊不松手。力氣不小,抓的她有些疼。
“夫人,怎麽了?”香堇疑惑的問着。
入冬後,天氣變冷,溫婉清偶然感染風寒,楚飛宇在床前無微不至的照顧,聲聲夫人叫的真是自然妥帖到黯然銷魂,眸子裏盡是溫柔。溫婉清心裏滿滿的都是感動,便答應了楚飛宇一起去求她父親,力保楚飛宇當上太子。
事成之後楚飛宇便不見了蹤影,許是病中格外敏感,一些細節漸漸湧入腦海,父親的勸誡的話:清兒,并非是爹看不上他的地位,他或許一開始就是為了騙取你的信任,利用我們溫家……
溫婉清覺得可能是她想多了,可是直到今日,已經整整三天沒有楚飛宇的消息了,溫婉清就是再傻,也能感覺到王府裏的不同尋常。院子裏伺候的下人少了不少,而且每天給她請脈的太醫也不見了,還有她日漸加重的病情。
以防萬一,她決定通知她父親,做好萬全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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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堇,你回府裏一趟,将這個親手交給我爹。”溫婉清将一個木簪子塞到了她手裏。
香堇臉色一變,意識到事情并不簡單,小姐因為和四皇子的婚事和老爺吵了一架後,非重要事情從不聯系老爺。這件事必定重要,馬虎不得。
看着臉色白的吓人溫婉清,她安撫的摸了摸她的手,語氣篤定:“夫人放心,我一定送到。”
香堇給溫婉清蓋好被子,整理好一片狼藉的的案臺便攥着簪子匆匆離開了房間。
“啪!”
房門被大力推開了,楚飛宇大步邁進房間,帶來了一陣冷風,床上的溫婉清瑟縮了一下,拽了拽被子,迷迷糊糊之間,她呢喃着喊了句:“香堇,你回來了?”
沒有得到回應,溫婉清緩緩睜開眼,看到的卻是幾天不見的楚飛宇,他一身黑色緞袍,衣服上繡着蛟龍的模樣,标準的太子裝束。她撐着坐起來,手緊緊攥着被子,眸色卻絲毫未變,“殿下,你回來了。”
“聽說夫人不喝藥,這怎麽行,來,我親自喂你。”楚飛宇在姑姑那接過一碗湯藥,彎腰湊近,将藥碗遞到了她的嘴邊。
短短幾天,眼前的男人一身冷氣,不再是她熟悉的溫潤模樣。溫婉清接過藥碗,慢慢的挪到眼前,濃黑的湯帶着一股難聞的甘苦味道,還冒着熱氣,應該是剛剛熬好的。
若是幾天前的溫婉清大概會毫不猶豫的喝藥,還會甜甜的喊一句:謝殿下,可是今天……
“咳咳咳…”
溫婉清手一抖,“啪嗒”一聲,藥碗跌落在楚飛宇的腳邊,滾燙的藥汁濺到了他新衣服上,他嫌棄的踢了一下藥碗站起身來。
“夫人,真是不小心,姑姑還不快給夫人再拿一碗。”楚飛宇厲聲呵道。
溫婉清看着楚飛宇連敷衍都不敷衍了,臉色變得如此之快,證實了她心中所想,“咳咳…楚飛宇,你…別太過分!”
楚飛宇嘴角一撇,随即一抹冷笑出現在臉上,呵!溫婉清總拿家世威脅他,若不是他苦苦哀求,她怎麽會幫他,明明已經是夫妻了,她卻連舉手之勞都不願意幫,說到底還是看不上他的身份,如今他已是太子,不日就要入主東宮,豈會再看她臉色。
“還等什麽呢!”平日裏就直呼他的的名字,如今他已經成為太子了,還換不來一句尊稱。
王姑姑小碎步快速移到床前,拿着剩下那碗藥,遞到了溫婉清的嘴邊,“夫人,別讓奴婢為難。”
溫婉清不信楚飛宇真的會置她于死地,她看着身穿太子服的楚飛宇,眸子裏都是殺意,這是她當年認識的那個溫潤如玉的少年嗎,那個會與她寫詩作詞的公子,兩年的時間是什麽改變了他,是權利嗎?
一碗毒藥就在眼前,如此的情況下,溫婉清仍面不改色,她只盼香堇能把信順利送到,她們溫家能不再被利用。
“楚飛宇如果我死了,我爹不會放過你的。”溫婉清想若是她爹看着信必然相信她的死有蹊跷。
“父皇已立我為太子,滿朝文武都知道,你父親、溫國公站在我這邊。一臣不事二主的道理夫人應該懂吧。”說完楚飛宇拿出了那個寄托了溫婉清所有希望的木簪子。
“而且,你爹他永遠也不會知道。”語氣随意而漫不經心,卻擊碎了溫婉清心中的最後一絲念想。“咔嚓”一聲,木簪子應聲而斷。
香堇!溫婉清睜大了眼睛,她慌張的問:“香堇呢?你把她怎麽了。”
看着溫婉清的樣子,楚飛宇冷笑一聲反問她:“你說呢?”
“香堇!”溫婉清心裏一急,手拽着楚飛宇的袖子卻在抓到的一瞬被他狠狠甩開,從床上跌下,她趴在地上看着楚飛宇,嘴唇顫抖、聲音嘶啞着說:“殿下,她只是個丫頭。”
“兩年來,我事事為你,為你的太子位着想,我從沒求過你什麽?今天我求你,求你放過她,她只不過是個丫鬟,對你沒有任何威脅。”
“沒有威脅?”今天若是晚發現一會兒,她人已經進了國公府,紙上寫的內容足夠他死百回的。
她爬在楚飛宇的腳下,扯着他的衣服,懇求着。
“殿下,兩年前你還是不受寵的四皇子,連個王府都沒有,我陪你住在這別院裏,從沒怨言。你怎麽對我都行,香堇從小陪我一起長大,你放她一條生路。”
楚飛宇最讨厭別人提他從前不受寵的時候,他不比別人差,不過是因為他的母親是個宮女,人人都看不起他。藏在袖子裏的拳頭緊緊的攥着,随後楚飛宇蹲下身子,捏着溫婉清的下巴,聲音譏諷:“斬草要除根不是夫人你教我的嗎?”
“放心,一會兒就送你去陪她。”
想着兩年前,明明他們……
“為什麽!”她聲淚聚下的質問,然後目不轉睛的看着面前這個俊朗的男人試圖在他的臉上看到一絲憐惜。
可惜的是面前的男人面不改色,一張俊臉上盡是陰狠之色,薄薄的嘴唇一張一合說:“要怪就怪你們阻了我的路。”
溫婉清仰着頭看他,看他決絕的表情,怪只怪當初瞎了眼,她艱難的咧開嘴笑着,語氣卻滿是嘲諷:“不過是得到了個太子位,你就如此嚣張,也不怕日後……”
“殿下~”下人匆匆來報打斷了溫婉清的話。
楚飛宇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溫婉清:“說!”
“太子殿下~蘇梓柔姑娘求見,說是與您商讨新府邸的修建情況。”
溫婉清想着自己纏綿病榻多日,自是不了解京城的情況。怕是他一朝得志,攀附的人很多,他才敢這麽對她。
楚飛宇聽後,轉身打算離開,怪就怪溫婉清太聰明了,時間長了怕是養虎為患。身後的溫婉清還在聲嘶力竭的喊着:“今天若是我死了,我爹不會放過你的。”
楚飛宇說着:“溫國公結黨營私,私藏兵器,甚至……”
溫婉清瞳孔放大,“這明明是你……”
楚飛宇:“字跡可是你溫婉清的,你大義滅親後畏罪自殺,你猜父皇會信誰?”
“處理幹淨了,別留下什麽把柄。”說完便毫不留戀的離開了。
溫婉清看着楚飛宇的背影,一只手拼命的向前伸着,像是要攥住什麽似的,惡狠狠道:“楚飛宇……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走到門口的楚飛宇回過頭看着她紅紅的眼睛,不在意的輕聲說道:“那你也得有下輩子。”
溫婉清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離開,恨意卻是彌漫了她整個心,濃郁的化不開。她恨自己識人不清,恨楚飛宇的絕情,一口黑血吐出,她的意識漸漸消散……
“香堇,是我對不起你。”
“爹,是我錯了。不該不聽你的話執意嫁給他。”
“楚飛宇,若是重來一次…”
……
屋外,大片大片的雪花,從昏暗的天空中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沒人知道冰天雪夜裏,兩個生命在悄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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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堇,不要!”
“放開她!”
床上的溫婉清翻來覆去夢呓了幾句睡得并不安穩,香堇聽見後,輕手輕腳的進屋,把只開了一條細縫的窗戶閉緊了,屋裏的光線更暗了幾分,內堂的架子床上簾幕重重垂落。
簾子後的溫婉清額頭上滿是汗珠,諾大的床上,她不停的抖動。
“不要!”
溫婉清驚得從床上坐了起來,映入眼中的是青絲帳幔,她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閨房怔住了。
香堇看到了驚醒的小姐趕忙上前去,從懷裏抽出手帕給溫婉清擦着冷汗,“小姐,可是做噩夢了?”
“香堇?怎麽會……你不是死了嗎?”她顫抖着聲音問。
香堇掏出手帕擦了擦她額上的汗珠,輕聲道:“小姐,你在胡說些什麽,可是魇住了?”
看着熟悉的閨房,看着生龍活虎的貼身丫鬟,疑問充滿心頭。
“如果有下輩子……”
腦海裏突然蹦出的話,難道?她真的…重生了?
溫婉清不敢相信伸手摸着香堇的臉,軟軟的帶着溫度,很真實!不是在做夢,她真的重生了!她心裏一喜,“香堇,你沒事,太好了!”
說完把香堇緊緊的抱在懷裏,眼睛裏蘊含着眼淚,香堇雖然是自己的丫頭,兩個人的感情卻是很親近的,當年她執意嫁給四皇子,其他人都嫌棄四皇子條件不好,只有香堇不怕委屈的跟着自己進了王府。
都是她的錯,一封信送了香堇的命。
小姐不對勁,捏的她的臉都快變形了,她趕忙阻止她的手繼續, “好了!好了!小姐,該起床了!”
香堇把她扶到梳妝臺前,“小姐,不是說了今天去香茗山,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
香茗山?
香茗山,海棠樹下與楚飛宇的初見,相識相知到相愛,然後才有了後面她不顧一切的嫁給他。
她這是回到了兩年前,還沒遇見楚飛宇的時候。
那一切都還來得及!太好了!她還有機會彌補自己的過錯,楚飛宇!我真的等來了下輩子,看你這輩子是否還能如願。
重活一次,她再也不要和楚飛宇扯上關系,非但如此她還要讓楚飛宇身敗名裂,讓其他人都知道他的真面目。
溫婉清看着熟悉的梳妝臺,纖細白皙的手指略過妝奁盒子,摸着眼前的銅鏡,這樣樣無比熟悉的東西,滿滿的都是回憶。
視線略過旁邊一沓紙,溫婉清撫平紙張,拿起來最上面的一張。字跡如溫婉清一樣清秀淡雅,上面整齊的寫着一句詩。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溫婉清看着詩。去他的狗屁君心,都是虛假的。楚飛宇就是個小人中的小人。
“小姐~”
人未到,聲音先到。清脆嘹亮的聲音在屋外傳來,丫鬟夏蘭匆匆跑進來,“小姐,張總管帶來了聖旨,請您過去接旨。”
聖旨!溫婉清“騰”的站起來。
前世她只接過一次聖旨還是自己求來的,是與楚飛宇的賜婚!剛剛放松下來的溫婉清又緊繃起來。
重來一次,難道還是躲不過去嗎?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的古詩都是比較出名的古詩,不是原創,所以沒有标注出處,小可愛們注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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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