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誤會

程雲川長得有點貓相,平時如果不笑就顯得盛氣淩人,這會兒眼神更是玩味:“也是啊,你走了就沒什麽38.6℃還是36.8℃的人,給江為風點歌了。”

明知來者不善。

但當對方話說出口的那刻,林绛還是慌了。

她強撐着,心卻像灌了冷鉛,狠狠墜下去。

程雲川笑得輕蔑:“怎麽,啞巴了?不敢承認?”

林绛只覺得四肢百骸都在發冷,張了張嘴想反駁,聲音僵硬無比:“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不覺得巧嗎?只有你播音的時候,38.6℃才會點歌。”程雲川眯起眼睛。

她朝林绛走近:“當一見鐘情發生的時候,人的體溫會變成38.6℃。《孤單心事》、《下雨天》、《一直很安靜》,全都是暗戀的歌,林绛你真是好心思。”

林绛站在原地,只覺得程雲川聲音像淬了毒,每說一個字就像剜了她身上一塊肉,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是一個世紀,又好像只有短短幾秒鐘,林绛面無表情開口:“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程雲川也面無表情:“KTV那天,我就看出來了。”

“所以呢,你想怎樣?”林绛故作淡然,其實心裏的城池正一寸寸瓦解。

程雲川笑了,但笑意未及眼底:“當然是希望永遠幫你保守秘密。”她又向前一步,“反正江為風也不會喜歡你,不如就永遠沉默下去,免得說出來還像我一樣自讨沒趣。”

林绛目光一沉,很用力才控制住肩膀不去發抖,扯出一個很難看的笑:“你是在關心我?”

程雲川眼眸流轉,聲音極冷:“你不信?我當初退了廣播站,為了江為風去學滑板,我逃課到他去的所有地方晃悠。我既然能看出你喜歡他,更能看出他喜歡的是誰。”

程雲川說着,竟有點落寞,林绛更是覺得有人在抓着她的心,她問:“你是說趙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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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雲川笑了:“不然還能是誰?”

林绛不明白:“既然如此,我對你沒有威脅。”

“誰能說得準以後啊?”程雲川冷笑,欣賞着新做的美甲,說,“其實吧,我也不是高看你,我呢不懂什麽大道理,是威脅就鏟除喽。”

林绛苦笑:“濫殺無辜也無所謂嘛。”

“無辜?”程雲川像聽到什麽笑話,“你再說一遍林绛,你無辜嗎?你離他還不夠近啊?懷着什麽心吶?”

林绛聞言渾身都在抖,氣極反而笑了:“如果我沒記錯,你沒權利這樣講話吧,你也不是他的誰不是嗎?”

林绛說着狠話,可不知是不是因為從未吵過架的緣故,語氣沒氣勢極了,反倒讓程雲川氣焰更盛。

“是。我的确不是他的誰。”程雲川先是怔了怔,旋即又挂上她标志性的笑,“所以我今天才會來悄無聲息的和你商量這件事兒,而不是大張旗鼓去你班裏找你。”

林绛被她的話,堵的說不出話。

程雲川見狀,話鋒一轉,又打起感情牌:“說真的林绛,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知道追他這麽難,真不一定有勇氣說出來。但既然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宣布我喜歡上這個人了,我就不會後退。你不知道我為他做了多少,我呢,不大會考慮別人心情,如果冒犯你,那多有得罪,你可以讨厭我,甚至恨我。但是,我還是希望你成全我。”

樓道裏的風冷的林绛打了個抖,程雲川又問了一遍:“行嗎,林绛?”

林绛就這麽看着眼前的女生,忽然覺得她可能比自己還要喜歡江為風,不然為什麽草木皆兵到這個地步?

可是,程雲川才是多慮了。

林绛自認為從未有過“表白”的想法,能像現在這樣,能偶爾見他一面,即使點頭之交也不算,就已經是極好。

所以,她舔了舔嘴唇,說:“好。”

程雲川微不可聞的舒了一口氣。

兩個人一前一後,沉默着離開廣播站。

冬日陰沉凜冽,滿天是厚厚的、低低的的濁雲。

林绛走出門,擡頭看天,忽然覺得時光遙遠,而夢不可及。

而她就要暫時擱置一些事情,先去征服另一座山海。

周五放學之前,她去跟班主任打招呼,拿離校證明,班主任鼓勵了她幾句,便讓她去英語老師辦公室,道聲別。

英語老師還是不忘提醒她的學習,哪怕是學藝體,也要抽空溫習文化課。臨走前,英語老師居然送給她一本厚厚的筆記,說是上屆帶過的英語尖子生整理的,她特意要過來給林绛看。

林绛感動的一塌糊塗,末了連連保證,絕對會好好珍惜這個筆記,并且一定不會落下文化課。

那晚放學之後,班裏一些要好的同學,約好去KTV給林绛送行。

沈宴很闊綽的請了大家酒水,大家還給林绛準備了驚喜禮物,不知道從哪裏搜羅的林绛的照片,有偷拍有合影,還有很少數的幾張自拍,給她剪輯了個視頻。

林绛感動的連唱了好幾首歌,也多喝了一點酒。

包廂裏大家一直在唱,從《童話》到《明天會更好》,李凱唱到“春風不解風情,吹動少年的心”的時候,林绛和何萊拉着手出去上廁所。

這家KTV的走廊很繞,兩個人好不容易才找到廁所,出來後何萊邊洗手邊問林绛:“你異父異母的親弟弟今天可破費了哈。”

林绛醉醺醺的,笑:“他不是快過生日了嗎,到時候我送給他一個大禮。”

“能給我透露透露嗎?”何萊正在烘手,聲音被機器掩蓋的很小。

林绛眼波一轉,率先走出洗手間:“就不說。”

何萊也走出來:“這麽神秘,難不成把你自己送給他啊。”

林绛看何萊在壞笑,這會兒借着酒勁,膽子也大起來,也學着她開玩笑:“哎?你猜對了。”

何萊知道她在開玩笑,順着她的話接下去,笑嘻嘻的:“哎呦,那成明昊怎麽辦啊。”

林绛也笑:“I’m a bad girl,兩個我都收了。”

何萊滿臉嫌棄的“咦”了一聲:“你個bad girl,深藏不露啊。”

林绛便笑,故作大人樣:“且,男人嘛,不就是這麽回事兒?”

兩個人互相調侃,活像是相聲演員,一個逗哏一個捧哏,只是包袱抖得太老套,走回包廂之前兩個人都不愛再演了,互相指責對方無聊。

而在廁所門口的走廊,有人拍了下江為風的肩,問:“看什麽呢?那倆人你認識?”

江為風夾着煙,煙灰長長一截,快燃到手指,他眸子極暗,說話卻極輕:“沒什麽。”

剛剛女生一出廁所,他恰好走到拐彎處,借着眼前碩大的綠植遮掩,不自覺的聽到了兩個人的對話。

他心裏冷笑,回包廂之後,偏偏程雲川在唱《少女的祈禱》,他聽的一陣厭煩,拿了外套就走。

程雲川特意為江為風學的這首歌,沒唱兩句,卻眼看着他離開,心一哽,慢了半拍,曲不成調。

這邊的包廂裏,林绛一進門,就聽大家正開玩笑,讓李凱和李娜來一首。

李凱就拿着話筒,聲音流裏流氣的問李娜:“今天有幸和我合唱,說吧,你想唱什麽?”

李娜不甘示弱,拿着另一個話筒就喊:“我唱你媽!”

李凱笑着揉李娜的娃娃頭:“你想唱我媽啊?沒有這歌啊,要不唱《爸爸媽媽》?”

李娜爆發,對着話筒就是刺耳的一吼:“滾。”

林绛捂着耳朵,一陣皺眉,正巧有人推門進來:“嚯,殺人啊,這麽大聲?”

何萊就笑:“沒殺人,是有人秀恩愛呢。”

大家一陣笑,那人也笑:“怎麽今天秀恩愛的這麽多?”

何萊便問:“還有誰啊?”

“我剛剛上廁所遇見一個熟人,他說他們包廂程雲川正給江為風獻唱呢。”

李娜來興致了:“啊?不是說江為風不搭理程雲川的嗎?”

那人“害”了一聲:“程雲川天天圍着他轉,日久生情也不奇怪啊。”

李娜撇嘴,拿了雪碧來喝:“反正我站趙思意,起碼人家是真在一起過,程雲川頂多倒貼罷了。”

那人想了想啧啧兩聲:“也是哈,趙思意這麽一大美女,誰能輕易move on啊。”

“哎呀,行了,咱們今天給林绛送行,說別人的八卦幹嘛。”何萊忙站起來去點歌臺放歌,“來,唱歌唱歌。”

何萊一吆喝,大家很快翻篇,又玩作一團。

林绛在沙發上握着一罐啤酒,心醉醺醺的亂作一團,面上卻只是沉默笑着看大家鬧。

沈宴奪走她手上的啤酒:“你今天可喝的有點過了哈。”

林绛斜着臉睨他:“哎呀,今天高興。”

沈宴的眼睛在包廂裏閃着光,就這麽看着她:“不行,你要是真醉了我沒法跟你爸媽交代。”

林绛動了動嘴,看着沈宴認真的神色,終是沒說話,起身和何萊合唱去了。

那是一首很歡快的歌,花兒樂隊的《窮開心》,歌詞特有意思,“為了不哭大聲笑”,林绛唱到這句的時候,努力把嘴角上揚。

那晚的日記裏,林绛寫了很多很多話。

她總結這個晚上好暢意,也好感動,很久沒這麽放肆的笑過了,只是在末尾,她畫蛇添足的添上了一句話,打破了一篇的喜樂。

她寫:如果說有遺憾,可能是沒來得及跟他道一聲別。

寫完這行字的時候,林绛關上燈,上床的時候,胃裏仍有酒氣翻滾,可她一點都沒有醉氣。

窗外黑漆漆一片,過了十二點,就是另一個明天。

這個世界永遠不缺少明天。

作者有話要說: 誤會加深。

校園時期快完結了,對小江和阿绛有什麽想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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