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方崇遠一個人走在街上，此時已經是燈光璀璨，一片繁華。

醫院旁邊有小販推着車子正在賣熱氣騰騰的夜宵，方崇遠站在那兒頓了一下，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吃飯。

因為擔心蘭峥，才聽到他吐血的消息他便急匆匆地趕來，連導演那兒都沒有說一聲。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兒忽然生什麽氣。

是氣蘭峥的不在意，還是氣自己對他太過在乎？

方崇遠不知道。

他問出那些話，其實是在心裏憋了許久了。蘭峥拍戲扭傷了脖子，沒有人告訴他，卻有人專門給他送了護頸枕。

肖尋特地替他打探過，并不是安迪買的，更不是工作人員送的，這麽私人貼己的東西，方崇遠想不出還有什麽其他旁的人。

這次蘭峥突然吐血，如若不是小艾和肖尋，他怕連蘭峥什麽時候出院的都不會知道。

那個人，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告訴他吧？

他真的，只是把他當作炮友嗎？

方崇遠只覺得自己第一次經歷這種感覺，為那個人牽腸挂肚，可對方卻絲毫不在意，那種酸澀感一下下侵襲着他的心。

蘭峥看着拎着袋子走回來的方崇遠，不由得驚訝，原本以為自己沒有回答，那人應該是負氣離開了。

沒想到他還會回來。

他看到方崇遠從袋子裏拿出兩個食盒放在桌上，疑惑地問，“你還沒吃飯？”

方崇遠恩了一聲，問他，“我買了點粥，你要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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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峥輕輕嘆了口氣，搖頭道，“我不餓，”頓了一會兒又像是忍不住開口道，“你買這些吃得飽嗎？要不要再點點什麽？”

他看到方崇遠只買了一碗面，估計是擔心他餓，又打了一碗粥。

方崇遠朝他咧嘴笑，“沒關系，我也不太餓。”

他問他，“安迪呢？”

“哦，我打發她回去休息了，”蘭峥看着他說，“照顧我了一天，她也累。”

方崇遠看着旁邊還有一張空床，說着，“那我今晚不走了，在這兒陪你吧。”

“你陪我做什麽，”蘭峥說，“你馬上開機了，一會兒找個酒店睡一覺，明早就回去。”

方崇遠不在意地笑，“去哪兒還不是睡，為什麽我就不能在這兒睡？”

“你真是……”

蘭峥還想說什麽方崇遠就打斷他，他看着他，眼裏帶着些許深情，“我不放心你，就這一晚，明早安迪來了我就走，到時候開機我也沒時間飛過來看你了。”

他很少用這樣的語氣和蘭峥說話，平日總是帶着七分調侃或是三分挑逗，這樣深情用心的話語，他是第一次對蘭峥說。

蘭峥一時愣住了。

他從未見過方崇遠這麽用心認真的樣子。

方崇遠繼續低頭吃面，昏黃的燈光下，蘭峥看着他，臉上流露出些許複雜的神色。

那一晚，方崇遠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星光點點，清輝一片。屋內蘭峥就睡在他的身邊，他知道他沒有睡着，兩個人默契地，都保持了沉默。

“蘭峥。”

隔了好一會兒，方崇遠開口叫了蘭峥的名字。

“我在。”蘭峥回他。

“你可能覺得，我對你只是玩玩而已吧，”他語氣帶了點不自覺地自嘲，方崇遠睜着眼看着天花板說，“我知道你就是這麽想的。”

蘭峥沒有回答他。

半響，他開口道，“之前是我不對，但我現在想明白了，從今以後我只對你一個人好，只和你一個人上床，你想上我都可以，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很久以後，蘭峥依然清楚地記得那天夜晚，在醫院的病房裏，方崇遠對他說的每一個字，他看着他眼巴巴捧着一顆真心送到自己的面前，可他卻欺騙了他。

第二天一早，方崇遠就走了，臨走前蘭峥猶豫地握住他的手，只是一秒，随即在他耳旁親了一下，輕聲道，“到了記得給我發微信。”

那一刻，方崇遠笑了，捧住他的臉毫不猶豫地親了上去，“蘭峥……我很開心，”他看着他，帶着點親昵的霸道和獨占欲，“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但以後，你只能屬于我一個人，你現在後悔也晚了。”

蘭峥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默默閉上眼睛，他殘忍地想，就這樣吧，只要方崇遠不知道，他便可以一直瞞下去。

柳琴推門進來時，就看到兩人相擁的一幕。

方崇遠走了，蘭峥躺在病床上輸液，柳琴坐在一旁看着他，欲言又止。

倒是蘭峥先開口了，看着柳琴的眼神帶着些許冷意，他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沒錯，我倆在一起了。”

他說的淺薄随意，柳琴聽來卻渾身一股冷意，她看着蘭峥問，“方崇遠知道蘭亭哥的存在嗎？”

蘭峥臉色一變，“你想幹什麽？”

柳琴明顯料到他是這個反應，又氣又惱，想不到蘭峥竟然能作出這種事，“你真的是瘋了！你把他當什麽？你又把蘭亭哥當什麽？”

蘭峥原本就虛弱，現下臉色更是紙一樣地白，藥物作用下，胸口頓時湧出一陣強烈的惡心感，他閉了閉眼睛，開口道，“你不告訴方崇遠，他就永遠都不會知道。”

柳琴氣得瞪着他，蘭峥臉色越來越差，她也不敢再說氣人的話，她是知道他的苦楚的，可越是知道，心裏就越擔心他，方崇遠是什麽人，如若真的被他知曉蘭峥和他在一起的原因，他會什麽反應？

柳琴知道蘭峥吃軟不吃硬，嘆了口氣，看着蘭峥道，“峥哥，你聽我一句，方崇遠不是蘭亭哥，他倆也一點都不像，你不要再……”

“柳琴！”蘭峥冷聲打斷她，語氣凜冽，“在我心裏，沒有人能夠取代得了蘭亭！需要清醒的人是你不是我！我最後警告你一次，對方崇遠，你一句話也不必說，如若他聽到什麽風言風語，你也不必再跟着我了，你父親的醫藥費，我也不會再付。”

柳琴似是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反應過來時眼眶已經濕潤，她看着蘭峥，似是不認識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長。

蘭峥也意識到自己過分了，他是一時氣急才會口不擇言，現下看着淚眼朦胧的她，放緩語氣道，“小琴，你15歲就來我家了，你應該是最懂我的……”

柳琴聲音哽咽，“就是因為懂你，所以我才不想看你這麽自輕自賤……”她吸了一口氣，哽咽着說，“自從蘭亭哥結婚後，您心裏就一直憋着事，那麽多人喜歡您，為什麽偏偏是方崇遠？您何苦這樣折磨自己……”

蘭峥淡淡笑了，目光望向窗外，慘白的日光像是打碎的銀器，晃眼的亮光刺得他眼底一痛。半響，他才開口道，“崇遠有的時候，真的很像當年的小海……”

方崇遠回去之後第一時間就找導演道歉。

他态度誠懇，語氣謙遜，無論導演說什麽都點頭稱是，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導演看他這麽配合，也就不好再與他計較。

劉旭東其實在導演界裏脾氣算好的，而且方崇遠也第一時間認錯了，還向他保證之後一定用心拍戲，劉旭東這才露出笑臉。

從導演房間裏出來後，方崇遠笑吟吟地給蘭峥發了微信。

現在他心情好得不行，別說讓他主動和劉旭東道歉了，哪怕現在吳怡出現在他面前，他都會給個笑臉都不一定。

吃飯的時候他遇到李茜，李茜關心地問他家裏的情況處理好沒有，他笑着打哈哈，說，“一切順利，完美解決。”

李茜被他感染，笑着問他什麽事兒這麽開心，方崇遠朝他眨了下眼睛，笑着道，“不可說。”

李茜打趣他，“肯定遇上新桃花了。”

方崇遠笑了，眉眼得意，“哪兒是桃花啊，高嶺之花都被我給摘了。”

說話間腦海又浮現早晨蘭峥主動吻他的樣子，病中的蘭峥添了幾分虛弱，是平日不曾見過的溫良，卻更讓方崇遠心動不已。

開機那天劇組弄了個簡單的開機儀式，導演找人算好時間，幾個主演和他一起剪彩，慶祝開機大吉。

雖然當天沒請什麽媒體，但幾位主演咖位在那裏擺着，當天還是有媒體蜂擁而至，在開機結束後找機會采訪了主演。

這部劇從導演到演員再到制作，都是奔着最好的去的，特別三位主演都是拿獎拿到手軟，媒體當然不會放過這次三人一起露面的機會。

方崇遠也是第一次和蕭菲菲合作，連接觸都是頭一次，他之前就聽說過她，性格內斂溫秀，甚至有些內向，所以在記者采訪過程中，一直都是方崇遠在帶動話題。

因為方崇遠性格一直都非常好，所以記者很多問題都是圍繞着他來提的，在大概了解了劇情內容後，大家還是把更多的問題留在了八卦上，比如問他和兩位視後合作的感覺怎麽樣，更喜歡誰多一些之類的，方崇遠都一一笑着回答，“我覺得吧，她們兩位還是愛彼此多一些，我就是那個被冷落的……”不但巧妙地回答了問題，還引來記者們陣陣笑語。

蘭峥看着屏幕上方崇遠應對記者的游刃有餘，嘴角不禁露出笑容。

蘭亭如果能說話，估計也會像方崇遠一樣，舌燦蓮花吧，那麽愛笑的一個人，他的聲音也一定很好聽。

正想着，像是有感應似的，蘭亭給他發來微信。

是一張寶寶周歲的全家福。

照片裏，蘭亭一家人站在鏡頭前笑得滿足而幸福。

蘭峥眼底一黯，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點了保存圖片，這些年，蘭亭發給他的每一張圖片，他都細心珍藏。

過了一會兒，方崇遠也給他發來微信。

“蘭老師，你今天好點了嗎？”

看着方崇遠的頭像，蘭峥低聲嘆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不該利用他的，沒有人能夠替代得了蘭亭，他也從未想過要讓方崇遠替代他，但每次看着方崇遠朝他笑，他莫名就會想到蘭亭剛被接到家裏來時，十歲的少年，站在花園裏朝他咧着嘴笑的樣子，一排排鳳凰木在七月的暑氣裏，滿樹紅花，一片斑斓。

作者有話說：

中秋快樂啊大家！今天崽崽也是一只快落的小男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