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故事,才剛剛開始(二)
那個時候,蘇青雲未曾施展出他的雲龍訣将我從金戈手中救下,也阻止了蘇葉的追出,他未曾做出行動,只是站在廊下,看着金戈将我劫走……
我的思維變得清晰,而後覺察到了貫穿過這個小鎮的陣陣寒意。
如今,已是深秋。
在我離開留照國之時,天氣還有些溫熱,那時他站在渡口處,給我寄好披風帶子,說,下月初一,我就接你回來。結果,他食言了。
雖然現在,他找到了我,可是其間經歷了太多事,一晃,也是一個多月過去了。
想到這裏,心裏有了那麽些清冷。
“為何不回來?”陣陣寒涼裏,蘇青雲嗓音低沉。
我正陷在自己的思索中,驟然聽到耳邊蘇青雲的聲音響起,有些回不過神。
“我聽金戈家中的小孩說,他們轉達了去渡口的路,可是你并沒有去。雲遲,你為何不去渡口,為何不回留照?”蘇青雲語氣哀哀。
我的心一緊。我為何不去渡口、不回留照?因為我怕回去,只是多餘。心裏是這麽想的,嘴上卻笑着說:“難得出門,想着四處走走。”
蘇青雲将我抱在懷裏,手緊緊握着我的手,像是怕我消失一般。而我聞着他身上安寧的香,有些失眠。
“所以在禦數劍廬見着蘇葉,也視若未見了。”是陳述句,平淡陳述,卻掩不住的失望。
我低着頭,不響。
蘇青雲繼續淡淡說:“不願回來,想着四處走走,所以便跟着那缥缈風去蝴蝶谷了。”
聽到“缥缈風”三個字,我的心上一蕩,而後想起白日裏的那段對話。那時蘇青雲有所敵意的問缥缈風将帶我到哪裏,我解釋說是我自己的意思,是我自己不願回留照青州!現在蘇青雲說這些話,是在事後追究麽?
蘇青雲又說:“既是四處走走,那雲遲可曾想過幾時回來?”
無言以對,繼續沉默。
蘇青雲見我許久不說話,輕嘆一口氣,為我掖好背角,緩緩道:“你是怪我。”
“不曾。”我感到被窩裏悶熱,将頭探出他的懷抱,回答的幹脆。而待回答完畢,方覺語氣過冷冽。
蘇青雲再次緊握住我的手,沉默片刻,才說:“金戈将你帶走,我怕傷了你,便未攔阻。我知金戈目的,不過逼梅若寒現身,只是梅若寒已逝我是知情的,本以為劍廬中人或可知金戈所在,誰知卻是無人知曉。而後派人四處尋找,卻是誤了時候。”
蘇青雲揣測金戈會再來禦數劍廬尋釁,便将蘇葉留在山上,自己和莊舟以及劍廬子弟則四處尋找金戈的住址。等到好不容易尋到金戈的家,卻被告知我早已離開。本以為我會去往渡口方向回留照,誰知在他們往北一路查詢的時候,我卻反向而行一路往南,所以哪怕他們把地翻了遍,卻始終找不到我的人影。後來我來到禦數劍廬,蘇葉發現我的蹤跡,本想将我留下,卻被我躲開了。但總歸有了下落。沿着禦數劍廬各條道路撒網式尋找,功夫不負苦心人,一幹人等終于在西北方向發現了馬車的痕跡,所以,不久之後 ,蘇青雲便找到了我。
蘇青雲說得仔細,我意識到他這是在向我解釋。
聽他說完,我心中已然清明——原來如此。
到底是我想多了。我在心中慚愧一笑,漸漸放松了一直僵硬着的身體,并反握住他的手。心裏想着,此時此刻我該說些什麽才好。
蘇青雲感覺到我細微的反應,将我的頭擁進懷裏,撫着我的頭發,道:“到底是我來遲了。”
我聽着他的心跳聲,伸出手撫上那片跳動的位置,而後笑了笑,道:“即已過去,那便不用再提了。”
“嗯。”
十指相扣,手心的溫熱驅散了窗外呼嘯而過的寒風。
許久的沉默後,我擡起頭,說:“蘇青雲,從此以後,不要再讓我一個人,不要再分開,好麽?”
蘇青雲看着我期盼的眼神,一笑,淡淡而又認真的說:“好。”
他的手撫過我的眉毛,撫過我的臉頰,最後落在我的唇上。
我見他支起身,漸漸向我靠近,心跳猛然加快。
在蘭守軒的嬈園裏,他也是這般。那時我問是不是要洞房花燭了,他說等你長大。現在我姑且算是長大了,那是不是,就要,洞房花燭了?
來不及多想,唇上一片溫熱抽空了我的思維。
如千顆萬顆流星劃破蒼穹,如千樹萬樹桃花轟然盛開。我仿若看到千年萬年的滄海桑田裏,鬥轉星移,花落花開,生生不息。
當唇上溫熱離開,我舔了舔嘴唇,看着笑意盈盈的蘇青雲,道:“這是洞房花燭了麽?”
蘇青雲笑意更深,刮了下我的鼻子,再次擁我入懷,而後道:“再等等。”
怕我累着,蘇青雲放緩了歸去的速度,因此回到青州蘇園已是四天後。
雲浮見着我,眼睛一紅,淚水掉了下來,哭道:“姑姑,您可算回來了。”然後一通您被歹人劫走下落不明生死難測讓人好生擔心雲雲的話。
我被金戈劫走後幾日,雲浮便被送回蘇園。王妃被人劫走,安危是大,名譽也是極為重要,因此必須封鎖消息。雲浮與我身形相仿,便被假扮成我,以抱病為由居于屋內,閉門不出。于是衆人還以為王妃始終在園內養病,全然不知被虜一事。
雲浮放好水服侍我沐浴洗漱,發現我頭上不見了紫玉釵,便懊惱着不知又便宜了誰。
雲浮給我洗頭發的時候我想起了一件事,便問:“我的後脖頸有沒有什麽東西?”
雲浮不知何意,找了半天回答,說:“一片光潔連顆痣都沒有。姑姑怎麽突然沒這個?”
“沒事。”我笑着轉開話題,心裏更加篤定我不是什麽雲家後人。
沐浴完畢雲浮給我更衣,睜大眼睛驚詫道:“姑姑,您長高啦!”
我看着已然被我矮了一截的雲浮,自矜的笑了笑,心裏相當愉悅。我說:“雲浮,我的病全部好了!我會長高長大,像所有正常的姑娘一樣!”
“嗯!”雲浮使勁點頭,道,“姑姑一定會長得亭亭玉立貌美如花傾國傾城。”
我笑着敲敲雲浮的腦門,道:“我可不要什麽傾國傾城。你不記得沈拓的故事裏紅顏禍水的都是傾國傾城的女子啊!我可始終學着賢良淑德溫順恭雅的範!”
“可是姑姑可以做那賢良淑德溫順恭雅的傾國傾城啊!”雲浮撅着嘴,提醒着這個可能。
我想了想,覺得這個主意倒是不錯,就是難度大了些。賢良淑德溫順恭雅這個崇高的理想依然遠在雲端,傾國傾城,唔,我琢磨着是否投胎轉世來得更快些。
“誰說的啊,姑姑長得很好看啊。”雲浮将我拉至鏡子旁,道,“姑姑您自己看,這一個多月,您變化多大啊!”
我看着鏡子裏的那個人,突然間有些茫然。
印象裏鏡子裏的那張臉,是面容消瘦,膚色黯淡,兩條眉毛垂頭喪氣的懸挂着,一雙眼睛不大且無神,唯一可看的是一張還算秀氣的鼻子,只是到了嘴巴這,又是一番無血色的憔悴。那時還是兩三年前,看着鏡子裏的這幅模樣,自己都生厭,從此以後就再不願照鏡子。
而現在鏡子裏的那張臉,看着竟有些陌生了。面容依然略顯清瘦,但膚色轉為白皙,觸摸上,光潔如玉。眉像是被能工巧匠雕琢了般,一掃頹敗之氣,反而在細長的眉梢落了幾分從容。睫毛細密,眼睑淺淺,映襯着一雙眸子無端深邃。鼻子依然秀氣,鼻子下的那雙唇,也變得紅潤。
我看着鏡子裏的那雙唇,想起那天夜晚的溫熱,不由伸出手觸摸。
“姑姑,您看吧,您确實好看了呀!”雲浮站在邊上,依然惦記着“傾國傾城”。
我不理她,想着許久不在,得好好看看這蘇園。
我本以為我一去一月有餘,蘇園總歸有些變化,然而除了樹葉發黃繁花凋謝外,一切照舊。
蘇園的人見着我依然不厭其煩的行禮,我覺得我一路奔波太過疲倦,便偷懶着沒去搭理。
轉角處遇到那位女管家言姑娘,見着我畢恭畢敬的行禮。說免了,卻依然做足了全套。
我看着她恭敬的儀态疏離的臉,搖了搖頭。
行了幾步遠,雲浮回頭看了一眼,說:“那位言姑娘看着你呢?”
我回頭一看,卻只看到她挺直了背遠去的身影,倒是袅袅婷婷。
又行了幾步,雲浮“啊”了一聲,道:“姑姑,您有沒有覺得那位言姑娘看着您的表情跟一開始小葉子來和鄉時一樣啊!”
邊上的蘇葉聽聞,瞥了眼雲浮。
我看着蘇葉揚着下巴的臉,想起他剛來和鄉時總是帶着幾分審視的目光,便覺得雲浮的話很有道理。
恭敬而疏離,看着你的時候帶着幾分審視。蘇葉年紀尚輕,于是這份疏離輕而易舉的流露在了臉上,而這位言姑娘,卻是喜怒不形于色,全然不知目光審視的背後掩藏着什麽。
“是敵意!”雲浮肯定道。
“敵意?”我蹙了蹙眉。
“我與她素昧平生,無怨無仇,何來敵意?”我看向蘇葉,道,“是吧,小葉子。”
蘇葉聽到我的發問,擡起頭,待視線觸及到我詢問的目光時又迅速轉移開。我注意到他的嘴唇翕動了下,似乎有些言語就要脫口而出。然而我遲遲沒有聽到聲音從牙關吐露出來,于是琢磨着這些到了舌尖的話是不是被蘇葉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我正疑惑着,袁起過來禀報,她說:“夫人,鄉長來了!”
哦,嚴素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做一個無恥的标題黨,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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