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我從海上來(三)
“主子曾有吩咐,待他歸去,便來尋您,護您左右。”說到“歸去”,王弗及眸底的悲傷愈發濃烈。“這是主子囑咐我交托給您的。”
我讓他起來,接過那只錦盒,打開,滿滿是書卷。雲玦收集編寫的書卷。
“這些書卷,為何給我?”我的疑惑不止一點點。
“主子說,這些,本來就該是您的。”王弗及回複道。
我捧着書卷,望着王弗及,滿懷不解。
他忽而擡起頭,滿目憐憫。
這種憐憫,我曾見過。在我初次見到他,他便給予我這樣憐憫的目光。我想着,他的憐憫,始于何處?
“難道,您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嘛!”像是鼓足勇氣般,王弗及迸出了這麽一句。
我側着頭,覺得今日這樁樁事情,都顯得那麽的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到了詭異的地步。
我記得什麽?還是,我忘了什麽?我等着王弗及提醒我,可是他只是沉默的看着我,目光漸漸變冷,最後如死灰。他退了一步,繼續垂着眼皮,回複謙卑,以及那濃濃的悲傷。
王弗及,一生追随追随蘭守軒,以忠誠滿譽天下。蘭守軒的死,恐怕對他來說也是覆頂的悲哀吧!
就如同金戈對梅若寒一樣!
我想起了那個嬈花深處走來風華絕代的男子,他幾次在我夢裏出現,而我只知道我與他僅有一面之緣。也許在很久以前,我也是見過他的吧!
我放下書卷,蓋好盒子,望着一株株盛開的蘭花,覺得無比心神不寧。
閣內安靜無比,蘭蕊皇後始終沒有回來,我想着或許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她是望月國的公主,是蘭守軒的妹妹,王弗及無法輕易單獨見我,只好用了這個途徑。
王弗及,宗師級別,留在我身邊,至少不會再擔心被劫走這樣的事了吧。可是,蘭守軒,為什麽要将王弗及給我?
我望着王弗及,靜靜問道:“你以前,見過我?”
王弗及微傾着身子,雙手握着垂于腹前,聽着我問話,點了點頭,說:“是。”
“什麽時候?”
王弗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起了發生在七年前的春天的一樁事情,那樁事情顯然在宗師王弗及的心裏印上了難以磨滅的痕跡,所有細節,歷歷在目……
七年前的春天,荒海大陸的最南端,廣闊無邊的無際海洶湧澎湃。在那黑色的礁石上負手而立着一個玄衣男子,一眼望去,渾然一色。男子眉飛入鬓,卻阖緊雙眸,似乎正聽着驚濤拍岸水浪滔天。憤怒的潮水拍擊着他腳下的礁石,可縱使水勢高漲足以覆滅一切,他卻始終無動于衷,而他的衣衫更是無一濕處。
王弗及望着眼前的蘭守軒,面無表情,眸底的一抹笑意轉瞬即逝。如此年少,他便能将無上功訣運用的如此不動聲色無跡可尋,這樣渾然天成的內力放眼天下能有幾人可相較?
突然間,蘭守軒睜開眼,與此同時,一道道滔天波浪席卷而來,眼見着就要将蘭守軒覆滅,只見那蘭守軒身形一動,掠空而上。“破——”只聽一聲大喝,道道波浪猶如被一把開天辟地的斧頭劈開般一分為二,而後急急像左右覆去。蘭守軒身形落定,目光卻一瞬不瞬的望着混亂的海面。
此時的海面景觀相當怪異,剛才一分為二的波濤如今像是成了兩道門,蘭守軒便成了推開那扇門的手,門被打開,門後的風景卻讓人瞠目結舌。只見原本波濤的後面是一束刺目的白光,隐隐從海平面折射出來,泛濫了一大片海域。那道白光漸漸靠近礁石,光芒也漸漸變暗,依稀可見是一個如同白玉般質地的巨大物體。王弗及心生驚駭,恐生出變數,忙移行靠近蘭守軒。
兩個人目不轉睛的盯着那個越來越近的物體,忽略了漸漸平靜的詭異的海面。
那個巨大的物體漸漸擱淺在不遠處,它身上的光芒也消失殆盡。那是一只通體發白的龜,只見它緩慢的向着岸邊爬行,而它的背上也突兀的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一只一人多長的晶瑩的貝殼便從它的背上滑落下來。兩個人都是目瞪口呆,卻不敢輕舉妄動
等到貝殼完全脫離龜背後,那道口子也慢慢愈合。而那只巨龜也慢慢退回到海裏,直至消失不見。
王弗及尚未回神,身邊的蘭守軒已縱身飛落岸邊,王弗及一驚,忙跟上。
那只貝殼緊緊密合,卻散發着瑩瑩的光澤,只是邊緣上卻蒙着一大片血水。蘭守軒轉移視線,望着巨龜來去的路線,發現地上皆是淡淡的血水,想來先前劈出的一掌正好打在了它的身上。
蘭守軒道:“如此巨龜,白皙如玉,也不知有了多少萬年,恐怕早已成了精,也不知自己剛才十成十的一掌把它傷得要不要緊?”
王弗及只是打量着這只罕見的貝殼,不敢妄動,請示着蘭守軒。蘭守軒沉思片刻,道:“此等異象,不知福禍。”
“不如打開一看?”王弗及道。
蘭守軒點點頭,王弗及一揮手,從四處湧來幾道人影。一色黑衣人,腰佩長劍,像蘭守軒躬身行禮後,散在貝殼四周,只是幾番動手都無法打開,又不敢使用內力怕震碎了殼體,于是最終無可奈何。
蘭守軒看着天色已晚,覺得不能強求,于是命人将貝殼擡至一處不易被潮水沖走不易被人發現的角落,安頓好後,蘭守軒剛欲轉身離開,腕上的紅珠鏈突然斷裂,散落四處,四處找尋後終是少了一粒。突然遠方傳來一聲哨響,王弗及眼色一沉,蘭守軒亦是滿臉肅穆,四目相對,疾轉離開。
幾道黑影轉瞬消失在沉沉陰影裏。而王弗及不經意的回望,只見此時夕陽西下,染紅了整個海平面,幾只海鳥蹁跹,發出聲聲嘶鳴。而當最後一抹霞光落下時,那只角落裏的巨貝慢慢的張開了一道縫隙,半盞茶工夫又慢慢阖上。
……
我耐心的聽着宗師王弗及回憶往事,可是聽到最後發現他給我講的是他和蘭守軒當年經歷的一個離奇的事件,好似跟我問的問題一點關系都沒有。
王弗及未曾在意我的疑惑,而是繼續追溯着往事,一臉認真而莊重的模樣。
七年前的秋天,王弗及跟随蘭守軒再次來到南無際海的那片海域。那只巨型貝殼依然在,然而裏面除了一根長發,空無一物。
到了冬天,蘭守軒北歸。那年冬天極其嚴寒,河面結冰,道路凍住,大雪不停,天上地下,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
那日,蘭守軒滞留在一家山莊,站在廊下賞着雪景。然後便看到一個白衣勝雪的小姑娘,從雪裏走來。她的身上,散發着一道淡淡的光,擋住了風雪嚴寒。
對于突然冒出來的這位小姑娘,王弗及保持了警惕。因為這漫天冰雪裏,一個十二三歲模樣的小姑娘孤身一人,實在詭異。然而另王弗及疑惑的是,這位小姑娘身上的氣息,不似凡人。
蘭守軒示意大家靜觀其變,然後眼睜睜的看着那位小姑娘越走越近。
走到三步之遙的距離,小姑娘頓住,擡起眼,直直的看着蘭守軒,然後笑開了,她如釋重負的說:“我終于找到你了。”
她攤開手掌心,伸到蘭守軒面前,說:“這顆珠子,是你的吧!”
她的手心裏,赫然一顆當時蘭守軒遺落的紅珠子。
那串紅珠鏈,對于蘭守軒意義非常,所以他一眼認出了那顆珠子。只是那顆珠子當時遺落在了那片海域,未曾想被一個小姑娘撿到。然而那片海域極其危險,到達那片海域,要穿過茫茫的無望林。
無望林,位于地之南,素來有着地獄之林之稱,有進無出。蘭守軒進入那片海域,也是繞開了這片原始森林。然而那條秘道知曉者甚少,因此,這麽一個小姑娘,如何進入的那片海域?
聰明如蘭守軒者,想及那日那只巨龜,想及那日那只人長貝殼,很快想到了一種可能。
小姑娘似是猜到他的心思,笑着點點頭,靜靜說:“我從海上來!”
……
王弗及頓了好久,才又繼續說道:“這便是,見着您!”
端茶杯的手僵硬,我霍然擡起頭,望着王弗及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極端的無法接受。
“你是說,我是躺在那只巨龜背上的那只一人高的貝殼裏,一路從海上飄來,然後憑着那枚遺落的珠子,花了大半年的時間,尋到了蘭守軒?”
王弗及鄭重的點了點頭。
我從海上來……我從海上來……仙游四海……雲家人回到南方渡海而去……
難道,我真是那雲家人?!
我深吸一口氣,蘭花濃郁純正的香味入了肺腑。我相信我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和不信。我一直以為王弗及跟我講着一個與己無關的離奇故事,赫然發現,女主角居然是我自己!
太離奇,太詭異,太荒謬,我表示難以接受!
王弗及不理會我一副好表情,依然淡淡的說:“我一直以為您已經不在了,沒想到到底在主人去前來了。雖然您的容貌已和當時不同,然而我知道,您是您!”
王弗及還想說些什麽,然而張嘴未來得及吐音便又閉上了。他輕聲說:“蘇王爺來了。”
我一怔,轉過頭,望着門外,不消一會,一襲華服的蘇青雲便從門口走了進來。
王弗及見到蘇青雲,收起了臉上乃至眸底所有的情緒,施了個禮,後退半步,不再說話。
蘇青雲溫和一笑,說:“王先生遠道而來,有失遠迎。”
王弗及面無表情,淡淡說:“蘇王爺客氣了。”
蘇青雲眼鋒一轉,道:“不知王先生此番前來有何要事?”
王弗及紋絲不動,依然半垂眼皮,淡淡回道:“主子生前吩咐奴才待他歸去之後将些物事交于王妃。”
蘇青雲一眼掃過桌上的盒子,道:“先生本是望月先帝手下,此番擅自前來留照皇宮已為大忌。所托之物即已交托完畢,蘇某懇請先生行個方便。”
王弗及面容恭謹,蘇青雲言語卻比他面容更為恭謹。只是王弗及的面容恭謹,卻是渾身散發着讓人不敢造次的氣勢。而蘇青雲言語恭謹深處,卻讓人聽得到寒風瑟瑟。
王弗及認真聽完蘇青雲的話,也聽出了蘇青雲的言外之意,只是他依然紋絲不動,只垂着眼皮說:“主子吩咐,待他歸去,奴才便是王妃的人。”
我是第二次聽到王弗及說這個話,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滿是詫異,心想我和蘭守軒不過一面之緣,他為何把這麽個宗師送給我,我以為蘇青雲也會詫異,哪怕只有那麽一點微怔,然而我還是低估了蘇青雲的心理承受能力。
蘇青雲面色不變,若不是看向我目光帶着詢問,我會以為他事先已知曉這件事情。我看着他的溫和笑容表示我也很茫然,表示悉聽尊便。
蘇青雲看懂了我的意思,便對王弗及說:“蘇某先行謝過,只是恐怕此事多有不便。”
望月先帝手下成為留照王妃的人,此是不便。宗師級別人物留在王妃身邊,也是不便。前者容易讓望月國那位小皇帝浮想聯翩,後者容易讓留照國主蘇青哲惴惴不安。或許還有其他不便,不過我尚未分析出來。
蘇青雲的說的很委婉,不歸拒絕之意實在明顯。
“先生位列宗師來去從容,但蘇某尚且發現先生蹤跡,只怕他人亦已知曉。先生自是無所畏懼,可皇後娘娘可長處宮中。還望先生替皇後娘娘考慮。”又是一句話裏帶話。
王弗及不動,只是不經意的向我瞥了一眼,像是等着我的反應。
我剛想開口,卻聽得屏風後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本宮無需他人考慮!”
話音未落,蘭蕊皇後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我想着她是一直在屏風後面還是聽聞蘇青雲來了才出來?
蘇青雲施了個禮,笑容不改。
王弗及也向蘭蕊皇後行了個禮,然後回歸半垂眼皮狀态。
蘭蕊皇後座于主位,道:“娘家來人了,難道本宮見不得?蘇王爺可将王妃送于望月不顧陛下懷疑,難道本宮還在乎私見娘家人引人揣測?”蘭蕊皇後問得輕,但極具威勢。而這話裏之意更是表明她也知道蘇青雲秘密送我至望月國見蘭守軒的事。
“本宮做的事,誰能奈我何!”又是一句狠戾的話。
蘇青雲微微一笑,并不應話,只是淡淡說:“典禮要開始了,青雲先行告退。”說着向蘭蕊皇後施禮作別,又向王弗及微微颔首,然後拉着我的手離去。
我被蘇青雲拉着,下意識的回頭,見王弗及正好望着我,眸底滿是失望。我心念一動,掙脫蘇青雲的手,提着裙裾走到王弗及跟前,輕聲說:“你回去吧,給蘭守軒守陵去吧!”
王弗及聞言,一怔,随後鄭重行了個大禮,說:“謝夫人成全!”
作者有話要說: 雲遲的身份在揭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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