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小修) ... (1)
榮興桀發揮了他十成十的磨人功力,圍着鄒桐竄上跳下的,就為了說服他讓自己去趟龍輝。
鄒桐是覺得這事實在不妥,也沒得到榮倉朔的示意,硬是咬緊了牙關沒同意。而榮興桀平時胡鬧歸胡鬧,憑着一點三腳貓的功夫卻也不敢自己一個人往沒去過的地方跑。
但他心裏卻是有計較的。這顧憐衫,若是還同上輩子一般,那将來便是夜剎頭頭季千骁的妻子。
夜剎,乃當今武林第一暗殺組織。其殺手神出鬼沒,讓江湖人士無不聞風喪膽。而上世的記憶中,夜剎與龍輝镖局同結秦晉之好後,兩方更是在江湖之上地位節節攀高。而石門,也再無同龍輝有抗争之力。
正因為知道這些,榮興桀更加堅定了自己要破壞這樁聯姻的決心。這日在街上,騙得顧憐衫玉佩,也是因為臨時想到了這一茬。而之後該如何做,卻還完全沒有主意。但是,他沒法跟別人商量。
榮倉朔還在為自己年輕時的那段“孽緣”扼腕嘆息。那副到哪兒都對着一棵樹長嘆一聲的架勢還真讓榮興桀不敢去打擾,張伯這回兒也做不了主了,他只能從鄒桐身上下手。
鄒桐這會兒已經拿了刀對着本刀譜練開了。刀就是最尋常的刀,但卻是鄒桐常用的那一柄。刀柄上挂了一串澄黃的穗子,随着他的每一下揮舞輕快跳動着。
榮興桀撿了顆石子,對準那穗子就彈出去。竟然真的打中,割下了細細一根穗絲。
鄒桐收了招式,看他一眼。榮興桀趕緊對他甜甜一笑。結果鄒桐就頓了這麽一下,又重新練起了招式。
榮興桀氣嘟嘟地又撿起一顆石子,剛準備好要再彈出去,鄒桐突然上前用刀背在他腕上敲了一下。手腕紅了一道,石子也掉了。
榮興桀摟住他的腰:“師兄,你就幫我去打聽打聽吧!”
“不行。”鄒桐回答得堅決。
榮興桀收回了手,頓□挖出了兩團還帶着草的泥土,狠狠扔向了鄒桐,自己一拍屁股扭頭走。
正滿腔怒氣走得呼呼生風,迎面撞上了往院子裏走的張伯。榮興桀“哎喲”一聲,揉揉給撞倒的額頭:“張伯你咋這兩天老這麽急匆匆的啊!”
張伯的胸口給榮興桀硬邦邦的腦袋撞了一下,也生着疼。但卻一下沒顧得上,而是摟住了屁點大的榮興桀:“小少爺喲,趕快去前廳,看看誰來了!”
榮興桀一愣,眨眨眼:“不會……不會是墨軒弟弟吧?”
“還不就是樊家小公子!”
榮興桀一下子剛剛所有的氣憤都抛到腦後不知道多遠的地方去了,還沾着點泥的兩只小手往張伯青色的長褂子上一抹,就往前頭跑去。
到了前廳的後門,榮興桀忽然又把腳步停了下來,伸出手掌确認了一下泥土都不在了,雖然算不上白淨,總算還過得去。
推門而入,樊墨軒正小小一個人坐在大大的椅子中間,有模有樣地喝着一杯香茗。另一邊還立着一位小厮,手裏捧着個大大盒子,像是很吃力的樣子。
榮興桀蹦跶幾下就擠上了那張椅子,就着樊墨軒的手喝了一口茶:“墨軒弟弟啊,我就知道你好!這會兒來呆幾天啊?”
樊墨軒搖搖頭:“估計不會久。這次是南方來了親戚,帶來些瓜果,我便藏了一個想給你嘗嘗。興許今天就得回去。”
說到這兒,那邊立着的小厮就端上了那個盒子。盒子裏頭裝滿了水,剛打開蓋子便感覺到一陣清涼。樊墨軒從水裏撈出一只香瓜,瓜皮上還結着一顆顆的水珠。
榮興桀看着,忍不住伸出手要往上摸摸。要知道,北方即便是最熱的夏天,也難吃到這般水靈靈的瓜果。
哪知道,他那小爪子終究還是有點髒,一摸,留下一道黑色的印子。榮興桀不好意思地又摸摸自己的臉。樊墨軒笑笑,從懷裏拿出一塊絹子。本是想動手幫他擦掉,都伸到臉邊上了,又收了點回來放他手裏。
樊墨軒把瓜遞給廳裏的一個夥計,讓他再去洗洗,切了端回來。
榮興桀這邊已經抹完了臉,樂得往樊墨軒身上蹭。樊墨軒歪着頭看看他:“你就沒啥事要跟我講講?”
榮興桀一頓,随即就想到了先前爹說的刀譜的事。但一想,這都還是自個兒的猜測,還先不講吧。一拍大腿:“事兒可多了,一時半會又說不完。再說你還不願在我這兒多呆呢!”講到這茬,榮興桀心裏又有點不痛快,身子往另一邊挪了點,刻意跟樊墨軒中間隔了一道。
樊墨軒微一皺眉,對着跟自己來的那小厮說:“你先回去吧。遲些時候,我自己回去就可。”
小厮應下一聲,退了出去。退到門口時,樊墨軒又加了一句:“記得別讓我爹知道。”
镖局的夥計端來切好的瓜也給支使開了,屋裏就剩下他們兩小孩。兩人啃着瓜,樊墨軒吃得還幹幹淨淨,榮興桀就吃得稀裏嘩啦的了。
樊墨軒吃完一塊,拿着剛剛遞給過榮興桀擦臉的絹子擦了擦嘴,才開口道:“我爹最近管我管得嚴,好不容易溜出來就找你,你到還不歡迎。”
榮興桀滿嘴的瓜,含糊道:“哪有不歡迎,是嫌你呆時間的短。”
瓜是切成六塊的,榮興桀剛吃完兩塊,伸就又各抓了一塊在手裏捧着,一口左邊一口右邊的吃着。
樊墨軒看着剩下的一塊咽了咽口水,把它也放到了榮興桀跟前,繼續說:“你這些天都做些啥呢?我天天給爹關屋子裏看書呢。”
“我到處玩呗。诶對了,你可知道南方那個龍輝镖局遷來北方了?”這事樊墨軒自然知曉,害怕這瓜還是顧家人帶來的。榮興桀想着能不能從他這兒問出點門路。
樊墨軒微微一低頭,過了會兒才擡起來:“我聽我爹說起過,怎麽了?”
“你帶我去兜兜轉轉可好?聽說龍輝镖局的掌櫃有個千金,跟咱們差不多大,長得挺漂亮呢!”
樊墨軒再一低頭,伸手拿回了推到榮興桀跟前的最後一塊瓜,悶頭就咬了一口。
榮興桀急了,湊上去也咬了一口:“你不是給我了嘛,怎麽又收回去的!小氣小氣!”說着還手指在臉上刮兩下,做了個“羞”的動作。
樊墨軒給他這麽一說,僵着的脖子紅了,卻還是嘴上不停地一直咬,直到把這塊瓜也吃完了才緩了口氣:“我帶你去就是。”
榮興桀一聽,來勁兒了,前前後後地計劃着,而樊墨軒卻只低着頭聽,不做聲。榮興桀單方面地合計完了,一拍桌子:“就這麽着。咱們這便走?”
樊墨軒搖搖頭:“得弄輛馬車來。地兒遠。”
這下榮興桀也犯了難了。兩人家裏都不少馬車,可哪能讓他們倆小孩駕了去!榮興桀抓抓頭發,把那個沖天髻抓得散散拉拉,才一拍腦門:“要不咱們去雇一輛?”
樊墨軒低着頭沉默着,過了半晌,到榮興桀差點要再問一次的時候,才說:“今日作罷,明早我帶輛馬車來找你。”
榮興桀一下撲到他身上:“墨軒弟弟啊,你有辦法咋不早說呢!那就這麽辦,明日我趕早前邊那小巷口等你啊!”
“嗯。”樊墨軒應一聲,又歪着腦袋瞅他,“你可得記着我對你的好!”
榮興桀頭如搗蒜。
待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樊墨軒,榮興桀才又一下反應過來,抓着張伯的褂子抹眼淚:“我又忘了讓他喊我哥哥了!”
張伯嘴角帶着笑,抹了抹榮興桀沾了一粒瓜子的嘴角:“小少爺,不急不急,咱們下次,哈!記得讓樊家小公子也叫老夫一聲,哈哈哈。”
榮興桀心裏一吐舌頭,就準備跑鄒桐跟前顯擺去。複一想,不行。這可是他們兩人的秘密,誰也不能告訴。想着,就哼着小曲兒抓到了小花。小花聞到了他身上香瓜的味兒,抖着胡子在他身上蹭來蹭去。
榮興桀摸摸它腦袋上的毛,又摸摸它尾巴上的毛:“嘿,小花。今天墨軒讓我記着他的好呢!你說他可是喜歡我?”
小花喵了一聲,伸出舌頭在他臉蛋上舔了一下。
樊墨軒的好,他自然會記得。當初自己,正是光記着他的好,而被蒙鼓裏蒙上了整整十年。現在,他依然會記得樊墨軒的好,只不過,那些欺騙自己、傷害自己的事,也是忘不掉了。
晚上一人在屋子裏的時候,榮興桀才從衣襟裏拿出白天騙來的那塊玉,随手就塞進了床底下。這一彎腰,挂胸前的那小金鎖就滑了出來。
他捏着這金鎖躺倒床上,又在手裏把玩了一會兒。手指不自主就沿着它背面刻字的紋路細細描畫着,
自己重生前,他記得是狠狠把這鎖扯下摔在轉身離去的樊墨軒背後。漫天白雪如鵝毛紛飛,樊墨軒留下的一串腳印很快被白雪淹沒。淹沒的還有孤零零躺在雪地上的金鎖兒,還有失力倒地的榮興桀。
第一片雪花飄落在他身上的時候,他想,他這輩子算完了。當他沉重的眼皮合上的時候,他想,老天,他要把這些虧給讨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加了句話,把之前忽略刀譜事件後小榮的反應給添上了~
感謝幫俺找出這個bug的ywj姑娘~chu~
11
11、十一章 ...
金鎖兒随着榮興桀的重生又回到了他脖子上,就連上面刻着的字也沒變,而樊墨軒也已帶上了這鎖。
按張伯說,他瞅着榮興桀出生,那時就是帶着這鎖的。榮興桀笑他年紀大了,糊塗了,哪有小孩兒生下來就帶着鎖的,那還在肚子裏時該多折騰娘呀。但張伯就是咬着他缺了的牙說絕對不會錯。
也許這世,從一開始就有不同。
夏季裏天亮的早。榮興桀早早跟開大門的夥計打個招呼,也不待他細問就沖了出去。
雞剛啼過第一聲,榮興桀已經到了前一天跟樊墨軒約定的那個路口。随着空曠的小巷響起一串清脆的鈴聲後,才聽到輕巧的馬蹄。樊墨軒架着馬車,停了下來。
榮興桀幾步跑上前,拍拍這匹帶着銀鈴的白馬,一跳跳了上去。樊墨軒往旁邊移開點:“早上還有點寒氣,你去裏頭坐着。”
榮興桀的屁股在本就不大的位置上扭了扭:“就坐你邊上不也挺好。”
樊墨軒低着頭抿嘴笑了一下,沒再置語。
兩人駕着馬車,行得不快。只見馬晃着銀鈴,漸行漸偏,兩旁的景物也從院落圍牆變成了一排排的勁木,還不時一根枝桠伸到他們眼前。榮興桀手一拽,就扯下半片帶刺兒的葉子。
榮興桀自己低頭看了下手掌,眼神一瞟又把那半片葉子給甩風裏。樊墨軒把缰繩換了另一只手握着,這只手去抓來了榮興桀剛拽葉子的那手。果真,掌心給劃了一道口子,血順着掌心的紋路暈開。
樊墨軒趕緊勒住缰繩。白馬一聲長嘶,緩緩在路邊停下。樊墨軒兩手拽着榮興桀的手掌,半天不吭聲。
榮興桀想收回手,嘟哝一句:“咋停下來了呢?”
樊墨軒瞪他一眼:“你一刻也老實不下來。還好傷口不深。”說着就從衣擺下扯下一段,一圈一圈繞在了他的手掌上,最後紮了一個結。
榮興桀看看,包得整整齊齊,不緊也不松。收回手,在自己肚子上蹭了兩下:“好了好了,快駕馬吧。你看它都急了!”
樊墨軒歪着腦袋,揮掌在他額頭上拍了一下:“是你急着去看顧家千金吧。”
榮興桀嘻嘻哈哈把腦袋湊他面前:“這話你憋一晚上了吧?”
樊墨軒只把眼睛轉開,甩了一下鞭子,路上又響起了清脆的銀鈴聲。
直到了辰時,兩人才到了近畿一處新建的宅子。宅子似剛搬進人住,大門的匾額還沒上。榮興桀一下從馬車上跳下來,牽着馬就往邊上躲。
樊墨軒也幫忙拉了缰繩把馬頭往邊上引,道:“倒是我糊塗了,竟忘了該躲一躲。”
手腳并用爬上了馬車的車頂,攀上了圍牆。樊墨軒在下面仰着頭:“就這兒嗎?”
榮興桀點點頭,蹲□拉了他一把。兩個小孩都踩着馬車頂扒着圍牆瓦探出個小小的頭。
這時天色已然大亮,龍輝镖局裏也有許多走動的人。榮興桀沒費多少工夫,就看到了顧憐衫。他用胳膊肘頂頂邊上的樊墨軒:“那,這人就是顧家千金吧?”
樊墨軒沒看他,踮着的腳也踩平了,小腦袋從圍牆上沒了下去:“你瞅着最漂亮的就是呗。”
榮興桀也下來,卻從地上挑了顆石子,再次爬到馬車頂。瞅準了這一會兒視野裏沒啥人,就對着顧憐衫彈過去。結果還是功夫不到家,石子偏了點,打在一邊的樹上。
顧憐衫似乎察覺到了動靜,趕緊轉着腦袋到處找起來。榮興桀把腳踮得更高了點,沖她揮揮手。
只聽她叫了一聲“算命的”,就又被折返回來的那個小瑤領走了。
榮興桀彎着脖子問在下面的樊墨軒:“她被人帶走了,怎麽辦?”
樊墨軒不大高興地說:“應該還回來,你要等着嗎?”
“那自然。”榮興桀又把頭轉了回去,目不轉睛地盯着視野可及的那一段路。
樊墨軒一聲不響地圍着馬車走了幾圈,猛然拼命搖起了馬脖子上的鈴。“鈴鈴鈴”的一陣清脆鈴聲,榮興桀趕緊又縮回了身子:“你做啥呢!”
還沒等樊墨軒回答,兩人都聽到了刻意壓得輕輕的聲音,隔着堵牆傳來:“算命的,你還在嗎?”
榮興桀趕緊又一骨碌從圍牆上露出了腦袋:“我說能幫你就一定行的啦!之前讓你回來那叫欲擒故縱!現在你要想逃出去,就趕緊爬上來!”
這果然難到了顧憐衫。只見她絞着手指頭:“我……我的輕功還沒那麽厲害呢……”
榮興桀大大咧咧一笑:“那可就是你的問題了!我可得走啦!”
“喂!你……”
圍牆內小姑娘的話還沒說完,榮興桀就匆匆往下一跳,結果把自己摔在了地上。
“你還我玉佩呀!”
“要玉佩,來石門镖局找我!”榮興桀邊揉着屁股,邊扯着嗓子回答她,也不怕惹人注意了。
回去路上,任榮興桀怎麽找話題,樊墨軒都一直悶不吭聲。直到榮興桀伸出兩手去呵他的癢,才沒忍住,硬着嗓子:“你們早見過?”
“是啊,之前街上碰到過。不過我還不知道就她呢!”手上綁着傷的布緞因嬉鬧而有點淩亂,榮興桀理了理。
“那你好好的搶人家玉佩做什麽?”樊墨軒又問。
“嘿嘿。”榮興桀光笑不答。
樊墨軒撇撇嘴,眼神往他掌心一飄:“手可還疼?”
榮興桀頭搖得像撥浪鼓。
馬蹄聲伴着銀鈴的清脆的聲音響了一路,末了樊墨軒補了一句:“下回我可不陪你去了。”
再回到石門時,已午時過半,镖局前站了一溜兒的人,從夥計、廚娘到張伯,再到鄒桐和榮倉朔,無一不是伸長了脖子望向他們。
榮興桀偷偷拉了拉樊墨軒衣袖:“都給他們瞧見了,你幹脆別急着回去呗。”
這邊榮倉朔起了個頭,已經撲到了馬車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小兔崽子喲,你可急死你老子了!你咋就這麽不讓人省心呢!”
榮興桀脆脆地在他老爹臉上親了一口,就用幽怨地眼神看向也迎上來的鄒桐。
榮倉朔立馬就轉頭教訓鄒桐:“你說你這個師兄怎麽當的!興桀他想出去玩,你陪着不行嗎?鬧得現在他們倆小家夥出去,要出了啥事,我看你後悔哦!”
鄒桐黝黑的臉上也布了一層汗,一直低着頭不做聲。
兩小孩給衆人簇擁着進了門,榮興桀手上的傷又引起了一陣風波。好不容易才平息下來,一夥人才圍着桌子吃起了回過鍋的飯菜。
飯間,榮倉朔又足足把這事颠來倒去地說上了三遍,才轉向下一個話題:“興桀,你還記得你知秋叔叔不?煙柳莊莊主。他兒子柳茗岳還跟你一起玩過。”
榮興桀皺着眉頭想了半天,才“哦”的一句,就去看邊上樊墨軒的反應。
榮倉朔繼續說:“今兒個稍遲些,他們會過來玩玩,說不定也還住上幾天。你們三個小家夥應該能玩到一起。”
“是是是!你就是要跟柳叔叔敘敘舊呗,還非把我們小孩支開。”
榮倉朔給他夾了一筷子菜:“三人你最大,讓着點弟弟們!”
榮興桀不高興地一撅嘴。樊墨軒卻說:“榮伯伯,其實他挺照顧我的。”
結果等其他人一離開,榮興桀就揪住了他這句話:“‘他’是誰啊?誰照顧你啊?”
樊墨軒支支吾吾一會兒,沒回答他。
榮興桀一下撲到他身上:“快!叫哥哥!”上輩子就沒能成功聽到一句,這會兒要還不行,他可不答應。
樊墨軒幹咳了幾聲,低頭把玩着手指頭。
“你叫不叫!叫不叫!”榮興桀作勢掐住他的脖子。樊墨軒竟是憋紅了臉還不肯開口。
榮興桀自然也不敢真掐他,兩人鬧得滿頭大汗,又跑去舀了水擦了把臉,就聽到張伯來報客人拜訪。
榮興桀心裏還不太舒坦,急匆匆地就往柳茗岳那邊迎。樊墨軒也進了前廳,卻是往後退一步立在一邊。
榮興桀上去就一句:“來弟弟,叫聲哥哥!”
柳知秋給了柳茗岳一個眼神,柳茗岳就勾起嘴角一笑:“榮哥哥。”
榮興桀摸摸他額前的碎發:“弟弟真乖!”
柳知秋淡淡一笑,對着榮倉朔:“你看他們都哥哥弟弟地叫起來了。怎麽小時候也不見得這麽親呢!”
“我家小兔崽子這哥哥當得好,當然小豆苗們都跟着他!”榮倉朔得意洋洋,又道,“讓他們後院玩去,你多難得來一趟,咱倆真得好好敘敘舊。”
榮興桀又有模有樣地領着柳茗岳往後院走。樊墨軒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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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今天……應該還有更……咳咳
12
12、十二章(補完) ...
柳知秋是煙柳莊的莊主。江湖上若是講起柳知秋,衆人心中都會浮現一個溫文爾雅的男子形象。而這般溫潤如玉的男人竟又是北方人,不由讓人對他又多了幾分側目。
自柳知秋建立了煙柳莊,便再少涉足江湖事務。倒是收了幾個弟子,并着自己的兒子在莊內教起了武功。而若要問起柳茗岳的母親,卻又是一個謎。柳知秋自己絕口不提不說,臉江湖上的“百曉生”百裏蕪羌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柳茗岳承了他父親的性子,小小的一個人兒面上卻是常常挂着淡淡的笑意。比起榮興桀的調皮激靈與樊墨軒的老成乖巧,只怕還更讨人喜歡些。
樊墨軒對榮興桀立刻就對柳茗岳的百般親切頗為不滿,卻又礙着面子,只板着臉跟在兩人身後去了後院。
柳茗岳似這才發覺身後還有一人,松開了握着榮興桀的手轉過身:“你是?”
樊墨軒看看榮興桀,見他并沒介紹自己的意思,才不大樂意地開口道:“樊墨軒,字重之。”
柳茗岳似在腦中回放了一次他的話才明白過來,也想按着這般介紹自己:“柳茗岳,字……字……我沒字。”
“哈哈,你沒字幹啥後頭還加那一句呢?學他裝小大人,沒勁!”榮興桀了得又去拍他額前的碎發。
柳茗岳這才緩解了點尴尬,微微笑着沖榮興桀一點頭。而樊墨軒則更不高興了。
榮興桀叫了兩聲,小花就搖着尾巴從那裏鑽了出來。柳茗岳一看見它,就一下張開了手臂把它迎到了懷裏:“呵呵,小花都長這麽大了呀!”以前來玩的時候,柳茗岳便見過小花。那時喜歡的不得了,回去了還心心念叨着呢。
小花好像也認得他,一反平日裏高傲的姿态,“喵喵”叫着在他懷裏撒歡。
樊墨軒看着他們兩人一貓玩的開心,都像往了自己的村子啊一般。他扭頭就自個兒回了房間——還是之前他在這兒住時的客房,先前張伯已交代過他腕上還住這間。
要說樊墨軒今日出來,那也是費了他不少功夫的。他父親樊予歸上次對榮興桀的印象很是不好,便嚴令不許兩人再來往。包括昨日送來瓜果,都是樊墨軒瞞着樊予歸才得出來的。原本看榮興桀那般粘着自己,榮家人又對自己這般喜歡,心中已是打定主意頂着回去呗父親痛打一番,也還是留下一晚跟榮興桀好生聊聊天。哪想半路出現了個柳茗岳,事情一下子全同他的預想反了過來,又怎能不氣。
那邊榮興桀在他剛離開的時候就察覺了,不知怎麽一下就沒了玩的心思。看着劉明宇恩還笑眯眯地跟小花耍得開心,便拍拍屁股站起來說:“你先玩着,我去下茅廁。”
他本想悄悄跟着樊墨軒,可就這麽一會兒功夫已找不到他人了。撓撓頭原地轉了一圈,就開始往他們卧房的方向走。要不在,再去別處找就是。
沒想到還正在墨軒的客房裏看到了他。只見他那麽小小的一個人縮得更小了,俯在書桌上一動也不動。
榮興桀放輕了腳步潛到他身後,冷不丁狠狠在他背上一拍:“你一人躲這兒做啥呢?”
樊墨軒竟沒被吓到,依舊悶着頭拿一只手拍開了他的爪子。
榮興桀揉揉給拍得有點發紅的手背,就從側邊抱住了他的腰,把自己臉在他背上蹭:“那,你剛剛聽到我的腳步聲了吧?在裝睡嗎?”
樊墨軒使了狠勁兒把他從自己身上扯下來。榮興桀一看,他兩眼眶是真紅了,一下子便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呃……你想哭啊?”
見樊墨軒還是背着自己,榮興桀一扁嘴,聲音也帶上了哭腔:“嗚嗚嗚我把墨軒弟弟弄哭了……哇!哇!”本來還是憋着的哭聲到了後頭成了哇哇大哭。
這邊自己的委屈還沒地方發洩呢,邊上又哭了一人,還是耍賴皮般的哭法。樊墨軒給弄的也愣住了,咬着下唇紅着眼看榮興桀哭。
榮興桀自然不是真哭,看成功轉移了樊墨軒的注意力,就抽了幾下氣,沒聲了。
眨巴着淚汪汪的眼睛,榮興桀還不死心:“墨軒弟弟,你真不叫我哥嗎?”
說這個,樊墨軒就來氣。那個柳茗岳,不就是叫了他一聲哥哥嘛。樊墨軒臉色一沉,道:“你不去跟你那柳家弟弟玩,跑來找我做什麽?”
榮興桀心裏嘆一口氣:看來是沒希望了。抓抓頭抓抓胸抓抓屁股,經歷了幾番心理掙紮,還是拿出了哥哥樣:“算了,我不跟你計較。”說着把手伸給了樊墨軒。
從來還都是樊墨軒向着自己伸出手,從地上拉起來也好,牽着手去哪兒玩也好,當初把自己拉近騙局也好。輪到自己向樊墨軒伸出手時,竟不禁心裏有點緊張。
樊墨軒歪着頭猶豫了一下,還是拉住了他的手。榮興桀就感覺原本懸着的心安了下來。兩人拉着手,又回到了院子裏。
這時,鄒桐似剛練完武,手握着刀來尋他們。榮興桀沖他扮了個鬼臉,樊墨軒不聲不響地立在一邊,兩人的手還握着,而柳茗岳則是微微笑着看向他。
鄒桐說:“今日是十五,城裏有夜市,今晚我帶你們去轉轉。”
榮興桀第一個叫好,若不是手還跟樊墨軒握着,就要拍起掌來。
四人草草吃了晚飯,因為說夜市上還有許多好吃的糕點,都留了些肚子。留下幾個大人,鄒桐就帶着三個孩子一串螞蚱一般上街了。
果然夜市十分熱鬧,叫賣聲此起彼伏,和着一絲絲勾人的香,把榮興桀肚裏的饞蟲都勾出來了。鄒桐買來一串冰糖葫蘆,榮興桀先給樊墨軒咬了一口,想想自己也咬上一口,才遞給柳茗岳。
柳茗岳也好,不因為自己最後吃到有什麽不開心。小心地從棍子這邊咬下半顆,再從另一邊咬下剩下的半顆。
榮興桀拍拍他額頭:“可真斯文,當心裏頭還有核。”說着,就跟樊墨軒兩人迅速地瓜分了剩下的三顆山楂。
這大概數樊墨軒吃得最急的一次了。嘴裏還包着一顆完整的,卻又張嘴去咬下了最後分成兩半的那半個。榮興桀看他毫不猶豫就吃了自己咬過的山楂果子,心裏就一股樂呵勁兒。
嘴裏還酸酸甜甜的味道沒消掉,就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一陣出拉彈唱之聲。榮興桀帶頭擠進了人群,一看,原來是一個戲班子搭了露天的臺子在唱戲。
只見臺子邊上的角落裏坐了一幹人,拉京胡的,敲銅钹的,吹唢吶的,陣勢十足。再看臺上,卻是一個小孩畫着豔麗的旦角戲妝。一頓身姿,一甩水袖,都韻味十足。
“聽說這京劇裏頭,所有的女角兒都是男的扮的。”柳茗岳目不轉睛地看着臺上那同他們差不多大的戲子,“哥哥,你說這男的該生得多好,才能扮女子扮得這般像呢?”
榮興桀搖搖頭:“我也頭一次看這樣的戲呢!師兄,你可知道些什麽?”說着仰起脖子看站在身後的鄒桐。
鄒桐也是搖頭。
卻聽樊墨軒悠悠地說道:“這京戲,戲子都是要畫上很濃的妝。興許不怎麽像女子的男子也可以變得很像。”略一頓,又說,“現在這唱的是開場的曲兒,每次戲班換了個地方,都要唱上一次,為的是圖個吉利。”
衆人這才又把注意力轉向臺上。那小孩唱的曲兒詞不多,榮興桀能聽懂的就一句:富貴直到老。他也弄不清怎麽的了就富貴了,卻是覺得每一個字配着那拐了幾個彎的調子,說不出的好聽。
小孩又唱了一會兒,樂聲漸止。他鞠了個躬,下了臺。接着上來的便是大人了,生旦淨末醜,各個角色都不少,熱熱鬧鬧地演着一處跌宕起伏的戲,而那小孩,卻不知躲到哪兒去了。
榮興桀搖頭晃腦地聽了一會兒,詞聽不懂,戲更看不懂,便覺得生出些無趣來。左邊一打量,發現樊墨軒正看着自己,趕緊不着痕跡地轉向另一邊。這才發覺柳茗岳的眼睛死死盯着的根本不是演出的戲臺。
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見暗中坐着的,可不就是先前那場開場曲兒的小孩。這下已經卸了妝,大眼睛,細長的眉,雖跟之前的樣子有些差別,卻還是能一下認出來。可不就是一個生得極好的娃娃!
見他也正目不轉睛地看向自己這邊,榮興桀沖他一吐舌頭。半天沒得到回應,才反應過來他看的是柳茗岳呢!
這時,一位婦人從臺後頭走來,給他遞了個扁鑼。看樣子,是他的母親。他收回看過來的目光,低着頭坐了一會兒,站起來從最近的人開始,慢慢移動着。
戲班子一年四處奔波,為養家糊口,每次演戲便也同賣藝差不多。小戲子低着頭一路向他們這麽移過來,每逢有看客往扁鑼裏放一枚銅幣的,就深深鞠躬道謝。
不知怎麽,榮興桀竟覺得越靠近他們四人,這小戲子走得就越慢。好不容易挨到了樊墨軒那兒,他遞上來的鑼都微微顫抖。
榮興桀從錢囊裏摸出四枚銅板,算是幫他們四個人都付了。小戲子擡起一點眼,還沒對上就又低下去,默默地往柳茗岳右邊的那個人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補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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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章 ...
卻在他經過自己身前的時候,柳茗岳輕輕放了塊碎銀子在他的扁鑼裏。
小戲子頭埋得低低的,“啪嗒”一聲落了滴淚,黑暗中誰也沒注意到。“我叫柳茗岳,沒有字。你呢?”柳茗岳淡淡地笑着,望向他因為低着頭而拉得很長的後頸。
看着那小戲子蹭着腳步離開,榮興桀“啧啧”兩聲:“一塊碎銀子還沒換來個名字,可惜可惜。”
柳茗岳心情也有點失落,輕輕嘆了口氣:“要是他住我家,我一定不讓他吃苦。”
榮興桀歪着頭把這話記下了。
夜市裏還有賣燈籠的小攤子。為了招攬客人,店主立了根老高的竿子,上邊挂了個巨大的燈籠,下頭還挂着一紙條,上書“千竿非竹,輕轱不古”八個大字。
榮興桀跑到這燈籠下,跳着要揪那紙條。樊墨軒拍下他的手:“人家這是出的燈謎,不是讓你扯的。”
榮興桀心裏吐舌頭:我這還能不知道,不就是心情有點好想發發瘋嘛!
忽又轉回頭盯着那燈謎,口裏默默念着:“千竿非竹,輕轱不古。墨軒弟弟,這可不就是你名字裏的‘軒’字嘛!竿去竹為幹,轱去古為車。看我多聰明!”
攤主是個精明的人,看他們一行幾人,便從攤上取下一個小燈籠遞給榮興桀:“這位小公子真是聰明得緊。猜對了,我這燈籠送給你。”
鄒桐注意到了柳茗岳盯着燈籠的眼,便又買了兩個分別給他和樊墨軒。柳茗岳拿着燈籠,卻是頻頻回頭望向先前看戲的地方。
幾人折返。樊墨軒忽然歪着頭沖榮興桀說:“‘千竿非竹,輕轱不古’。你可知道這後頭是什麽句子?”
榮興桀張大了嘴巴:“這後頭還有啊!”
“自然有。”樊墨軒點點頭,“高商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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