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徐澄遇險

汪瑩瑩把玩了一陣夜明珠,怕晴兒的病氣過給了她,就又把夜明珠放進了食盒子裏,然後出去了。

這時老婦請了一位郎中過來給晴兒把脈看診,然後開了幾副藥就走了。

這位老婦得了銀兩十分熱情,還幫着去廚房為晴兒熬藥,反正是下雨天,她也不用出去幹活。她的老伴平時是給人挑磚的,好不容易遇上下雨天不用幹活了,他可得好好歇息,便坐在自己的屋裏抽旱煙不管事。

幾個兒子在城東賣豬肉,晚上才回來。

汪瑩瑩搬把粗糙的凳子坐在屋檐下看雨,這雨從昨日午後下到今日上午,仍然沒有要停的架式。老婦把爐子也搬到了屋檐下,一邊往爐膛裏扇風一邊問:“姑娘,你們找的親戚姓啥名啥?要我幫你打聽打聽麽?”

汪瑩瑩快速轉動着腦筋,故作苦惱地說:“叔父姓汪名志,以前我們小時候來玩過,如今十幾年過去了,便尋不着了,或許是我們找錯了地方。”

老婦好奇心的并沒就此打住,她又問:“你們姐妹三人怎麽想到來尋一個十多年沒見過的叔父?你們個個生得這麽俊就不怕遇到壞人?”

汪瑩瑩苦着臉,這是又要編故事麽?她咬了咬牙,絞盡腦汁地編了起來,說: “我們姐妹三人從小沒了娘,我爹見家裏一堆閨女沒個兒子,便續了弦且買了大院子住,我們姐妹三人住着一個小院子。本來這日子也能過,沒想到我爹年前得了重疾而亡,後母便把我們趕了出來,她說小院子要留着給她兒子将來娶親用。幸好之前我們的爹做的沒有太絕,時常給些銀子我們,我們才能有盤纏出來找叔父。”

老婦見汪瑩瑩一臉痛苦的模樣,以為她是回憶起傷心事,便打住不再問了。

李妍在屋裏聽了直皺眉,暗道,這個汪瑩瑩真是一個混江湖的,謊話張口就來,誰從小死了娘現在又死了爹啊?好端端地把她和晴兒的爹娘給咒了一遍。

哦,晴兒好像早沒了爹娘,自己呢,李祥瑞夫婦也算不得是親爹娘,她的親生父母在二十一世紀好好活着呢。一想到爸媽,再想到自己這種境況,生死都不定,她不禁一陣心酸,一下沒忍住,便淚如泉湧。

晴兒躺在床上本來就想哭,此時見李妍哭她更是忍不住,啜泣地說:“夫……姐姐,你說我們還能……?”

李妍明白晴兒的意思,晴兒是想問她們倆還能活幾日,怕是離死期不遠了。

李妍拼命擦淚,可是淚水跟沒關閥門的水龍頭似的,流個沒完。她一邊流淚一邊搖頭,她又如何能知道呢?

汪瑩瑩到底想怎麽利用她們,又怎麽把徐澄引來,李妍确實想不明白,因為徐澄現在是高高在上的皇上,要是汪瑩瑩真的敢把他引來,她豈不是送死麽?徐澄肯定會帶千軍萬馬來将這兒踩平的。

倘若汪瑩瑩謀劃不成,說不定還是要殺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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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來,李妍這是第一次傷心又害怕的哭泣。在宰相府,要麽做當家主母,要麽是與徐澄甜蜜又溫馨的相處,陪着他一起經歷改朝換代,看着他坐上皇位;在皇宮,她失落過、心痛過、恨過,唯獨沒有哭過。

沒想到出宮第二日,她竟然哭得淚雨滂沱。她想家,想爸媽,想活命,想吃了上頓還有命去吃下頓。

汪瑩瑩在外面聽這對主仆哭,正想進去沖她們倆吼一嗓子呢。那位老婦卻慌忙走了進去,安慰道:“你們姐妹倆別傷心,雖然你們如今無父無母,連叔父也都找不着了,但你們身上有銀子,只要有銀子到哪兒都能過日子。要我說,就別去找甚麽叔父了,可別被他把你們的銀子給搜刮光了又趕你們出門。你們就在我家住下,來日我托媒婆為你們找個好婆家,這日子不也過了?”

李妍正哭得傷心,被這位老婦逗得倒想笑了,好端端地竟然扯到找婆家了。

老婦見李妍止住了哭,又道:“瞧你們姐妹三個都長得跟畫裏的美人似的,準能找到好婆家,哭多了身子可不好。再等一等你妹妹就能喝上藥了,養好了身子比啥都重要。”

老婦勸完就出來熬藥了,汪瑩瑩又跟着進去了,看着李妍和晴兒哭腫了眼她就想發笑,但怕老婦聽見了她還是忍住了,嬌滴滴地說:“妹妹,你就別惹姐姐哭了,你養好了身子,讓嬸嬸先把你嫁了可好?”

晴兒癟着嘴,眼淚又要出來了。

李妍斜眼瞪着汪瑩瑩,壓低聲音說:“你敢!”

汪瑩瑩走過來附在李妍的耳邊說:“不把她給嫁了,難道你還想把她一直留着當老姑娘,将來嫁不出去?”

李妍伸手将她推遠一點,她可不習慣仇人離自己這麽近。

但她根本推不動,汪瑩瑩又笑嘻嘻地說:“姐姐要是想男人了,今夜我就給你找一個,可好?”

李妍擡手要搧她,手腕卻被汪瑩瑩一下捉在了手裏,還抽都抽不出來。

汪瑩瑩放開了她,一副鄙視着神情看着李妍,慢悠悠地說道:“就你這連三腳貓功夫都算不上,還敢跟我動手,真是不自量力。告訴你好了,你老老實實在這裏呆個兩日,徐澄肯定會來!”

汪瑩瑩說完又出去了,和老婦聊東聊西,興致出奇地好。

待一個時辰後,藥熬好了,李妍喂晴兒喝淨了,把晴兒扶着躺下後,她拿着碗準備送到廚房裏去,就在她起身時,忽然感覺渾身疼痛,心窩裏像火燎一樣。

她打開手掌一看,發現手掌顏色發青,再撸開袖子一看,身上也發青。她恍悟了,汪瑩瑩給她下了毒!

她再看晴兒的手掌和胳膊,晴兒雖然病着,但膚色很正常,白白嫩嫩的,只有眼窩有點發黑。

看來汪瑩瑩并沒給晴兒下毒,還不算是十惡不赦。

晴兒小聲問道:“夫人,怎麽了?”她掙紮着要起身。

“沒啥,你躺好,我只是看看你身子怎麽樣了。你放心,你氣色還不錯,應該喝幾日藥就能好全了。”李妍将晴兒摁下躺着。

她出來把碗放進廚房裏,見老婦不在院子裏了,應該是去了她自己的屋。想來這院子裏這麽大的雨聲,老婦在屋裏也聽不見外面的說話聲,她便站在汪瑩瑩的面前,惡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

汪瑩瑩大概知道李妍為何板着一張陰森森的臉了,笑問:“咋了,藥性發作了?”

“到底是甚麽毒藥?”李妍一字一字地問她,倘若用眼光能殺死她,李妍已經殺死她千百遍了。

汪瑩瑩伸手接着雨水,神态悠閑地說:“毒藥就是能毒死人的藥呗,你問這麽多幹嘛?反正你活不長久了。”

李妍知道栽到汪瑩瑩手裏能從昨日活到今日已算是萬幸的了,但她還是想知道自己的死期,問:“既然是活不長久,意思是還能活,到底幾日,好讓我有心理準備。”

汪瑩瑩抓起李妍的手瞧了瞧,笑着說:“以這種顏色來看,也就四十多日而已。”

李妍怒瞪了汪瑩瑩一陣,牙齒都咬得咯吱咯吱響了,可她動不了汪瑩瑩絲毫,最後還是轉身進了屋,坐在床邊發愣。

晴兒并沒有睡着,剛才她隐隐約約聽到外面有人說話,便問:“汪瑩瑩跟你說了甚麽,她到底想把咱們怎樣?”

李妍強撐着擠出一絲笑容,答道:“沒甚麽,她不會殺你的,你要好好活着,我也是。”

晴兒這才放心地閉眼睡覺,只要能活着就好。

徐澄将李妍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猜想李妍應該是在騙他,說甚麽她嫁給他之前在外面有喜歡的男人,現在要去尋那個男人。她以為這樣徐澄正好死了心,可以随心所欲地擁有那些排着隊讨好他的美女了。

她的心已不在徐澄身上了,徐澄也可以盡情地享用各色美女,不會再有人在宮裏對他的舉止指手劃腳了,他不必再顧忌她而不好意思與美人們夜夜笙歌了,豈不是正好遂了他的心意?

想起徐澄此前對她的好,他應該不至于會派人去追殺她。

她求徐澄公布天下,說她染了重疾,薨了。

可是徐澄并不是很相信她的話,他只知道蔣子恒一直喜歡她,可從未聽說她以前還喜歡過別的男人。倘若她并不是李念雲,或許……還真有可能心裏早已有了意中人。

他去澄元宮坐了一會兒,聽着崔嬷嬷和绮兒一陣陣哭,他更是心痛。雖然這些日子他并沒有陪着李妍,可是一旦得知他有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他忽然地感覺這日子好難煎熬,說好的夫妻恩愛呢,她為何要離他而去?真的是自己辜負了她麽?

思慮再三,他就派人去尋李妍了。

李妍還在信中說,因為她對皇上不忠,所以她也料想到皇上不會立骁兒為太子,只是求皇上送骁兒到一處安穩之地,讓骁兒做他的逍遙王爺,與世無争。

李妍知道骁兒的心性,将來做不做皇帝他并不太看重,而且他向來以真性情示人,不懂得權謀,即便坐上了皇位,一旦徐澄駕崩,骁兒怕是坐不穩江山的。

既然她要出宮,她不能護着骁兒一生,就只能希望骁兒将來能過得安穩,她相信徐澄是心疼兒子的,會答應她的。

唯一她沒能料想到的是,徐澄占有欲很強烈,無論她心裏有沒有別的男人,他都不想失去李妍。

派出去的人搜了一夜,回來禀報說,無果。

他在猶豫,到底是該放手,讓彼此各過各的人生,還是再加派人員去尋。若不是他心裏止不住地難過,止不住地想念她,他會覺得其實這樣很好,因為他不必再擔心李家勢力強盛,李妍一走,李家便沒了倚恃;他也不用擔心骁兒能不能坐得穩江山,因為他完全可以答應李妍,把骁兒送到安穩之處閑度一生。

可是聽得一聲“無果”,他是那麽地坐立不安,他根本靜不下心來做任何事,以至于今日的早朝他都沒能去。

他封鎖了消息,不讓任何人傳出李妍出宮不回的事,說李妍只是在紫音廟聽住持講佛經,而且還給紫音廟送去了銀子,讓廟裏的人也都住嘴。

之後他一人坐在春晖殿舔舐着心中的傷,李妍棄他而去的傷。

實在是忍耐不住,他又派三千人去葛鎮及李妍半路停下的那片村莊再去尋。

另外,他還派蘇柏秘密帶一幹人去那座燕歌老城尋找。

這座老城是離京城距離最近且人多密集的地方,倘若是他,他也會躲進老城裏去的。因為村莊人口不多,比較容易被找到,而深山裏根本不宜長呆,何況還下着大雨,除非她不想活命了。

只有燕歌老城是最好的藏匿之處。想來李妍若是真想藏起來,躲在某戶小院裏,然後還被好心的主人幫忙把她藏進甚麽枯井裏、柴堆裏、暗格裏,那真的是無從搜尋了。

現在已臨近午時,又有一批人來報,還是無果。

這時曲公公見皇上滿面愁容,又想到他近日來一直未近女色,便自作主張地去把玉瑜找了過來,對玉瑜說:“你去皇上身邊候着,為皇上解解悶。”

玉瑜踩着極輕的步子來到徐澄身邊,柔聲細語地說道:“玉瑜見過皇上。”

徐澄正在煩悶,擡頭見是玉瑜,又想到李妍是以為他臨幸了玉瑜才賭氣出走的,一腔怒火不知從何而出,朝玉瑜吼了一句,“滾!”

玉瑜吓得往地一跪,然後連滾帶爬地出去了,哭成了淚人。

曲公公也吓得腿軟,心裏尋思着以後再也不敢把女人帶到皇上身邊的了,皇上這脾性根本摸不準,完全不知道他在想甚麽。

都說要想當好差,就得把皇上的心思揣摩透了,把事做得樣樣都合皇上的心意,但又得表現出絲毫不敢揣摩皇上的心思,只是誤打誤撞讓皇上滿意了才行。

曲公公抹了抹汗,立在春晖殿外邊,再也不敢多走近分毫。

直到傍晚,蘇柏才回來,禀報道:“據查,有人看見三位女子在雨裏行走,方向是燕歌老城,至于落腳何處,無人知曉。在下探了一日,無果。在下猜測,娘娘應該會落腳城內,只是不知為何又多了一名女子,或許此三位女子中并無娘娘,娘娘已經帶着晴兒去了它處,只是……覺得以娘娘與晴兒的腳力,不至于能走得多遠。”

眼見着已天黑,更不好查探了。

徐澄沉悶片刻,說:“明日朕親自去燕歌老城暗查。”

蘇柏暗驚,“皇上怎好輕易出宮?今昔不比往日,這幾個月來皇上樹敵比往日更多,一旦出了宮門便兇險得很。”

徐澄站起身來,面露威嚴,字字擲地有聲地說:“朕是皇上,不是縮頭烏龜,怎能一直躲在深宮中。朕不僅不懼那些敗将與亡徒,還要将他們一一鏟除,為後代子孫謀一個幹淨的天下,撐起一代代太平盛世,安民安國,福澤萬千百姓!”

蘇柏受其感染,抱拳道:“皇上英武!”

次日,為了不驚動朝臣,也不驚動京城與燕歌的百姓,徐澄上午還上了朝,與百官見了面,直到午時才脫去龍袍,假扮成蘇柏的手下士卒,出了宮。

雨終于停了,只是路上一片泥濘,徐澄穿着士卒的衣裝,還戴着士卒一樣的鐵貌,若不仔細辨認,真的沒幾個人能認出他是徐澄。

他和蘇柏等人騎着馬一路向燕歌老城而來,只因路不好走,馬蹄深陷泥潭裏好幾次,待他們來到城內,夜幕已降臨。

徐澄以前雖然是宰相,并不是常年在外打仗的将軍,但他滿了十三歲後就常去父親的軍營,學得不少東西,後來自己為官,再為宰相,他更是多次親臨軍營作戰,運籌帷幄,令軍營中的那些軍師自慚形穢。

他騎着馬走着走着,就嗅到了一股暗處隐藏的殺機。

他立馬吩咐蘇柏帶兩人先回去找蔣子恒,讓蔣子恒趕緊帶着大軍來圍住燕歌,一刻都不得耽誤!

蘇柏心裏也莫名有了一分緊張,領命後帶着兩人快速消失在夜幕中。

徐澄之所以将蘇柏派去并不是不顧惜自己的命,而是擔心派身手差一些人去會耽誤事,若是半路被人截殺了,他們沒能把大軍給找來,自己就真的只能死在這裏了。

徐澄坐在馬上,帶着幾十人在老城的街道上慢慢前行。因天色陰沉,又是傍晚,街道上只有零零落落的幾個收攤子的人,十分冷清。

就在這時,徐澄忽然發現一個土牆上劃着“§”字,他眉頭一蹙,原來他的嗅覺沒錯,前朝太子邺軒來了!

邺軒沒死!因為這個“§”字符號是前朝太子黨的代號。別人不知道,但他徐澄是知道的。估計這個符號除了前朝皇帝邺征和太子黨內部的人,也就只有徐澄和蘇柏能看得懂這個符號的意思。

這是前朝太子邺軒在招集擁呼邺朝的人,還有打仗走失散的人。掉下了懸崖他竟然沒死,也沒有被猛獸給叼走,他的命還真是大!

徐澄深呼了一口氣,要想掃清一切想反徐複邺的的勢力,并非那麽容易。

徐澄看清了地形,立馬帶着士卒們離開了街道,來到一處寬闊平坦之地。倘若深入街巷,前後皆被堵,那他就插翅都難逃了,雖然他也有武藝,但并非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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