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回來 婚書

雲震外出了四日, 是在第四日差不多入了夜後才回到城中的。

因沒有人提前把消息傳回,溫玉棠也不知道他是今日回來。

沐浴回來,頭發還未擦幹。一進屋子就見雲震一身清爽的半倚在榻上, 手上拿着的是她方才在看的游記。

雲震相貌出衆,且肩膀寬闊, 身姿挺拔, 如此依靠在軟榻上, 妥妥的一副美男圖。

與那等孱弱美男圖全然不一樣,是那等沉穩有男人魅力的美。

玉棠呼吸滞了滞, 有一瞬間的失了神。但下一息對上了他的眼神後, 便回過了神來。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玉棠面色微紅, 但難掩喜意。

雲震放下了游記,随後朝着張開雙臂。

玉棠羞了羞,但還是把門關上,然後小步子的走了過去,納入了他的懷中。

以前習慣了一個人睡, 所以不習慣與他睡。可這幾日他不在,玉棠晚上倒是睡得有些不好了。

雲震幾日不見,想念得緊, 人一入懷便用力地收緊了雙臂。

把人摁在懷中狠狠地親了許久, 直到她受不住了才把人放開。

“明日我們就去府衙,把婚書弄了。”邪火未消, 渾身滾燙得難耐,就是嗓音也壓抑的低低啞啞。

二人也沒有了什麽隔閡,也就只差最後一步了。玉棠雖然也不矯情了,但到底也是羞的,像個鹌鹑一樣低着頭, 好半晌後才聲細如蚊的應了一聲“嗯。”

緩和了許久,玉棠才讓廚房的人做了些宵夜送到北院和海棠院。

雲震說回來的,加上他也就十人,不用準備太多。

“其他人怎麽沒有回來?”安排了人去做宵夜後,玉棠坐到了榻上,靠到了他的身上。

雲震拿着棉巾細心地給她擦拭着長發,回道:“他們還有安排,過回來兩日,我也還要出去一趟。”

玉棠一愣,半轉身看向他:“是有什麽事嗎?”

原本說的只是給王七娘進北院的機會而出去訓練的。現在王七娘和雲帆的事情也算是進行到一半了,他還要出去,那定是為了別的事。

雲震也沒有瞞她,直言道:“先前雲蕾身旁的婢女沐蓮已經潛入了猛虎寨,前日我去見了她,她給了我一份地圖,她還道過兩日猛虎寨有部分人要外出搶劫。”

玉棠一怔:“你要趁火打劫?”

雲震搖頭:“不,雖然有部分人外出,但最為精悍的還是會留下來,就是為了以防有人趁火打劫。”

溫玉棠沉默了一下,也沒有勸說,只溫順的靠回他懷中:“你小心些。”

雲震低低應了聲“嗯”,放下了棉袍帕,輕撫着她的長發,溫聲道:“我了解過了,猛虎寨實力并沒有多強,只是因有勢力扶持,才會發展成現在人多的大寨,能人卻是沒有幾個,倒不用擔心。”

猛虎寨因這些年有官府特意給他們開的道,雖然在越發壯大,但也都是靠人數來唬人罷了。

這猛虎寨的山賊人數,遠遠比其他寨多了一半。

約莫有三千人左右。

千人已經算是大寨了,更別說是三千人了。

雖能人不多,可若是再多給他們幾年時間,只怕到時候真的會成為揚州與臨城的禍害,必須盡早除掉才成。

“外出打家劫舍,那也有不少人,你們幾十人,能應對嗎?”

雲震笑了笑,與她說:“忘了告訴你了,我出去了四日,可不僅僅去探了猛虎寨的底,我還去找了關系借了五百人。”

溫玉棠驚詫的看向他:“誰借了人馬給你,莫不是其他山賊?”

雲震彈了彈她的額頭:“想什麽呢,我現今是普通老百姓,若是還與山賊合作,那豈不是與山賊勾結了?如此是犯了律法的。”

“那你哪來的人?”

“我先前不是給景王打了仗麽?所以自然也是認識一些人的。當初我父親怕岳父這邊有麻煩,所以當時我便求了景王安排人護着你們溫家。”

聽聞雲震這麽一說,溫玉棠才後知後覺。她就說前幾年打仗的時候,別人家多多少少都遭了些殃及,而只有他們家是平安無事的。

“我忽然覺得,我們溫家欠你們的,遠遠大于當年父親幫助你們的了。”

雲震微微搖頭,似帶着幾分回憶的語氣道:“當時若非是你父親頂着有可能誅九族的大罪給我們送糧送銀子,我們也撐不到現在。”

“還有一事,你父親許是沒有告訴你。”

玉棠多了些好奇,轉身趴在他支起的膝蓋上,擡起頭問:“什麽事?”

雲震低頭望了眼她,只見她這樣的姿态有些勾人。披着一頭烏絲,顯得她下巴尖尖,一雙剪水秋瞳甚是明亮,唇色紅潤。

再微微低頭,略微松散的衣襟更是露出了一片柔嫩,還有衣襟之下的一小片水綠色。

如此一看,甚是明豔妩媚招人。

雲震喉間滾了滾,強迫自己移開了目光。而撫摸着她長發的大掌,強忍着才沒有摸往別的地方。

明明就不是個正人君子,但偏做了個正人君子會做的事情。

再說……他這算什麽破勞子正人君子?他們可是夫妻!

早知這般難熬,就該在前些日子直接把事給辦了,他是腦子被驢給踢了,才偏要等拿到婚書再辦!

雲震此時也只能咬碎了牙暗暗的往肚子裏吞。

“怎麽了?”看着雲震又是皺眉又是咬牙的,玉棠出聲詢問。

雲震回過神,微微搖了搖頭,随而才開口與她說方才沒有說完的事情。

“方才說到你父親還有一事并未告訴你,其實就是我十二三歲那年的事情。”

說起這事,雲震身上的熱勁便漸漸地散去了。

“那時父親已然帶着兩千親兵離開晉州成。那會因母親在娘家,未能及時接走,所以被賊人所害。我便帶着與我年紀差不多大的同伴從山下跑了下來。約莫我們都是半大的少年,所以旁人也沒有多在意,因此順利地潛入了那賊人的家中,趁着賊人在睡夢之中,我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說起往事,雲震眼底有些郁色。

這事玉棠雖聽說過,但從他這口中再聽到,心裏多了許多的酸澀,堵得難受。

随即抱上了他的胳膊,把腦袋貼在了他的手臂上。

雲震淡淡的笑了笑,撫摸了一下她的腦袋,溫聲道:“仇已報,也已經過去十來年了,我也已經漸漸走出來了。”

撫摸在自己發頂上的寬厚手掌帶着暖意,似乎還有些許的暖意從他的掌心中緩緩流入心頭。

讓她感覺到安心又舒适。

她輕聲問:“那這事與我爹有什麽關系?”

“殺了仇人後,全城戒嚴,我們無處可去,還是當時尚在晉州的岳父收留了我們,而後分別依次的把我們送出了晉州城。”

“當時若是沒有岳父,恐怕我們難能活着離開晉州城,所以若論恩情的話,沒有誰欠誰的,都是交了命的。且我們如今是一家人,算得那麽清楚作甚?”

正如雲震所言,他們是一家人,還算得那麽清楚做什麽?

玉棠依偎在他的懷中,感受從所未有的安定。

——幸好,她當時沒犯渾真把這婚事退了。

——也幸好,當時雲震沒有同意她那荒唐的假成親。

但卻也還是荒唐的多了什麽一年之約,白白讓雲震錯過了洞房花燭夜。

以前她下不來臉,也沒有那麽厚的臉皮。

可如今,她卻不計較。

她想,她得彌補彌補。

第二日天一亮,玉棠趁着雲震出去的空檔,便把初夏和春桃喊進了屋中。

玉棠讓二人把她先前成婚時穿的喜服給找出來。之後再把屋子小小的布置一下,不需要太隆重,只貼些喜字,弄一對喜燭,再把床的床簾和被褥都換成紅的。

初夏懵懵地問:“小姐你這是要做什麽?”

玉棠耳朵微紅,但還是裝出一副淡定的模樣,嗔了她一眼,訓道:“你別問那麽多,讓你做就是了。還有這事你們可千萬別與旁人說,也不用旁人幫忙,就你們二人來做。 ”

初夏和春桃懵懵的相視了一眼。随即都有一種想法湧了上來——主子夫妻倆可真會玩。

“還有,今日誰都不能入我屋中,我們晚些回來。”

還想多囑咐一些,但這時雲震回房喊她出門了,她也就閉上了嘴巴。

今日與雲震一塊出門,并未帶上旁人。就是車夫都沒帶上,而是由雲震來駕馬車,

昨日他們就已經商量好了,為了避免旁人多加揣摩,還是私下去辦婚書的為好。

今日并非什麽吉日,且他們來得早,所以府衙并沒有其他人。

府衙主簿在書寫婚書時,看到二人的名字時,略為驚詫地擡起頭看向雲震。

雲震微蹙眉,問:“有問題?”

府衙主簿立即搖頭:“沒、沒問題。”

雲震目光落在還沒有寫完的婚書上,沉聲催促:“那還不快寫。”

主簿“诶”了聲。随而低下頭,暗暗地呼了兩口氣緩勁後才開始書寫。

書寫好了後,道:“二人寫上自己的名字,再摁上手印後,我便拿去讓大人蓋上官印。”

玉棠與雲震相繼寫上了自己的姓名,摁了手印。

主簿看了眼沒問題後,才與他們道:“二位請稍等片刻。”

随即拿着婚書離開。

入了後院,進了知府書房,把婚書呈到了知府的桌前:“大人,這是溫家小姐和那山賊頭子的婚書。”

知府微微一愣,随即放下了手中的卷宗。目光落在書案上的婚書上,微微眯眸。

知府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面形方正,并無中年人發福之感,反倒有幾分穩重。

知府輕嗤一聲:“這二人不來做婚書,我還忘了。”

拿起一旁的官印,随而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婚書,才慢悠悠地蓋上了官印。

眼神中帶着幾分厭惡,不耐道:“把婚書拿走。”

主簿拿走了婚書,知府卻是緊緊蹙眉。

若是沒有雲震這個意外,這溫家早就落入溫家兄弟二人的手中了,如此到他手中的錢財豈能少得了?!

知府雖然讓人勸說溫家兄弟二人莫要輕舉妄動,但若他有機會,也定會把這雲震除去。

他雖無官銜在身,但他卻與朝廷有密切的關系。雲震繼續留在揚州城,恐怕會成為他絆腳石。

更有甚者會壞了他這幾年的經營。

雲震拿到婚書的時候,在外人面前向來淩厲冷峻形象也有些維持不住了。

眉眼似有淡淡的笑意,嘴角也勾起了一個弧度,可見他心情之好。

從府衙出來,玉棠心裏邊想着不能太早回去,所以便提議雲震待她去镖局看看進程。

镖局開始改造了這麽久,她也沒有去看過一眼,現在去看看倒也正常。

去到镖局後,她問:“這镖局,你打算取什麽名字?”

雲震看了眼四周,笑了笑:“牧雲镖局。”

聞言,玉棠也笑了:“牧雲镖局……這聽着像是牧雲寨的分寨,一聽就知道是溫家姑爺開的镖局。”

雲震牽上她那柔嫩的手,茶眸覆着一層柔光,聲音低沉:“謝謝。”

聽到謝謝二字,玉棠微愣:“為什麽要謝我?”

雲震道:“你給了兄弟們一顆定心丸,若是我,定然想不到開镖局這一點。”

他們雖然住在溫家,可到底不是自己的家,是住在別人的家中。府中的人也有些許的排斥,他們日子過得也自在。

而有了這镖局,生活在屬于他們自己的一片天地,他們或許才會有安定感。才不會覺得在這揚州城,在這溫家格格不入。

這裏,或許将會成為牧雲寨兄弟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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