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人魚的報恩

童昱回到城堡時，小兔子還在呼呼大睡。離開海洋，白澤的妖力環繞下，少年銀白的魚尾變回了雙腿，踩在地面還有點不适應。

童昱衣服幹爽，發梢微濕：“這就回來啦，城堡幹的不錯。”

古老的城堡熱度微微上升，仿佛被誇獎得害了羞。

童昱彎了彎眼角，湊到白澤跟前：“好玩，下次再玩。”如果不是怕家裏的小妖怪哭鼻子，他想多玩幾天呢。

少年的笑如穿過陰霾的陽光，照得銀發青年心軟了一寸，擺不出冷臉。

“沒有下次。”白澤伸出手掌，輕輕拍了下童昱的額頭，“你說，會乖乖聽話。”

銀發妖怪的掌心寬厚微暖，溫柔到極致的不舍苛責。童昱歪着腦袋，笑的真誠，眼底戲谑：“我很乖啊，哪裏不聽話了？”

童昱是明白了，神獸大人記性不好，又容易心軟。下不為例挂在嘴邊，然而總是會滿足他的要求。

白澤威名赫赫，無數妖怪聞風喪膽。他能讓兇惡大妖灰飛煙滅，唯獨拿人類少年沒有辦法。他想了想，冷冷地說：“你死了，我無所謂。留下小兔子一只，怎麽辦？”

童昱一怔，笑意清淺：“傻神獸，這世上沒有誰離了誰，活不下去。”

少年的聲音溫柔得有點殘忍，無法辯駁。白澤心頭湧過奇怪的念頭，童昱是在說小妖怪，還是在勸自己。

有一瞬間，白澤想，少年不該這麽通透聰明，又覺得這本該是童昱，全天下獨一份。

童昱：“白澤是遠古神獸，不過人世間的事，還不太懂呢。”

“總有人不一樣。”

少年回過頭，銀發青年半垂雪白的睫毛，冰雕般臉龐俊美無俦。他輕如氣音，無聲無息鑽進童昱的心尖，“是特別的。”

童昱一時不明白：“什麽？”

白澤沒有再說。

童昱笑了笑，沒有放在心上。他慢悠悠轉身上樓：“看看小兔子醒了沒？”

走廊上，小男孩赤着小腳丫，耷拉着長耳朵壓抑地啜泣，可憐又可愛。

童昱好笑：“小兔子睡得太久，餓得哭鼻子了？”

“哥哥……”小兔子破涕為笑，飛奔下樓撲進童昱懷裏。他只字不提自己的害怕，身體誠實得像小尾巴黏上童昱。

小男孩紅彤彤眼珠子繞着童昱轉，好像一眨眼少年會不見了。

童昱無奈地笑：“下次給你帶人魚的眼淚。”

“不要眼淚。”小兔子捏住童昱的衣角，仰起頭小聲保證，“我不會睡着了。哥哥，帶我玩好不好？”他真的好害怕被丢下。

童昱以為小兔子會和堂妹童欣欣小時候一樣，一丢下就又哭又鬧要人哄，結果乖得不可思議。童昱多了點耐心，揉揉小男孩的臉蛋：“好。”

小兔子笑眯了眼，輕輕地說：“真好，最喜歡小哥哥了。我要一輩子跟哥哥在一起。”

童昱彈了彈小兔子的腦門：“小孩子懂什麽一輩子？”

小兔子捂住額頭，嘟囔：“我不是小孩子。”

白澤高深莫測地說：“他少說也有幾百歲了。”

小兔子挺了挺小胸膛，點頭：“恩。”

童昱指了指小小只的男孩，不太敢信：“你…幾百歲？”

少年吃驚的樣子太過有趣，白澤唇角微翹：“按年紀，他能當你爺爺的爺爺的爺爺……”

“打住。”童昱叫停，他沒法把眼前萌萌的小兔子和白發蒼蒼的老爺爺混一起，索性轉了個話頭，看向白澤：“對了，蛋孵好了嗎？”

白澤嘴角一僵：“吾是神獸，你讓吾孵蛋？”

童昱托着下巴：“恩，孵好了麽？不出殼就煎了。”

白澤懷裏的蛋顫抖了一下，這是第一次感到生命的氣息。他拿出五顏六色的蛋放在桌上：“随意。”

童昱敲了敲桌面，興致盎然：“清蒸，水煮，還是油炸？一定很香。”

圓潤的蛋抖得更加厲害了，仿佛有股強大的力量破土而出。

小兔子耳朵跳了跳，目光好奇：“蛋…生氣了。”

抖動的蛋一下躺倒，咕嚕咕嚕滾到童昱的手邊，跳進少年的手心，一點點地轉動，仿佛展示自己漂亮的色彩。

“還委屈呢。”童昱摸了摸光滑微涼的殼，毫不留情塞進小兔子的懷裏：“大概是白澤太冷了。小兔子，你的毛多，把它孵出來。”

白澤：“我說了，我不會。”

童昱挑眉笑：“我以為神獸大人是客氣。”

白澤：……就你不客氣。

“孵蛋？”小兔子比白澤好哄的多，他變成原形，毛茸茸的爪子小心翼翼捧着彩色蛋，軟軟的小肚子溫熱着懷中物。

他笑出小兔牙，“蛋裏是小小兔子嗎？”

童昱摸摸下巴：“說不準。”

彩色蛋抖得更厲害，滑出小兔子懷裏，撞進童昱的口袋，然後打死不挪窩。

童昱捉不出滑不溜秋的蛋：“這是盯上我了？”

白澤壓了壓快翹起的嘴角：“你最合适。”

小兔子目含羨慕：“小小兔子喜歡小哥哥。”它也想變小，鑽進童昱的口袋裏。

童昱：“再不出殼，明天煎了它。”

引起無數争搶的彩蛋沒想到有一天會被小小人類嫌棄：氣憤，真氣憤。

……

夏天快過去，富家少爺易豐羽預備在新別墅辦一個生日派對。

他第一個邀請發小童昱。少年神出鬼沒，易豐羽好不容易逮到人：“我太帥了，漂亮妹妹們都纏着我。你給哥們分擔一下火力。”

童昱桃花眼波光潋滟：“有我在，誰看得見你？”

“那我纏着你不就行了。”易豐羽嬉皮笑臉，他就喜歡童昱小驕傲的勁兒，“我生日，來吃個蛋糕嘛。”

易豐羽手機響起，他接了電話，皺着眉打斷對方：“鬧鬼？我會信嗎？好，我回去看看。”

童昱聽了半句：“怎麽了？”

易豐羽氣笑了：“我讓他們布置房子，一個個說鬧鬼。逗我玩呢。”

童昱眼前一亮：“我去。”

易豐羽猶豫：“不要了，還沒準備好呢。”他想讓童昱散心，特意買了最搶手的海景房，足夠玩上好幾天。

童昱抱起小兔子：“走吧。”

小兔子縮在少年的懷裏，蹬着圓眼睛看一頭紅發的易豐羽，好像聞到了天敵的味道。

……

一小時後，童昱望着一望無際的大海和豪華別墅，他隐約感覺忘記了什麽。

易豐羽敲豪宅大門，卻無人回應，電話也打不通。

童昱對白澤使了一個眼神：“開門。”

白澤沉默，堂堂神獸竟然淪落到撬門小能手。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鐵門忽然吱呀打開。

易豐羽吓了一跳：“真見鬼了。”

他擋在童昱面前四處張望：“你別進去，我先看看。”

小兔子一陣抖，童昱低頭問：“怎麽了？”

“是狐貍精……”小兔子細弱蚊聲，眼睛一閉，吓得睡着了過去。

“狐貍精？”童昱搖晃軟綿綿的小兔子，勾起了興趣，“在哪呢？”

他沒有留意到，銀發青年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前面易豐羽的後背。

夏日炎炎，童昱踏進別墅，坐在游泳池邊的椅子上。他等着小兔子醒來，無聊打了個哈欠，“有點困。”

少年在遮陽傘下閉目養神，安靜美麗如畫。

一個身影忽然從水底竄出，聲音沙啞，不敢靠近：“小美人魚……”

童昱朦胧睜眼，對上了一雙碧藍的眸子，浸滿了悲喜交加的淚：“阿瑟…王子？”

“我終于找到你了。”阿瑟王子笑容蒼白，憔悴美麗。失而複得的狂喜，他眼角落下晶瑩的淚正好滴在了小兔子的額頭，散發蔚藍的光芒。

阿瑟王子小心抱着童昱跳入水中：“小美人魚，你不能離開水太久。”

童昱措不及防進入泳池，對比阿瑟王子寶藍色的魚尾，水波中他的雙腿沒有一點變化。

氣氛微妙的停滞，阿瑟王子痛心疾首：“人類對你做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