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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島指揮部裏,覃嘉樹和旁人說話的時候,果果坐在一旁遙望着海面。
這裏的海水真藍,和天空連成一體,海天一色,沙灘也和別處不同,又細又軟,可日曬真是強烈,她才不過在太陽底下曬了一會兒,就覺得唇幹舌燥,連皮膚也變得紅紅的,幸好她聰明,出門之前抹了厚厚的防曬霜。
看到紀康讓戰士們解散休息,果果靈機一動,拿杯子倒了一杯冰桔茶端在手裏,走向他們,找到她認識的那一個,把茶遞給他,“給你喝,我自己泡的冰桔茶,車裏冰鎮過的。”
那戰士受寵若驚的接過茶,一口就喝光了,又酸又涼的感覺令齒頰芬芳,向果果笑笑,“謝謝。”
“不客氣唉,你叫什麽名字?”果果一雙明眸打量着他。見他魁梧結實,壯得像小山一樣,不禁想,他一定是陸戰隊最厲害的。
“我叫張大山,你是?”張大山并不認識覃嘉樹,對他軍裝上的軍銜卻不陌生,他當兵三個月,見過的最大的官兒就是他,只是沒想到,傳說中的覃參謀長居然這麽年輕。
“我叫覃果果,那是我爸爸。張大山同志,你今天救人的時候表現的不錯,我代表覃參謀長表揚你。”果果一本正經的說。
然而無論她怎麽想表現的像個大人,卻還是難脫稚氣,畢竟她只有十七歲,還帶着少女的天真和妩媚。
原來這女孩兒竟然是覃參謀長的女兒,難怪會跟着他來,張大山心中暗自驚訝,覃參謀長那麽年輕已經讓他意外了,有個這麽大又這麽漂亮的女兒,還把她帶到部隊裏來,更讓人意外。
難道他不知道部隊裏住着一大群餓狼嗎,只要有年輕女孩兒過來,不管是女兵還是護士和軍醫,他們最少會議論上一星期,盡管部隊嚴格的紀律讓他們從不敢有什麽實際行動,思想卻是誰也管不了的。
“你有多大了?”果果最愛問人年紀,看這張大山似乎很年輕,果果心裏猜測他有多少歲。
“我二十了。”張大山說完這話,就站起來跑遠了,他已經注意到戰友們正在不遠處沖他擠眉弄眼,他再不過去,一星期耳根子都不會清淨。
才二十就長得這麽壯?難怪他叫張大山。
果果正想着,看到海面上飄來幾艘快艇,不一會兒,快艇停到岸邊,下來幾隊穿着藍色迷彩服的戰士,為首的那個人神情嚴肅,等所有人都下來之後,他讓他們把快艇拖到一邊,然後列隊。
果果認出來,這個為首的人正是那時跟張大山一起救人的那個人,自己好心送紙巾給他,他卻理也不理的那個,想不到,又遇上他了。
看着他跟那群戰士說了幾句話之後就把列隊解散,自己去向小島指揮部的方向,果果跟在他身後,猜測他是不是要去見她爸爸。
指揮部裏,覃嘉樹正和蔡振海說話,看到有人進來,停下談話,認出對方正是自己要找的人,站起來笑道:“你小子,想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讓老蔡用對講機找了幾遍,你才回來。”
“覃叔好。”那人禮貌的跟覃嘉樹打招呼。
果果進來的時候,正好聽見這麽一句,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他居然不叫首長,叫覃叔,看來他就是爸爸老提到的那個小誠。
小誠就是陸誠睿,因為他有個叫陸誠康的堂哥小名叫大誠,所以親朋好友都叫他小誠。覃家和陸家原本是世交,到了覃嘉樹這一輩,卻因為一些恩怨,兩家人斷了聯系,其中緣由沒有人知道,只知道小誠雖然還稱呼覃嘉樹為叔,兩家人的關系其實早就沒那麽近了。
看到果果進來,覃嘉樹上前摟着女兒的肩,給他倆作介紹,“果果,這是陸爺爺家的小誠哥哥,這是我女兒果果。”
果果眨巴着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着眼前這個高大的、皮膚曬得黑裏透着紅的男人,覺得他的目光裏有一種豹子一樣的淩厲,猜想他的身手一定也迅捷的像豹子。
陸誠睿依然神情嚴肅,只瞟了果果一眼,就不再看她,向覃嘉樹道:“覃叔、蔡總,沒什麽別的事的話,我要去帶戰士們進行體能訓練了,失陪。”
不等兩位領導發話,他居然轉身而去。蔡振海心說,這小子,脾氣還是這麽硬,覃參都親自到貓眼島來看你了,你居然還是這副态度。
覃嘉樹并不以為意,看着陸誠睿的背影遠去,淡淡的笑意。果果卻不高興,低聲在爸爸耳邊道:“爸爸,他怎麽那樣,說走就走,一點都沒禮貌。”
面對女兒對陸誠睿的誤解,覃嘉樹并沒有解釋,覃陸兩家的恩怨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解釋得清的,而這恩怨的始作俑者恰恰是他自己,想到這裏,覃嘉樹不禁嘆了口氣。
“覃參,晚宴已經安排好了,就等您過去。”蔡振海接了個電話之後,向覃嘉樹彙報。覃嘉樹道:“來之前聽說傅桐也在你們基地,把他也叫上,好幾年沒見了。”
“您的消息真靈通,傅桐到我們這裏還不到兩個月,他可是我們基地醫院的寶貝,不僅是院裏學歷最高的醫生,還是體能訓練醫療保健組的顧問,前途不可限量。”蔡振海說起傅桐,贊不絕口。
“科學訓練,這很好,我一直覺得,超強度的訓練雖然不可少,可也不能忽視人體的極限,超越了極限,很容易給戰士們的身體留下後遺症,當兵又不能當一輩子,以後轉業複員了,身體不好怎麽行。”
覃嘉樹這樣從基層一步步走上來的幹部,自然和那些空有理論的空降幹部不同,他既關心訓練成績,也關心戰士們的日常生活,這也是他為什麽能在南海艦隊威望如日中天的原因。
“爸爸,傅桐就是你以前提到過的傅伯伯的兒子?他也在北港?”覃果果記性很好,她爸爸日常話語中偶爾提及的名字,她都記得很清楚。
覃嘉樹告訴女兒,他小時候住在海軍大院裏,跟傅桐的爸爸傅陽一家是鄰居,傅桐是他看着長大的晚輩之一,後來傅桐去了美國留學,已經有近十年沒見到了。
“那他也是醫生嗎?”果果好奇的問。
“是啊,你傅伯伯一家都是醫生,聽說傅桐對骨外科和傷後複健很有研究,軍總想要他,他都沒去。”覃嘉樹道。
傅家長輩雖然是軍人,可傅陽并沒有子承父業,而是選擇了學醫,海外學成歸來後成為國內有名的心腦血管病專家,他的妻子則是眼科專家,傅桐跟他爸爸一樣,高中畢業就考了醫學院,畢業後去美國讀了碩士。
他為什麽不留在北京的大醫院,要到北港來呢,以他的學歷和條件,北京的哪家大醫院去不了?果果好奇的想,卻沒有問出口。
基地方面為了迎接遠道而來的參謀長一行人,在基地賓館設宴為他們接風。然而,令覃嘉樹失望的是,陸誠睿沒有來。
蔡振海打了幾遍電話,陸誠睿接了,卻不願來參加晚宴,這讓蔡振海大為光火。
“陸誠睿,我以基地指揮部總指揮的名義命令你,必須過來,覃參好不容易到咱們基地來一次,你不給他面子,就是不給我們所有人面子,違抗軍令,明天起停止你一切訓練任務。”蔡振海氣急敗壞,不得不拿出領導語氣。
陸誠睿他一個少校,居然敢拒絕參謀長的邀請,居然敢違抗軍令不給自己這個上校旅長、基地總指揮面子,平常我行我素也就算了,看在他小子是當偵察隊長的好料子份上不跟他計較,關鍵時刻還這樣,蔡振海氣壞了,哪怕他是北京來的高幹子弟、哪怕他是自己最器重的下屬,今天也要滅滅他這個威風。
“知道了。”陸誠睿只說了這麽一句,就把電話挂斷了。
蔡振海這才松了口氣,好在這小子雖然不通人情世故,自己卻有殺手锏能制住他,今天這樣的日子,參謀長親自點名要他來,他敢不來,哼,由不得他。
陸誠睿沒來,覃嘉樹一直在等,桌上的人誰也不敢說開席,果果餓得饑腸辘辘,卻也很有分寸的不會在這種場合多說話。
無聊的時候,她開始觀察在座的軍官們。
“這個人眼泡浮腫,一看就是腎氣虛虧,平常一定是縱欲過度,不節制房事。”
“那個人牙齒黑黃,雙目渾濁無神,一定是個煙鬼,肺早就被尼古丁熏黑了。”
“還有那個,雙目炯炯有神,說話中氣十足,可見平時很注意保養,只可惜鼻翼兩側微紅,是肝火旺盛的征兆。”
在座這些高矮胖瘦各有不同的人,果果在心裏一一分辨對方的優缺點,從小喜歡看醫書,她品頭論足像模像樣,一圈下來,發現誰也沒有她爸爸那樣潇灑倜傥的風采,傅桐倒是很帥,可是他太年輕了,缺少那種歲月歷練的氣質。
果果餘光打量着傅桐,他自從坐下以後就沒怎麽說話,好幾個軍銜不低的軍官主動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客套幾句,禮貌中帶着敷衍,更多的時候,他像是在發呆。
軍官們高談闊論他不參與,下級巴結上級,他也視若無睹,可果果偏偏又能看出來,他的目光中帶着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
他的手也是醫生的手,手指白皙修長,指甲剪的幹淨整齊,手背上青青的血管依稀可見,看起來很有力。
這人挺有意思。
搜索記憶,果果想起來了,傅伯伯的父親是新中國第一代海軍高級将領,傅伯伯的妹夫程晉衡曾經擔任過南海艦隊某任司令員,現在程晉衡在總參任副職,位高權重,僅次于軍委委員,程傅兩家在海軍的根基都很深。
傅桐作為傅家的第三代、又是程老板唯一的外甥,哪怕只是個軍醫,文職中校,在地方基層受到禮遇也是可想而知的。
部隊裏這些彎彎繞繞的人際關系,果果常年耳濡目染,也是知之甚多,所以當她再看到傅桐那種表情的時候,心裏能猜到他在想什麽。
他一定是覺得特無聊,見慣了這種場合,以他的修養又不可能做出中途走人的事,因此只能忍耐,因為他的身份,這裏的人都敬他三分,有重要飯局也都會請他,他從心裏不願應酬,可又不得不來。
“果果——”郭赟的一聲輕喚打斷了果果思緒,果果怔怔的擡頭看他。
郭赟哪裏知道首長家這個寶貝女兒在想什麽鬼心思,見她百無聊賴的玩手指頭,以為快熬不住了,悄悄吩咐勤務員去拿些點心過來,給她先吃點墊墊肚子,這丫頭是老覃的命根子,不能不把她照顧好了。
“果果,吃點點心吧,嘗嘗這裏的蟹粉糕,跟別處不一樣的。”郭赟殷切的把那盤蟹粉糕推到果果面前。
果果看了一眼,卻不肯拿,“爸爸他們都沒吃呢,我也不吃,郭叔叔,你餓了你先吃。”雖然郭赟不過三十出頭,果果卻習慣性的管爸爸身邊的工作人員都叫叔叔阿姨。
“我不餓,我怕你餓了。”郭赟笑着。
等得太無聊,果果随意的把那盤蟹粉糕疊成金字塔形,見傅桐好奇的看着自己,果果主動問:“傅醫生,你餓了麽?你要是餓了,給你吃啊。”
傅桐笑笑,“四棱錐?你能目測出它的表面積嗎,每層都要算在內?”“這個簡單,我十歲就會算了。”果果拿出IPAD,手寫了一串公式和數字,得出了一個數值,給傅桐看。
果然是個數學天才,只要看幾眼就能測算出不規則物體的表面積,傅桐心說,怪不得傳言都說覃嘉樹這個女兒有點怪,天才沒有幾個不古怪的,就像她一直不離的戴着藍牙耳機。
“耳機戴久了對聽覺神經不好。”傅桐适時的提醒果果。
果果愣了一下,随即道:“這不是耳機,是助聽器,摘了我就聽不到你們說話了,我小時候生過一場病,病好了以後我就聽不到了。”
原來是這樣,難怪覃嘉樹整天把她帶着,難怪聽她說話的語調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原來竟是聾的,憑着殘存的聽力,她會說話,卻發不出正确的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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