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因為你在啊,所以我不怕他,憑你的身手,十個他也不是你對手。”果果笑呵呵的說,手握着陸誠睿的手。

陸誠睿反握住她的手,心想,果果這丫頭聰明雖聰明,畢竟只有十七歲,還太單純,不知道我跟那男人從某種角度上說,是一樣的,你在引誘他,何嘗不是在誘惑我。

想到這裏,陸誠睿緩緩的閉上眼睛,仿佛入定一般,他連呼吸都放緩了。

“可是……我對付別人的手段,對你都不管用的。”果果不無幽怨的很小聲的報怨,聲音細若蚊足,不是太想讓他聽到,眼睛卻不由自主的看着他,他此時的表情看起來既神秘又攝人心魂。

難怪別人都叫他石佛,小誠靜下來的時候,當真像尊佛像,沒有溫度,寶相莊嚴,讓人永遠不能對他有非分之想,小誠是衆生裏的佛,永遠以一種超脫之态睥睨人間,他就這麽一閉上眼,時空就在她眼前不停穿梭。

那一世,他是天上的神仙,她是四處飄零的女妖,他的金光寶相吸引了她,她在他腳下徘徊,如九天的瑰麗雲彩缭繞,可是他并不假以辭色,心無旁骛一心向佛,無論她幻化成如何妖魅美豔的女子,他始終不曾看她一眼。

夢中的金甲神人,他本就該這般模樣,如果他肯臣服,反倒會嫌他多了一絲煙塵氣,果果想着想着竟睡着了,手裏的翡翠如意不小心落在陸誠睿腿上。

如意因為被她老握在手裏,已經有了暖暖的溫度,陸誠睿把如意拿起來,握緊了,翡翠雕工流暢,跟手心很貼合,絲毫不覺得突兀。

心裏忽然想,之前在拍賣行,怪不得那個男人看到果果把如意拿在手裏把玩會跟着了魔似的,這東西實在是很有象征意味。

果果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陸誠睿嘴角的那一抹微笑沒有逃過她眼睛,她很快湊上去,一雙明眸凝望,“你笑什麽哪?”

兩張臉靠的那麽近,果果的嘴唇幾乎擦到陸誠睿的耳廓,而當他一轉頭,下巴已經輕輕的碰到她額頭。

“你的戰利品,還給你。”陸誠睿把翡翠如意還給果果。果果本以為他會順勢親自己,哪怕只是像爸爸那樣親親她額頭,可惜的是,他還是沒有。

他倆很親密,無話不能談,然而,他從不越底線,果果有些沮喪,摘下助聽器,視線轉向窗外。

兩人找了個飯店吃午飯,果果問陸誠睿,“接下來我們去哪兒呀?”

“帶你去一個好看的地方,那地方離北港不遠,我也有很長時間沒去了,我一個戰友家。”陸誠睿早就把路線告訴司機。

“你那個戰友複員了?”

“不是,死了,回家的路上遇到山體滑坡,連人帶車都被埋在底下,挖出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我在獸營的時候,連長就是他。”

“哦,那真不幸。”

車開了兩個小時,才到了一個叫碧水灣的地方,下車後果果到處看看,才發現這裏是個漁村,而他們要去拜訪的,正是陸誠睿戰友楊川的遺孀繡雲嫂。

跟碧水灣其他女人不同,繡雲嫂長得白白淨淨,高挑的身材豐滿勻稱,腰尤其纖細,簡直不像生過孩子的女人,雙手因為常年勞作顯得有些粗糙,可是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風韻,大概這就是成熟女性的魅力。

果果打量她一會兒,覺得她臉蛋雖然不算漂亮,卻是個耐看的女人,尤其是當她戴着鬥笠在海邊撿蛤蜊的時候,那場景頗能打動人。

小誠說,繡雲嫂是惠安女,楊川在福建當兵的時候兩人相戀結婚,後來楊川調職北港,她就跟着來随軍了,兩人把家安在了楊川的老家碧水灣,楊川犧牲以後,她獨自帶着兒子東東生活,日子過得很艱苦。

“這麽說,你經常來看望她?”果果望着繡雲嫂忙碌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問陸誠睿。

陸誠睿嗯了一聲,“因為楊川不是因公殉職,而是出了意外,部隊上給的死亡撫恤金不是很高,出海的漁船又不允許女人跟着去,她沒有什麽生活來源,只能在家裏織漁網或者等漲潮的時候到近海撿些水産拿去賣,漁民把這叫趕海。”

“那你怎麽不給她錢?”果果忽然問。

“她不要,不願意平白無故受人恩惠。”陸誠睿道。

果果轉過臉,看着他,“所以你有空就幫她幹點活?幫她帶帶孩子?”陸誠睿嗯了一聲,把他和果果帶來的糕點喂到小東東嘴裏,小家夥吃的很開心。

果果出神的看着他倆,別看小誠平時挺嚴肅,哄孩子卻相當老練,任由東東攀着他脖子,他低頭頂着孩子的額頭,逗孩子笑。

繡雲嫂挎着裝的滿滿的籃子滿載而歸,很快就進屋做飯去了,陸誠睿則坐在一旁攤開新買的畫冊教東東看圖說話,果果有些無聊,便跟他們說了一聲,自己去海邊逛逛。

陽光下,碧水灣的景色出奇的美,果果看了一會兒,感覺腳下軟軟的沙灘沁涼,低頭一看,潮水已經打在腳面上,旁邊有個小沙坑,一直冒着水泡泡。

說不定是寄居蟹,果果玩心大起,蹲下去看,用手挖沙子,果然挖不了多久就挖到了一只小小的寄居蟹,不等那小螃蟹逃跑,果果飛快的拿起來,看着它揮舞着一只螯足,興奮不已。

把寄居蟹放走以後,果果跑到遠處去挖蛤蜊,挖到一個就用裙子兜着,不一會兒,裙子裏就兜了十幾個大大小小的蛤蜊,那些小東西一張一合,果果怕它們跑了,只得把裙子握成一把。

“難怪人家說靠海吃海,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挖到珍珠?”

果果正嘀咕,冷不丁的自腳心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疼得她雙腿發軟,她想也沒想,立刻就跳開,沒想到這麽一來疼痛更劇烈,幾乎讓她站立不穩,額上滲出點點冷汗。

“啊,好疼!”果果喊叫,不敢再動,疼痛的強度卻是有增無減。該不會是被海蜇咬了吧,不對不對,這樣的淺灘怎麽可能有海蜇,一定是蟲子。一想到自己的腳心被不知名的蟲子咬了,果果渾身打哆嗦。

正當她疼得臉色發白,卻又不确定是否該忍着痛擡腳跑開的時候,水面上忽然多了一個陰影,一股龐大的外部力量瞬間落在她的腰部,輕易就把她整個人抱了起來。離開了水面,一陣鑽心的刺痛伴随着清涼從腳心透到全身,果果被疼痛刺激的幾乎昏闕,絲絲的抽着冷氣。

“忍着點,別亂動。”陸誠睿溫柔而有磁性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的腳被蟲子咬了。”果果擡起眼看他,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兒,小模樣兒格外惹人心疼。

“不是蟲子,是碎玻璃,經常有游客把用過的玻璃瓶子扔到海裏,瓶子撞擊到淺灘的礁石,碎玻璃很容易紮到腳。”陸誠睿抱着果果,大步的蹚水,帶她去一旁看看傷勢。

把果果抱到一塊礁石上坐着,陸誠睿坐在她身邊,讓她把腿擱在他膝上,仔細的看着她左腳。果果往前湊湊,在他耳畔神秘兮兮道:“你好像忘記幫我拿鞋子了。”

陸誠睿眼角一瞥,瞪她:“你自己怎麽不想着!”“好好好,當我沒說。”果果舉起手,不戰而降,她可不想忍着劇痛還要跟他鬥嘴。

大概是在冰涼的海水裏泡久了,她的雙腳紅紅的,左腳的腳心有一道明顯的劃痕,不停的往外滴血,陸誠睿仔細檢查,确信傷口裏沒有碎玻璃,才從口袋裏掏出手帕,小心翼翼的替她把傷口包紮起來。

還挺像那麽回事的,果果覺得他包紮傷口的動作很專業,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的手,頭低的幾乎要碰到他下颌。

“疼得厲害嗎?”陸誠睿依然保持着慣有的冷靜,若無其事的握住果果軟嫩的腳,将掌心的溫度不斷傳遞給她。不一會兒她的腳就暖了,不再紅的像兩只蘿蔔。

“疼死了,就快暈了。”果果故意誇大其詞,纖細的雙腿扭動,其實、好像、似乎沒有那麽疼。

在他懷裏,她有點不自在,還有點不安和羞澀,安靜不了兩秒鐘腦子裏就開始盤算,是不是可以把腿收回去。

“回去讓繡雲嫂給你上點藥。”陸誠睿站起來,抱起她往前走,語調極為平靜,英俊的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長這麽大,頭一回和一個年輕男人緊緊依偎,果果羞臊的全身僵直,緊張的說不出話來,哪怕是最親密的爸爸,在她長大了以後也沒有再這樣抱過她,這樣的抱,只屬于最親密的人。

相比果果的緊張,陸誠睿卻很坦然,哪怕是溫香軟玉抱滿懷,也絲毫不能讓他放慢腳步。和他的強壯相比,果果格外感覺到自己的柔弱,一種陽剛的氣場将她圍繞。好在路程不遠,他倆很快回到繡雲嫂家。

繡雲嫂一聽說果果的腳被碎玻璃紮傷了,立刻就從櫃子裏取出藥箱,找出了常用的藥水和紗布,漁村裏的人經常會遇到這種情況,因此幾乎每家每戶都備着小藥箱。

替果果用酒精消毒過傷口以後,繡雲嫂又極其麻利的在傷口上塗上紅藥水,最後拿紗布包紮起來。

“嫂子,你先去做飯吧,果果交給我就行。”陸誠睿道。繡雲嫂去了,讓小東東在外間看電視,不要去吵叔叔和阿姨。

“小誠……”因為疼痛和不安,果果輕聲喚他,不知不覺就把他的手攥緊了。

兩人靠的很近,她只要稍微往前,臉就能貼上他頸窩,那張英俊的臉近在咫尺,睫毛都看的清清楚楚,迫的她呼吸都忘了,只想就這麽看着他。

“忍着點,晚上回基地帶你去看看。”陸誠睿以為果果忽然抓緊了自己的手是因為傷口太疼,安慰着她。果果想跟他說,你長得很好看,聽了他的話,把想說的話咽下去,無聲的想着心事。

“我還不想回去,我們在這裏住一晚怎麽樣?”果果擡起頭,征詢的看着陸誠睿。

“不好吧。”陸誠睿想的是另一回事,覃嘉樹會同意他帶着他女兒在外面過夜嗎,哪怕是借住在別人家裏。

“有什麽不好,反正你起碼得休息三天,晚一點回基地也不是不可以。”果果只要打了什麽主意,就一定會堅持到底,她爸爸從來都拗不過她,放任她想幹嘛就幹嘛。

“就一間卧室,你還可以跟繡雲嫂和東東擠在大床上,我睡哪兒呀,難道要打地鋪?”陸誠睿考慮的還是實際問題。

繡雲嫂已經準備好晚飯,本想叫他們出去吃飯,聽到他倆的對話,熱心道:“家裏還有一張行軍床,你要是不嫌棄,可以将就睡一晚,我帶東東去他爺爺家住,大床給果果睡。”

“這怎麽好意思呢,我們住在這裏只會給你們添麻煩。”陸誠睿并不想打擾繡雲嫂母子的生活。

繡雲嫂淡淡一笑,“不麻煩,我很樂意你們住下,家裏只有我跟東東,也挺孤單的,你沒來的時候,東東經常問我,小誠叔叔什麽時候來呀,他天天盼着你來帶他玩兒呢。”

既然她已經這麽說了,果果又熱切的想留在這裏,陸誠睿便不再推辭,道了謝之後,抱果果到外間,大人孩子一起吃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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