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陶子看舒楊一直悶聲吃水果不吭聲, 便轉頭和沈毅說話。
“聽說你們家那位, 最近給你找了不少麻煩?”陶子掰掰手指頭,“用不用我找兩個人去給你找回場子來?”
陶子所處的成長環境和他們這些人都不太一樣, 平日裏話不多, 但是拳頭确實是最硬的那個。也習慣了用暴力來解決問題。
熟練到每次都能死死踩在規則的底線上,叫人吃了虧有苦也說不出。
“不用。”沈毅輕手輕腳地幫徐夢然打開一個小蛋糕, 遞到她手裏, 然後和陶子說,“我這兩天有個坑等着他往裏跳呢,先讓他蹦跶兩天。”
“咋啦?”舒楊雖說在那一直吃東西,耳朵卻支棱着聽話兒, 他最近沉迷男色, 有事找沈毅, 竟然不知道沈毅這邊也出事了。
“沒啥大事,就是讓我那好弟弟放松放松。”沈毅看了一眼徐夢然, 後半句話都吞了進去。
這下舒楊和陶子差不多明白了,這是不想讓徐夢然知道裏面的彎彎繞, 他們倆也不再多問。
“有事叫我啊。”舒楊将水果拼盤放在桌子上,只要自家兄弟不犯法不犯事不自己作死,能幫的忙他肯定幫, “別玩大了。”
“想什麽呢, 就是生意上的往來。”沈毅笑笑,眼底閃過一抹暗色,手掌撫上徐夢然的後腦, 撚了撚那柔順的長發。
最近他家裏越來越不太平,半路進門的女人就想霸占所有的家産,也得問他答應不答應。只是他家那老頭子沒有舒志毅頭腦清醒,被迷的七葷八素的,連自己姓什麽都忘了。
幾個人都不給他素淨日子過,他又何必再苦苦維持表面的假象,不如直接撕破臉,反而更舒暢。
只是這些事,他都自己憋在心裏。這種和兄弟們湊在一起的日子,這些事也不方便拿出來壞了大家心情。
“來,吃飽了吧舒楊?”沈毅舉起酒杯,“咱們一起喝一個,來來來。”
現場的氛圍,随着沈毅舉杯,被推向了高|潮。
舒楊也被連着灌了好幾杯,他的臉微紅,看着眼前的大家,那種喜悅都要從心裏溢出來。
有這麽多好兄弟陪着他,他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沈毅是酒量最不行的那個,舒楊酒量好,陶子自持很少喝,只有他,一個勁兒地灌自己,不醉才怪。
只見他攬着徐夢然的肩頭,兩眼眯起來,問舒楊,“那大鴿現在在哪來着?敢欺負你,勞資第一個,第一個不饒他嗝。”
舒楊還沒等說話,就聽見陶子在一邊低聲問他,“他說的是真的?那個人欺負你?”
“哪有的事……”
“對!”沈毅整個腦袋都擔在徐夢然的肩窩裏,一根手指指着陶子,然後搖了搖,“他那個,大鴿嗝,不行。”
“你醉了。徐夢然,你快帶他去休息吧。”舒楊遞給徐夢然一張房卡,這是他在這裏的房間,他實在是怕沈毅再說出什麽東西來,雖然沒啥秘密,但是他很丢臉啊,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什麽的。
“好。”徐夢然接過卡,身邊的人實在太重,她站了兩次,都沒能站起來。幾個有眼色的人,立馬湊上前去,幫她扶人。
只不過沈胖子揮了兩下手,掙脫了那些人,站在舒楊的桌子前,重重拍了下桌子。
巨大的響動引得周圍都安靜下來,他好像很滿意這樣的結果,然後他依舊迷離着眼睛看着舒楊,
“楊兒,不是兄弟說你,你看你最近嗝,為了那個誰嗝,”說到這他停了會,好像在思索那個人的名字,想了半天沒想起來,他就自動略過了,“有什麽好的!兄弟們的,聚會,不來……”
舒楊看着滿嘴胡言亂語的沈毅,說話有點前言不搭後語,邏輯不通,但是還是差不多能理解他的意思。
但是沈毅以前喝醉酒以後,從沒有這麽失控的時候,這讓舒楊臉色皺了皺。難道他最近真的太過分了,因為大鴿忽略了兄弟們?
可他找沈毅說話的時候,沈毅也都給了他建議啊。
“舒楊啊你,真的太讓,爸爸嗝,失……”這句話沒說完,沈毅就躺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在他身後,陶子晃了晃手腕,再讓這個人說下去,舒楊的那點事,估計不用明天,整個B市就都知道舒氏集團小公子的八卦了。
随着沈毅的倒地,酒吧的安靜瞬間變成了之前人聲鼎沸的樣子,不過看得出來,看熱鬧的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挂着好奇的神色。
他們都在猜測,沒說完的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麽。
“來幾個人把他拖走。”陶子繼續晃着手腕,看向舒楊,“許久沒鍛煉,這一下還讓我手真有點疼。”
舒楊勉強地笑了一下,他看着即将離席的徐夢然,叫住了她。
“等會,徐夢然。”
“怎麽了舒楊?”徐夢然自然轉身,她看着這個不久之前才見過的同班同學,他的事情她也算有所耳聞,不過沈毅和他說的不多,她也沒有細問。
“沈毅,最近遇到過什麽事情嗎?”舒楊絞盡腦汁,才想出來一個不怎麽尖銳的問法,總不能問人家女朋友,你男朋友最近受啥刺激沒?
畢竟這次沈毅的表現實在是太反常了。他們哥們幾個,時常出去喝酒,喝醉的次數也不少,可從來沒見過有人耍酒瘋。
或許?舒楊心裏起了另一種猜測,他看了一眼陶子,難道是他們真的對他最近的作為不太喜歡,換了一種方式和他吐槽?
那也沒道理啊。
就他和沈毅的關系,有什麽事不能直接說的。
徐夢然看了一眼沈毅被架走的方向,然後又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這個功夫,除了陶子以外的人都自覺走遠了點。很明顯,人家也不希望接下來的話被他們聽見。
舒楊托着下巴看着徐夢然,等着她說話,還時不時看向陶子一眼,希望能從陶子那裏看出點什麽東西來。之前沈毅和陶子說的話,他可是沒聽明白。
“沈毅他,他爸爸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徐夢然一開口就是一個巨型□□,炸得舒楊直接蒙圈了。
舒楊下意識看向陶子,只見陶子也有點不可思議的神色,他這才明白,沈毅這是瞞着他們所有人呢。
“你們不知道也是因為,這件事是沈毅自己瞞下來的,除了我,幾乎沒人知道。他在他爸的書房裏看見了財産分配書,不是很……”徐夢然想了許久,才想出一個形容詞來,“公平。”
舒楊知道沈毅的家庭情況,他家的成分比他家裏要複雜很多。一個虎視眈眈的後媽和弟弟,沒有母親,自己老爸又不疼他這個兒子,是以前些年的時候,沈毅的日子實在不太好過。
後來等到他們幾個都上了高中,沈毅漸漸插手了一些小生意,他爸看到了沈毅在這方面的一些小能力,沈毅的日子這才好了起來。
不過他爸給他找的那個後媽沒少給他添麻煩。
舒楊回想着這些天的事,他覺得自己是有點過分了。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裏,連自己最好的兄弟出了這麽大的狀況,他都不知道。
“他自己瞞下來,什麽意思?”陶子坐在沙發上,盯着徐夢然,點出了最重要的問題。
徐夢然摩挲了下自己的裙角,不知道這件事該說還是不該說。
“你放心,沈毅是我們最好的兄弟。有困難我們會幫他,不會對他下黑手。”陶子頓了頓,繼續說道,“也不能看着做錯事。”
舒楊連忙點點頭,沈毅是他最好的哥們。
坐在沙發上的女孩子深呼吸了兩口氣,“他把他爸的體檢報告給換了。”
說完這句話,徐夢然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氣,她靠在沙發的後背上,“這件事他不知道我知道,我也很亂,不知道怎麽辦。”
這件事,實在是太考驗人心。
沈毅之前過得那麽困難,幾乎都是沈爸的不作為或者說是默認才得來的結果,但是如果說沈爸真的做出過什麽傷害過沈毅的事情,好像沒有,除了給他找了一個膈應的後媽。
舒楊一下被這個事情噎住了。
他腦海裏迅速轉過許多念頭,把醫檢結果替換了,也就是說,只有沈毅這邊的人知道他爸日子不多了。
沈毅用了不光彩甚至可以說是陰損的手段,給自己謀取利益。
舒楊看了陶子一眼,只見陶子神色凝重,也是一副思索的樣子。
徐夢然看着兩人不說話,又補充了一句,“他爸那個病,确實是沒得治了……只不過過兩天會出現更強的反應……”
舒楊明白徐夢然的意思,這是希望他和陶子不要覺得沈毅太過冷漠麻木,畢竟對自己親爸都這樣下手。
這件事舒楊覺得自己不能茍同,但是他卻必須要讓自己站在沈毅的角度上思考一下這個問題。
“徐夢然,這件事不要再說給任何人了。”舒楊冷靜下來,迅速掃視了周圍了一圈,然後囑咐徐夢然,“我和陶子商量一下,這麽大的事情。你先去看看沈毅吧。”
幸好這是個半封閉式的包間,他們後面就是牆,而他們又能很清楚的看見這周圍沒有其他人。不然這個消息,被居心叵測的人聽了去,舒楊也不知道會不會帶來什麽後果。
“陶子,沈毅這事兒做的不行。”舒楊沉默了許久,憋出來一句話。
雖然他無法做到真正的置身沈毅的角度來思考,但是他不能接受這樣的做法。
哪怕沈父即将病死,沈毅要做的不是利用這個病帶來的時間給自己牟利。舒楊自認為自己算是了解沈毅,他這麽做了以後,肯定心裏也承擔了極大的壓力。
眼睜睜裝作沒事人一樣,明知道自己的父親生了病,卻不提前給予治療,舒楊直覺,沈毅以後會後悔。
“那怎麽辦?”陶子沒有說自己意見,直接就問舒楊怎麽辦,他很尊重舒楊的想法。
“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舒楊的眼神漸漸堅定了起來,他不能看着自己的朋友後面痛苦遺憾,他要給沈毅争取必要的利益,同時也不能讓他朋友的品行染上污點。
陶子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兩人又繼續商量了幾句,這才一同起身朝着沈毅的房間走去。
沈毅對沈父可能還殘存着那麽一點父子親情,他們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落人口實地将沈父隔離起來治療,同時杜絕那母子兩個做手腳的機會。
這兩件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畢竟那母子兩個都是有着家屬關系的人,現在又是法治社會,想要不落人口實踩在底線上,實在考驗兩人的腦容量。
“陶子,這件事可能要拜托你一下了。”舒楊站在沈毅的床前,這件事情可能不只是錢能辦的了的,還需要一些……
“如果能揪到那母子兩個的小辮子,就可以了。”陶子的切入點和舒楊不同。
舒楊眼睛一亮,示意陶子附耳過來,說了一堆話。
陶子點點頭,最終沒忍住,上手揉揉舒楊的腦袋,“咱們三個,數你最聰明。”
“沈毅之前吃了太多苦,不可能不知道,我第一次認識他的時候,他是多麽狼狽。”這些事舒楊從沒在陶子面前提起過,他和沈毅認識地早,後來才和陶子認識。
沈毅也是因為認識了所謂的舒氏集團的小公子,日子才看得過去了一點。這一點是多麽諷刺,沈毅從來都知道,但是人前他從來都是嘻嘻哈哈的,仿佛不把這事放在心上。
從現在看來,沈毅只怕是心結很深,以至于在這樣風尖浪口的時候,做出了這件事。只要被人查出來,沈毅這輩子都會背上一個“不孝”“白眼狼”“黑心”的名頭,洗也洗不清。
舒楊只希望這件事能有個好結果,現在就是要等着沈毅醒過來。
看着床上的沈毅,舒楊思緒十分發散,也許他的成長過程實在是太順遂,所以,從不知道有些人,在自己幸福的時候,承受了多少壓力。
想到這裏,舒楊就莫名想到了才二十來歲就肩負着重大責任的弗蘭西斯。
他眼神放空,嘆了口氣,或許,他才是最不成熟的那個人,只會給別人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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