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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舒楊過得可以說是很累。

他答應了舒志毅要去公司學習以後, 第二天就被助理拉着進了公司, 每個部門轉了一圈，雖然有不少人不知道他是誰, 但一些部門經理卻在各種宴會上見過他在舒志毅身邊, 知道他是什麽人。

現在這個世界，圈子都很小還無限交叉, 幾乎不到一個上午的時間, 就連地下停車場的看門員都知道了，今天舒總助理領着小少爺來公司巡查了。

看樣子，不需要多久，這位就要空降公司。只不過不知道是哪個部門。

年輕的小姐姐們各個開始梳妝打扮, 年齡稍大點的都走知性成熟姐姐路線。各個部門經理都會偶遇他, 還各種搭話。

舒楊雖說跟在舒志毅身後撐場面還行, 但是面對這種一看就不是真心結交的人，他還真的懶得說話。

一切都由助理打發了。

不過助理在旁邊也是暗暗焦急, 舒總的目的就是讓舒楊來公司熟悉各班人馬，現在他往他身後一站, 幾乎都讓他自己應對了，這怎麽行。

于是第二天，助理就不來了。

舒楊自己在公司裏轉了一圈, 還是沒能找到自己能從哪個部門開始學習, 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

他在大樓裏轉來轉去，就像一個小傻比。索性幹脆就放棄了，自己去了舒志毅的辦公室。結果這下完了, 秘書一遍一遍地來送文件，讓他看。舒楊一天下來，看的頭昏腦漲還什麽東西都沒看出來。

晚上出了公司門去醫院，腳都是飄的。他想起來，今天是舒志毅出檢查結果的日子，不由得更加希望舒志毅身體健健康康的，比之前更加希望了一點。

同時，他心裏也在計較着一件事，比起家裏的企業，他更希望能讓舒志毅好好休息休息，總不能一直這麽操勞，不然再好的身體都要給累出病來。

舒楊看着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他整理了下自己的小西裝，讓自己看起來更精神一點，這才朝着舒志毅的病房走去。

和之前一樣，又是在樓道裏看見了舒志毅的助理。

助理在門口先是輕聲叫到，“舒總，舒楊來了。”

“進來吧你們。”舒志毅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他看着走進來的西裝筆挺還像那麽回事的舒楊，就心裏暗自高興，“怎麽樣今天？”

“還好。”舒楊低下頭整理袖口。

“什麽叫還好？做什麽了？”舒志毅問道。

舒楊知道舒志毅什麽都知道，不過他還是慢吞吞說道，“随便轉了轉，然後看了看文件。”

“很好。”舒志毅點點頭，比起原先一步都不願意進公司來說，這個進步實在是巨大的。

舒楊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舒志毅，只見他臉上的氣色還不錯，心裏稍稍有點安心。他從沒見舒志毅生過病，這次應該也不會有事。而且之前他還聽助理說，舒志毅可注意養生健身。

正想着，舒楊就感覺有個人輕輕拉他後衣角。他微微一回頭，就看到助理站他身邊，他秒懂助理的意思。

“我去上個廁所。”舒楊率先轉身開門。

助理緊接着，“我去叫護士，換一下吊瓶。”

不過走在前頭的舒楊沒看見，他那躺在病床上的老爸，偷偷給助理比了個“ok”的手勢，助理點頭表示收到。

出了門以後，助理随便拉了個小護士詢問，被告知醫生一會會拿着檢查報告過來，不需要去找。于是兩人就站在門口等待着醫生。不過一會，就看到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過來。

“你們是這間的病人家屬？”

“對對對，這是我爸。”舒楊連忙上前。

看着他這緊張的樣子，醫生倒是也沒有懷疑，他将手裏的檢查報告單給他，“注意幫病人調節心情，心态很重要。如果可以，我們會盡快幫你們安排手術，在這之前，病人要調養好身體，多吃清淡食物，手術成功的幾率很大，不要慌。”

舒楊看了一眼檢查單，上面“胃癌”兩個字幾乎讓他看不見別的，他上前兩步，捏着檢查單子問醫生，“我爸看起來情況很好，也會是癌症嗎？确診？”

醫生好像很理解病人家屬的心情，“只是早期，我們之前為了确診已經幫病人做了x線和胃鏡病人心裏好像也有準備。只是暈倒的話，不會這麽大張旗鼓。”

穿白色大褂的醫生拍拍舒楊的肩膀，“早期比較難界定，所以我們還是願意為自己的話負責的。也幸好只是早期。”

說完醫生就離開了，只留下舒楊捏着檢查單，雙目放空站在樓道裏。隔了良久，才和助理說，“怎麽和他說？”

這時候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不知道該直接告訴他爸，還是隐瞞起來。但是免不了要手術，也不會瞞太久。

“他最近很不舒服嗎？”舒楊将檢查結果遞給助理，問道，他已經太久沒和舒志毅一起生活了，竟然這麽不了解。

比較安靜的樓道裏，助理拿着檢查單子，看着臉上還有着娃娃相的男孩子蹲在樓道裏，蜷縮起來的身體突出了西服上的假肩，莫名惹人心疼。

他想了想，最後還是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拍了拍舒楊的肩膀，“醫生說了，只是早期，好好配合治療沒有問題的。”

這一句話就好像讓舒楊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擡頭看着助理，“那我們和他說嗎？”

助理沉默了會，“說吧，舒總是個心理強大的男人。讓他知道，反而會讓他更加配合治療。”

舒楊沉默了會，拿過助理手裏的單子，“你先走吧，我自己和他說。”

“好。”助理看了眼舒楊，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舒總會後悔的。

給舒志毅選的病房不是普通病房，環境很清幽。原先舒楊還覺得這裏好，但現在他卻有點因為這環境心慌。

他深呼吸一口氣，推了門走進去。

舒志毅瞧他，“上個廁所這麽久。”

“嗯。”舒楊将手背在身後，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

“拿的什麽？我看看。”舒志毅一眼就能看得出出門前後舒楊的變化，他伸手出來，就見一向聽話的小孩搖了搖頭。

“我和你說個事兒。”舒楊咬了下舌尖，在大腦裏迅速組織語言，“我今天在公司看了一天文件，什麽都沒看懂。我覺得你得教教我。”

“行啊，這又不是什麽大事。”舒志毅樂了，看着舒楊咧着嘴笑，“你願意進公司學習，我高興還來不及，你這個表情幹什麽？”

“我還得念大學四年，以後還要結婚，再以後我也願意進公司上班。”舒楊眼神飄忽，不是很敢看舒志毅，他沒想到，看起來還那麽年輕健康的人，說生病就生病。

“我知道。我還得看着我們舒楊長大呢。”舒志毅好像意識到什麽，臉上的笑容卻是沒變，依舊看着在自己床邊垂着腦袋的小孩，眼裏都是疼愛。

“那你得保護好自己身體，保持健康才行。”舒楊聲音越來越小，還帶上了幾絲哽咽，“好好休息，多吃飯，不能老是加班不回家，我……”

“好好地哭什麽。”舒志毅抽出兩張紙巾遞給他，看人不接，就硬生生塞給他，“說吧，我得什麽病了，看你這樣，我現在不還好好的嗎？”

舒楊擡起頭來，兩個眼睛都紅紅的，他長吐一口氣，“對不起，沒忍住。你自己看吧，醫生說能治好，我就是很難受，你忙了這麽長時間，掙了這麽多錢，到頭來全變成自己醫藥費了。”

這話說的是舒楊的心裏話，他從沒想過舒志毅會離開自己，哪怕他從小也沒和舒志毅相處過多久。他在外邊也好在家裏一個人也好，只要想到自己爸爸在外邊，就感覺在這個世界上不是一個人。

他嘴笨，也沒安慰過人，也沒經歷過這種情況，他也知道現在他不應該哭出來給舒志毅心理壓力。

他明明在門外調整好心情了，但是一看到舒志毅他就忍不住。

“這不早期嗎？你哭啥。”舒志毅笑着說，還揉揉舒楊的腦袋，好像生病的人不是他一樣。

“多難受啊。”舒楊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傻子，哪怕是早期，也會慢慢随着時間出現各種并發症狀，這種病也不是說着玩的。

他抽搭一下，“你必須得治好，我讓助理去找這方面的專家醫生了。你把身體養好了，到時候我把人給你請來，做個手術你就好了。”

舒志毅又樂了，他把檢查單子往旁邊一放，坐起來揉了兩把舒楊腦袋上軟乎乎的頭毛，“咋了，害怕我好不了？”

“你能不能不說喪氣話？”舒楊瞪着紅眼睛看他。

“這做一種合理的假設嗎不是？你可得快點熟悉公司業務啊，等開學前起碼能知道哪些文件不能簽字才行。別到時候我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你一個簽字給我賣喽。”舒志毅笑着跟舒楊打趣兒。

舒楊看着他，“我去公司誰陪你？”

“我都多大人了，還用你陪？助理在呢。”

“我在這看着你。”

“好好好，你在這看着我，文件不能少看。”

……

臨近夜深，舒志毅翻了個身，就看見舒楊蓋着毛毯躺在沙發上。他看了眼睡着的人，幾乎是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看見舒楊這樣，他也不太好受，尤其是今天沭陽為了他那一哭。

舒楊長這麽大，從長相看起來軟乎着，但是他也知道這孩子內裏倔強，不管遇見什麽事兒，從來都是想着自己解決，不麻煩別人。今天這種樣子，從舒楊懂事起，舒志毅還真的沒見過。

他極少回家，卻能從助理嘴裏聽到關于舒楊的各種事情。但是舒楊自己在家裏，哪怕是問爸爸，也只能得到“爸爸在工作”的回答。

後來他搬出去，就是對他的一個不大不小的反抗吧。

舒志毅沒見過舒楊的叛逆青春期，好似這麽十好幾年過來，舒楊最讓他驚訝的一次，還是在宴會前和他說他喜歡男人。

周圍安靜地過分，房間裏只有舒楊時不時翻個身弄出的聲響。他好像很小心，就連翻身的動作都很輕。

舒志毅環顧四周一眼，笑了笑，重新閉上了眼睛睡去，他總在這裏守着也睡不好，明天就把小孩趕回家去休息。

不過對于自己的這個決定，舒志毅有動搖過，他還真的沒有後悔過。對于教育孩子這一塊，他可能不太懂，這樣可能也不是正确的方式，但是他總得讓舒楊長大。